第225章 番外5 遲到的蜜月

「又下雨了。」

我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雨水順著窗檐掛著的綠蘿無可救藥地往下流著，心想這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啊？

說實話，我沒有想過我會這麼早結婚的，至少在我這個年齡階段沒有想過。

老方就更沒想過了。在他原本的打算里，他希望我一直讀書，最好是讀到研究生畢業，找份正經的工作，再談個兩年的戀愛，結婚，生子，一路順風，從無坎坷。可惜他算盤落空了，我不僅連研究生讀不上，大學都沒讀完就直接退學了。後來我自己獨自生活，老方和我媽兩個人就不和我提這種事情了，哪怕是我和周聞宇突然在一起了，我暫時也沒有進一步的打算。畢竟，我還不知道怎麼和別人一起生活，也從不知曉，到底什麼才是婚姻的真諦。

人人都說婚姻是墳墓，我這個早早跳了墳墓坑的人，總的來說還是有幾句發言權的。

雖然在此之前我並沒有想過周聞宇會向我求婚，就像我從來不奢求他能再給我一場浪漫的約會。他以往慣會對我開玩笑，我一度以為他並不想和我結婚，不結婚就不結婚唄，反正我這個年紀對什麼事都沒什麼特別多的期待，比較期待越大失望越大，於是當周聞宇向我求婚的時候，我差點因為不相信而拒絕了他。

說起來，那還是我那本舊畫改編上映的日子。

自從我把版權交給宋女士代理，她還真給我賣了出去。以往快瞄雖然把持我作品的版權，但除了進行轉賣，卻從不為版權的持久力注入力量，而是將大部分關注聚集在羅貝爾身上，以推崇羅貝爾的作品及她的地位為主，忽略了其他原本擁有的版權。而正因為我通過發布會澄清了自己的身份，在業內還是有很多想拿到我版權使用的合作夥伴，宋女士以此為我談了很多家企業，除了將我的作品重新出版，又為我爭取了更多的改編權，這不，我的作品機緣巧合被一家動漫公司看上，並改編為動漫，正準備上映。

原本我對這些事情都不感興趣的，畢竟我將代理交給宋女士，我對她從來都是無條件信任的。只是到了上映前幾天，宋女士邀請我參加上映典禮，作為典禮最後的壓軸嘉賓，正好聽聽此次改編在觀眾心裡的評價。

我問她能不能不去，因為我嫌太麻煩，我想想要在觀眾面前站個半天，我站不住。

宋女士卻極力請我，不，是要求我去，說什麼如果我不去製片方會不高興，到時候收益大打折扣，沒準會打擊我的業內影響力。

我暗想，這怎麼還給我來壓力了？

宋女士繼續說，這不是壓力，是你的榮譽。

好吧，我承認，最後我是在宋女士的「脅迫」下同意了，因為她告訴我典禮過後請我去米其林餐廳吃飯，於是我便在美食的誘惑下答應了。

這一天晴空萬里，典禮設在某個影院的播放廳，我反正都是跟在宋金去湊熱鬧，從頭到尾除了讓我熟悉一下流程，再答幾個問題，便沒我什麼事了。也確實沒我什麼事了，一直到我跟著宋金去那家餐廳，我都以為沒什麼事情。

要說這家米其林餐廳，那環境可真不一樣，不論是品味，還是整潔，那可都是按藝術品的級別做的，搞得我明明是個很有藝術氣息的人嘛，到了這裡也跟個土包子一樣。由於服務員都是外國人，除了點菜的時候宋金讓我看圖片選選，其餘的我只能稀里糊塗地聽著宋金說。

等菜準備上桌了，宋金說她要去上廁所，我便揮揮手，「去吧去吧。」眼睛卻一直盯著才上桌的飲料，看起來好像很好喝的樣子。

我正要拿起杯子喝，卻聽到一段悠揚的樂曲傳來。等抿了口飲料，我隱隱判斷出，是鋼琴曲啊。

嘿呀，我可真聰明，雖然也沒聽過多少鋼琴曲，但我還能知道這是鋼琴曲啊，我真沒白聽。只不過聽著聽著，樂曲突然變成了背景音樂，有人拿起話筒，特別溫柔地說，「各位，今天的餐前進行曲，我想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那聲音聽起來很熟悉，熟悉到我幾乎不用看臉就已經猜到面目。我驚訝地抬頭看去，果然是那張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認錯的臉。

周聞宇？

他怎麼在這兒？還穿了一身潔白的西裝？

他正在餐廳的正中央的表演台上，面前是碩大的鋼琴架，兩手還在琴鍵上遊走。在他面前放著一個話筒，彷彿在等待著他繼續完成他的講述。

也不知道是心靈感應，他立刻便找到了抬頭張望的我，視線一下定格在我臉上，四目相對，他已然笑容滿面，迷人的眉眼亦如他年少時在我腦海里留下的印刻。

然後他說，「從前有一個男孩，他一直喜歡一個女孩。可那個女孩並不知道男孩是從什麼時候喜歡自己的，她也不知道，在她默默關注男孩的時候，那個男孩也在默默關注她......那時候女孩總是低著頭走路，說話的聲音特別小，偶爾會看起來很暴躁，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但其實那些都是她用來掩飾自己的面具，她表面不拘小節，其實她內心十分細膩，她看起來唯唯諾諾，但其實她也可以獨當一面。別人從來都是不在意她，不看好她，但其實她心裡要強得很，為了堅持自己的信念，她比誰都努力。男孩在她眼裡看到了一種光，一種從未在別人眼裡見到的光，那種光，他知道是熱的，是閃亮的……」

