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友遠來,新立業
姤兒快跑著迎上前,那女子聽到腳步聲,轉過頭笑著大聲道:「姤兒!呂岩!」
「柳兒!」姤兒握住了女子的手,驚喜地叫道,「你怎麼來了?」
那女子正是樂柳兒,遠道而來的她仍是一副精緻打扮的模樣,完全看不出長途的勞累,粉中透紅的衣裳雖不艷目,卻足以吸引住來往行人的目光。
「當然是來討債的啊。」樂柳兒挑眉說道,「我不是說過要收利息的么,你們以為還了錢再送些小東西就打發我了?」
「這麼算的話,我們這次不僅要交利息,還要包你來回地路費咯?」呂岩走近了說道,「先進去罷。」
姤兒和呂岩幫著提著兩個大布袋走在前面,樂柳兒則背上鼓鼓的行囊跟著進了院。
坐下緩了緩氣,樂柳兒環顧四周布置著花草的院子,點頭說道:「日子過得不錯嘛,家裡就你們兩個?」
「嗯,於叔和晴雪回海州了。」姤兒端上茶水說道。
「這我知道,你信里不是寫著么。」樂柳兒說道,「我是說你們呀,怎麼還不抱個娃娃,人家苟郎君的兒子都能滿地跑了,媳婦兒肚子里還又揣了一個呢。」
「你快喝茶罷。」呂岩催促道,見姤兒又往廚房去,站了起來拉住她,「你們好好聊聊罷,我去做飯。」
「好。」姤兒笑著應道。
「嘖嘖,真是鳳毛麟角的男人。」樂柳兒靠在石桌上說道,「早知道當初就該插一腳,不幫著你們了。」
姤兒笑了笑給樂柳兒倒了杯茶水,說道:「你別說笑了。我看你大包小包的,是不在京城待了嗎?」
樂柳兒正了正身子點點頭說道:「嗯,我把店關了,東西都折成了現錢帶在身上,運氣不錯,路上沒遇到什麼壞人。」
「店關了?為什麼?」姤兒問道。
「你也聽說了罷,新皇登了基,推行什麼勤儉之風,上行下效,我這做奢侈生意的客人越來越少,所以就趕在虧損前收了鋪子。」樂柳兒撫著手背說道,「而且京城那地方,做個生意要打點的人太多,我也呆夠了。」
姤兒看著緩緩而談的樂柳兒,這幾年的時光沒有奪去她的美艷,反而為她增添了一層成熟的韻味,她說著生意上的打擊,奔波千里來到這裡,臉上卻是雲淡風輕、脾性依舊。「那就留在這裡罷,雖比不得京城富庶,卻是自在。」姤兒拉著柳兒的手說道。
「嗯,多謝你了,姤兒。結交了那麼多人,想想能依靠的,竟只有你們。」樂柳兒垂眸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借住多久的,等我熟了縣裡的情況,就開間鋪子住過去。」
「不著急的。」姤兒眨巴著眼說道,「我們不是還欠你的債么,你不得討個夠再走?」
就這樣,樂柳兒在臨淄住下了。她換上了簡樸的麻衣,天天在縣裡的集市上奔走,沒過多長時間,集市裡的人基本都認識了這個脾性直辣言行利落的小娘子。好在縣裡開鋪子的人沒多少私心,見樂柳兒一個年輕女子整日東遊西逛想著做生意,覺得稀奇,又聽說是縣丞的遠方親戚,自然樂意跟她聊上幾句生意。
樂柳兒之前開的「紅袖坊」主要製作衣裳首飾,她在集市上見識了開布店的蘭娘制出的抽紗,便經常徘徊在那裡半天也不走,和蘭娘討論著怎樣將當地的抽紗工藝融進衣裳的縫製中。呂岩也借著之前向龍昊清撒的謊,真的將樂柳兒介紹給了他。搭上了這條線,樂柳兒對遠近的布匹行情了解得更快,龍昊清似乎對樂柳兒的生意頭腦很是欣賞,細枝末節的地方幫了不少忙,於是幾個月之後,樂柳兒用攢下的錢租了間鋪子,正式開了張。
