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含沙影,將決絕
帶著一團痛憤的怒火往回走,姤兒一抬眸,卻見薛亮在門前踱著步。看到姤兒從外面走回來,他略微驚訝,然後上前迎道:「牡丹娘子。」
姤兒此時並沒有心情理會他,但見薛亮猶豫著像是有話一定要對她說,便停下了腳步問道:「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聽到姤兒發問,薛亮一咬牙,握緊了拳頭站定,直視著姤兒說道:「牡丹娘子,確實有件事,一定要與你說……這次的婚事,可以取消么?」
「什麼?」姤兒抬眸迎上薛亮的目光,問道。
薛亮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低下頭,然後像是給自己鼓足了勁兒似的,抬眸對姤兒說道:「在下想取消婚約。的確,看到娘子的第一眼,我便一見鍾情了,參加招婿大會也是為了能有幸迎娶娘子,可是那之後,在與娘子的接觸中,不管如何的努力,我總是感覺與娘子的內心隔著什麼東西,其女雖姝,卻如池中之蓮難以親近。偏偏這時候,發生了很多事……聽到娘子答應婚事後,我一點兒都不開心,本來以為,是因為娘子心不在我、薛家借難逼迫覺得愧疚,可卻不是那樣。這段日子,不知怎的,我總是會想到小萱,儘管不斷責問自己怎能如此,可是心變了,卻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這樣的我,沒辦法不負責任地迎娶娘子,所以想私下裡和娘子說清楚,可否,退了這門親事。」
雖然薛亮一口氣說了許多,可頭暈腦脹的姤兒卻沒聽進去幾分,她只知道薛亮變了心,要退婚,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嫁人的決心,瞬間被擊碎得七零八落,而跟在身後不遠處的那人,剛剛還特意過來跟她再次劃清界限……
本來覺得很糟糕,卻沒想到還有更糟糕。
心裡想著,決不能讓後面的那人覺得她會因此繼續糾纏他,醺醺然的姤兒帶著不知沖著誰的怒氣,仰頭大聲地說道:「商量什麼?你見異思遷、喜新厭舊、不守信用,還要駁了我的面子?是你跑來找我的,是你說喜歡我要和我成親的,怎麼現在,說忘了就忘了,還要我通情達理委曲求全,完成你的心愿?呵,男人,還真是無情得過分吶!」
沒等薛亮作何反應,姤兒就進了園子,「咣當」一聲關了園門。
可憐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心裡話,卻被姤兒罵得一愣一愣的薛亮,回家的路上不斷反思責怪著自己,這一晚,他徹夜無眠。
這一晚,呂洞賓在清樂莊園門外的不遠處呆坐了許久。姤兒的那一通氣話,不知為何,他聽得心裡很不舒服,塞塞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掙扎著快要奔涌而出,卻被一塊巨石強行壓了下。他心內生出許多的疑惑,紛繁雜蕪,思前想後,決定先去找鍾離權問上一問。
此時鐘離權正在萊州的一個小山村裡,這裡常有妖魔亂竄擾得村民不安寧,因此都搬走了,只留下一間間空蕩蕩的屋舍,見呂洞賓過來,便叫上他一起搜尋。
「老鍾,你知道牽絲咒嗎?」走在山村的小道上,呂洞賓輕聲問道。
「嗯,知道,我以前教過你。」鍾離權觀察著四周的寂靜屋子,回道。
呂洞賓停了步,十分意外地問道:「你教過我,什麼時候,我怎麼不記得。」
「你還沒成仙的時候,當然不記得。」見呂洞賓神色異樣,鍾離權也停住了腳,轉頭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我遇到了一個人……」呂洞賓轉動著眼珠,一邊整理著思緒一邊說道,「她手上的牽絲咒,好像是我施上的,難道我,前世見過她?」