我不知怎麼的，聽周聞宇說著說著，喉中一哽，腦子卻是嗡嗡作響。他怎麼好好提起這個了，他是在說他很早就開始喜歡我了嗎？

「那時候女孩總是受到各種壓力，卻又從來都是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她很迷茫。於是男孩在心底希望，如果自己不能做女孩戰勝惡龍的騎士，那麼就做遞給女孩刀劍的守衛，他可以等女孩成長……有一天，當女孩戰勝惡龍的時候，她卻發現男孩失蹤了，她以為是男孩背棄了自己，放手離開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男孩那時候也只是個男孩，很多事情他也沒做那麼多的考慮，等他回過頭來想，原來是自己太衝動了，太自私了，以為為了所謂的親情，其他的什麼都放得下……只不過，男孩錯了。是，這世上沒有誰是放不下的，可在異國待了七年，男孩才知道，他最不放下的，除了她，還是她。這世上他最不想放手的，也只有她……」

周聞宇說著，聲音情不自禁顫抖起來，雖然細微，卻還是被我捕捉到了。而同樣被我捕捉到的，還有他微紅的眼眶，和他突然起身的架勢。

只見周聞宇突然站了起來，將話筒拿在了手裡，一步一步從表演台上走下，正是朝著我這個方向。

他的聲音仍在半大的餐廳里回蕩，「終於，有這麼一天，男孩和女孩重逢了，在各自的回憶里和解，相知，交往。儘管他們也有摩擦，也有不愉快，可是這些都阻止不了兩人的相愛……」

周聞宇說到這裡，人已經站在此刻驚愕得臉上沒辦法用表情形容的我的面前，他一隻手插在兜里，一手舉著話筒，聲音比剛才還要緊張。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什麼，可是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會傻傻的看著他，等他繼續往下說。

可等了半天，哪怕從他背後走出了很多同樣熟悉的臉龐，什麼李峰啊，陳小然啊，宋金啊，巴拉巴拉，我能認識的並且熟悉的人都站在他背後了，全都是一臉興奮的表情，唯有他和我兩個人，一個緊張的說不出話，一個驚訝的說不出話。

周聞宇一緊張我是知道的，他習慣性往右瞥，視線有些晃動，等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看向我，聲音竟有些哽咽，「如果……如果這份愛可以繼續保存，我希望它的保質期……是以你我的生死為界限……在我有限的生命里，陪你度過每一段時光，陪你走過最完美的歲月。我不想只成為……只成為你過去的回憶，我希望你餘生的記憶，因為有我而變的更好，更快樂。如果這份快樂一定有一份承諾在先，那我願意付出所有的勇氣，來向你正式提出……方心怡，嫁給我吧！」

話音落，我看到周聞宇從口袋掏出了一個禮盒，一邊將禮盒打開，一邊單膝下跪。我聽到周圍的掌聲好似海浪般更迭，歡呼和雀躍都在慫恿我接受他的答案。

我花了幾秒鐘反應過來。

天吶，周聞宇在向我求婚嗎？他是在讓我嫁給他嗎？他說了什麼？是這輩子非我不可嗎？是沒了我他會活不下去嗎？是他餘生都對我無微不至忠誠不二嗎？

是不是？是不是？

可惜我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全部都站在周聞宇背後，像是只為他一個人求婚的勇氣做鼓勵。可是我呢？我找誰來思考，哪怕探討一下，我到底該不該嫁這個問題呢？怎麼沒人給我接受這枚戒指的勇氣也鼓勵鼓勵？

其實，原本來說，我當然是高興的，我也很激動吶，這可是周聞宇在向我求婚呀，我原以為他都不打算給我驚喜了，他竟然還挑在這裡給我求婚，我能不興奮嗎？只是興奮歸興奮，我對婚姻本質的認知，從來都只是偶像劇里男女主幸福故事的結局便戛然而止。誰都沒有告訴我要面對的僅僅是一枚戒指，還是這戒指背後我即將承擔的責任……