龍昊清那裡薛亮一直派人盯著,他頻繁地來往南山的道觀,除了跟著道長學了些法術外,沒別的舉動。相恆道長到縣裡傳道的次數越來越少,更多的時候都待在大門緊閉的道觀中閉關,姤兒帶著朝兒在南山上搜尋過幾次,沒有再發現山獸的屍體,可山上的動物數量,卻比之前明顯地減少了。
不祥的徵兆還是在這份表面的平靜下出現了。
一日夜裡,城南的一戶人家忽然走水,燒死了一名獨居的老人,又過了幾日,一具孩童的焦屍在被撲滅了火的柴房裡被發現,因為兩次失火時都有人看見了在牆上一晃而過的高大細犬的身影,於是有關天狗縱火的傳言,在縣裡飛速地傳了開來,鬧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案子查得怎麼樣?」姤兒給呂岩遞上了擦臉的手巾,問道。
呂岩擦了把臉,短促的嘆了口氣,說道:「屍體燒得太厲害,仵作沒查出什麼,看上去像是意外的火災。現在外面的天狗傳說越來越離譜,百姓們都傳是妖祟作怪,民心不安寧啊。」
姤兒打開了窗牖,白日的微光灑進了屋中,她眉頭緊鎖望著這明媚清晨,問道:「真的有妖物么,用不用我去看看?」
「不用,屍體上沒有傷痕,而且若真是什麼細犬妖物作祟,不可能還會束手束腳地沒留下任何痕迹。」呂岩整理著衣服說道,「你啊,若是無聊就去找樂柳兒罷,我今天中午不回來吃了。」
「好。」姤兒笑了笑,轉頭看著趴在門檻上的朝兒,又說道,「朝兒這幾日總是躲在家裡精神不振的,我今日也帶它出去散散步。」
樂柳兒見姤兒過來看她,笑眯了眼。今日她要去隔壁縣裡跑跑生意,一來一回要一天的時間,原本想雇個人押車,現在正好讓姤兒擔這份活兒。姤兒的功夫既讓樂柳兒安心,又能為她省去一筆賬,自然再好不過。
此去鄰縣,不僅讓姤兒驚訝於樂柳兒的辦事水平,同時也見識了她的講價能力。同樣質地的布料,在別處竟只花了原本價錢的六成,算上來回的運輸費,也不過是本金的七八成,和樂柳兒駕馬回來時,姤兒止不住地誇讚。
「這趟遠門兒真沒白出,能省去不少錢呢,你是怎麼知道他們那裡積貨了的?」姤兒問道。
「多虧了龍郎君,不愧是當地的布匹大商。等他們按時把貨送過來,蘭娘的那批抽絲也差不多做好了,到時候縫製些式樣,薄利多銷,打開門路就好做了。」樂柳兒手指輕動,望著漸漸褪去的晚霞說道,「到時候,先給你做一套衣裳!」
「那我先多謝好意咯!」姤兒笑道,加快了車馬的速度進了縣城門。
昏黑的街上沒有一支點燃的燭火,地上濕漉漉的,城角零散排布的屋子都緊緊關著門,一副戒備森嚴的空城模樣。
「這是出了什麼事嗎?」姤兒這些日子都沒在晚上出過門,她一邊點亮燈籠,一邊環顧四周有些詫異地問道。
「都是被那什麼縱火的天狗害得唄,每天晚上都大門緊鎖,還熄燈潑水,說能辟邪呢。什麼犬妖,我才不信呢,若是世上真的有鬼神......什麼聲音?」樂柳兒話未說完,忽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了幾聲陰森的犬吠聲,在這沉寂的夜空中顯得格外響亮,樂柳兒一時膽戰,不敢再言。
「朝兒,你去哪兒!」姤兒叫道。那朝兒原本安靜地待在馬車中,聽見了這可怖的犬吠驀地跳了出來,渾身豎起的毛刺撞倒了姤兒手中的燈籠,粘上了一層燈油,它沖著空中噝叫了幾聲,突然拔腿奔進了夜幕之中。
「你先回去罷。」姤兒將馬繩交給樂柳兒,跳下馬車跟在了朝兒後面。
「姤兒,你可小心啊!」樂柳兒心中惴惴道。
黑暗中,馬車后的城牆下出現了一名黑衣人,一雙穩重精明的眼睛時冷時憂地遙望著遠處夜色中,那愈來愈清晰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