鍾離權扇了兩下蒲扇,環視了一下四周說道:「應該是罷。不過按理說,被系者若是轉世了這咒便會失效,哪有人活那麼久的,是誰呀?」
「白牡丹。」呂洞賓怔怔地答道,腦中一團漿糊——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徹底地顛倒攪混了。
鍾離權卻沒注意聽,他的視線被一旁屋舍里倏忽閃過的黑影吸引了過去。持扇起身,鍾離權快步向黑影追去,手指一彈,閃出一道金光,向那屋子裡飛去。房門被撞倒在一旁,屋裡一下子跑出了三隻冒著黑氣的山獸,向四下逃竄。
「你追那邊!」鍾離權向呂洞賓大喊一聲,隨即旋身停留在半空,兩手交叉聚力,隨即向下一展,各自射出一道金光,纏住了兩隻山獸。
聽到鍾離權的喊聲,呂洞賓收回了幾分遊離的神思,扔出劍鞘,眨眼間便撞在了山獸的腿上,讓它倒地動彈不得。看著它身上的黑煞之氣,呂洞賓皺眉道:「是墮仙的魔氣,纏住了這些山獸。」
「真是的,死了還要留下禍害。」鍾離權將三隻山獸收進了寬大的衣袖中,扇著扇子說道,「它留下的定不止這些,咱們把這附近都搜一遍。」
「嗯。」呂洞賓心不在焉地問道,隨著鍾離權進了一旁的山林中。墮仙之前用魔氣駕馭的山獸不在少數,它們身受煎熬、神識被擾,到處地亂竄傷人,呂洞賓和鍾離權一路捉捕著,有的煞氣尚淺,能給它們驅散,而有的山獸已然墮入嗜血的魔道,只能除去。兩人走走停停,如此過了好幾日。
「你這些天怎麼了,心神不定的。」歇在松樹底下,鍾離權看呂洞賓又一次兩眼發愣,問道。
呂洞賓閉口不言,抬頭望了望日頭。時間每過一點兒,他便心焦幾分,好像下一刻,那個人便會穿上他人的嫁衣,再也不回頭了。
「真是難得見你這樣呢,上一次,還是毛頭小子的時候罷。」鍾離權見他不答話,徑自說道,「當時也是,猶豫著呢。」
「是么。」呂洞賓笑了一聲,問道,「那個時候,我是怎麼做的?」
「隨心唄。」鍾離權笑著回道,「你這小子的脾性呀,就那樣兒,不管怎麼猶豫,還是會做從心而行。」
「是罷……」呂洞賓低頭笑道。的確,拖得再久,他還是會去找她,說想說的話,問想問的問題,如此,才甘心。
起身拍了拍衣袖,呂洞賓說道:「那剩下的,就麻煩你了。」將欲走,他又轉身問道:「對了,老鍾,我前世,真的只叫做『呂洞賓』?」
「是啊。」被他問得莫名其妙,鍾離權尋思著答道,「哦,對,你未隱退之前,是有原名,叫做……叫做呂岩。」
整個身子如墜空中,連同心神驟然一緊,沒再多言,呂洞賓御劍而起,向著臨淄飛奔而去。
而臨淄縣,在經歷了幾日的雷雨陣陣后,越發地桃紅柳綠。
斜斜的圓日俯瞰著被紅綢子掛滿樹枝的街頭巷尾,傾聽著腳步匆匆的百姓們奔走相告的消息——清樂庄的牡丹娘子已經坐上花轎啦,迎親的隊伍正往回走呢!
於是,長街之上,不僅是敲鑼打鼓的娶親隊伍佔了長長的一道,蜂擁而至來看熱鬧的百姓們更是擠得沿路水泄不通。這清樂庄和薛家的婚事早就傳了開了,終於等到這一天,大傢伙兒都想看看這兩大富商的成親場面,會有多麼地開眼。不失所望,這場婚禮不僅是排場大,迎親隊伍一來一回,給百姓們分發了好些糖糕,還有女子用的首飾和鮮艷布料,出手實在闊綽得緊。
在眾人的簇擁與祝福聲中,抬著新娘子的花轎緩緩地來到了薛家的大門前,此時,正是行黃昏之禮的吉時。蓋著蓋頭的新娘子在媒婆和幾名丫鬟的牽引下,踩著青氈花席、淋著谷豆雨,亦步亦趨地行著生疏的禮,拉上了牽巾的一頭,隨著新郎官兒薛亮的的腳步來到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