我慌了。

我在這一瞬間慌亂得手足無措。這導致哪怕周聞宇，又或是我們的朋友們，前期已經為這場求婚鋪墊那麼多，可到頭來卻是我這個膽小懦弱的準新娘落跑了。

我跑出餐廳的時候根本沒想過身後會有很多人追過來，就連一路急急忙忙地打車回家，我耳邊還傳來他們大聲吼我名字的聲音。

直到周聞宇後來聯繫我，在我家樓下的樓梯道里發現了我。

「心怡，」周聞宇將我從冰涼的地板上拉起來，摟進懷裡，有些哀嘆地說道，「我沒想到會嚇到你……」

其實他沒有嚇到我。嚇到我的是自己的恐慌。要說我和他之間並沒有什麼秘密，也不存在什麼誤解，只是我自己一時沒調整過來。

在周聞宇懷裡靠了大半天，我的心情是平復了，又聽到他說，「如果你現在不能接受，我再等下一次……」

「不不不！我接受接受！」誰知他話還沒說完，我便抬頭嚷了起來。

周聞宇有點疑惑地看著我，卻又了解我似的一臉戲謔。

「我不是不接受你的求婚啊……」

這婚嘛肯定是要結的。

「我就只是……只是……想到要過婚姻生活，怕有點……」

好吧，我怕不習慣。

雖然我和周聞宇都在此次那裡過過夜，一起吃飯，約會，但是如果真正生活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的……我真的無法想象。要知道我不會做飯，洗衣服也勉勉強強，我也不怎麼會照顧人，別說我拿舊時代賢妻良母的準則來約束自己，我連拿新時代美強酷的女性準則來熏陶自己，我也一點靠上邊的都沒有。周聞宇會不會因為和我住了沒幾天就跟我離婚了？

「我也沒說讓你立馬搬到我那兒。」沒想到周聞宇如此安慰我。

「那是什麼？」我不解。

周聞宇說，「我說過的，我不喜歡你勉強自己，你好的壞的我都能接受，你一時無法適應的我也能理解。等你想去的時候再去。」

「真的？」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先收了戒指，後面的到時候再說？

「真的。」周聞宇點點頭，又有些不放心地看著我，「就是和我領證要準備的材料可不能是假的。」

我立馬笑了起來，彷彿是解決了什麼大事，連呼吸都變得輕鬆起來。

正當我終於放鬆下來，周聞宇輕輕拉起我的手，再一次在我面前跪了下去，聲音比剛才要堅定很多，「所以現在，方心怡小姐，請問你願意嫁給周聞宇先生嗎？」

那枚戒指在昏暗的樓道里泛著光，好似他眼裡澄澈的星點，無數次點亮我心裡的火焰。我看著他深沉而溫柔的臉龐，情不自禁點了頭，「我願意。」

我願意餘生與你共度，以生命的額度相陪伴。

於是在我自己都難以預料的速度之下，我真的和周聞宇結婚了。只不過領完證后我也沒想過辦婚禮，周聞宇便將好不容易請來的婚假，和我去度蜜月了。

說是度蜜月，給我留下一段快樂美好的時光，但到最後，我們卻並沒有因為蜜月的甜蜜而感受到快樂。不，尤其是我，還飽受周聞宇這條餓狼的折磨。

我原本是沒打算蜜月去哪裡的，哪怕周聞宇平常帶著我散步防止發霉鍛煉身體什麼的，但我還是不喜歡出遠門。所以我能答應周聞宇去市郊外一個森林景區度蜜月，已純屬用心。

我想著既然是度蜜月，那肯定要留下點什麼回憶的嘛，畢竟我那麼感性的一個人，浪漫點多好呀，就算我對婚姻沒有期待，等我領了證的那一剎那，還是對蜜月什麼的抱有幻想的呀。於是我難得的和周聞宇商量了路線，還諮詢了一些旅行的計劃，找了一家不錯的民宿，準備開始浪漫的蜜月之旅。結果到頭來……它給我下雨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天公不作美，只是它為什麼要挑在我度蜜月的時候呢？

頭一天我當是老天跟我開玩笑，可這雨下著下著便瓢潑不止，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仰天長嘯，「我想要晴天，我想要太陽……」

周聞宇最近的樂趣是在讀他們院一個物理老師送他的書，隨口答道，「核聚變反應堆可以為你製造。」

我是不明白什麼是核聚變，也不知道什麼是反應堆了，我只知道我從落寞的窗口回過頭時，周聞宇竟然很愜意地靠在沙發上，手裡還捧著一本書在看。

「周聞宇，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我忍不住問道。我猜周聞宇只是為了休假所以請了婚假，根本不是為了和我度過美好時光的，否則這雨下成這樣，他竟然過得比我還舒坦。

周聞宇突然放下手裡的書，朝我走來，一邊跪坐在床上，一邊看向我，「我怎麼故意了？」

「你就是故意的。」我越來越確信了，「早知道我就該多看看天氣預報，人家可比你實在多了。」

我說的是實話，天氣預報至少有理可依，而周聞宇的計劃才是實中帶虛。

「你這是在質疑我？」他開始拽起領帶，鬆鬆垮垮的。

我看著他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連忙堆了笑，「不敢不敢。」

我也就嘴上說說。

誰知周聞宇猛地把我按了下去，「方心怡，你真的不知道，我是一個務實的人？」

「什……什麼？」我愣了愣。

周聞宇勾了勾嘴角，「尤其是在耕耘這種事上。」

我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他又道，「所以不要多問，我用實際行動告訴你答案。」

只見我眼裡飛快閃過一道光，我的視線滿是他俯身而來的姿態。

噗！我內心吐血！

我的內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