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事暫定,歸舊宅
「你來這裡做什麼?」呂洞賓和姤兒將小甲叫到了遠離人群的天井角落裡,向它問道。
小甲冷著臉轉向別處,回道:「不是讓我找活兒掙錢么,我剛剛講好了,在這裡做幫工,保證不會再偷爹娘錢,你們也別再跟著我了!」
姤兒與呂洞賓對視了一眼,點頭說道:「行,只要你能在人間好好做事不亂鬧,我們自然不管你。不過,你對那芙蓉娘子,是怎麼回事?」
被姤兒這麼一問,小甲板著的臉帶上了幾分憨羞,轉頭看了眼兩人,猶豫著答道:「我剛到人世的時候什麼都不懂,迷了路來到這裡,被街上的一群小孩子追著罵傻蛋,他們仗著我不敢傷他們,一直向我扔東西,哼……是芙蓉娘子攔了住,還給我銅錢讓我吃飯,幫我找到回家的路。她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對她好,她說她也找不到家,有了錢就能找到,所以我……」
「所以你才偷家裡的錢啊?」姤兒瞭然道,卻有些無言以對。人情世故、話中之意,都不是一隻還未修鍊得道的山獸能夠懂的,雖是單純,卻也平添了許多麻煩。
見小甲低頭默認,呂洞賓舒了一口氣道:「有知錯能改之心已是最大的善處,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拘束於你,只是你那父母善待於你,你更要記得他們的好。」
「那是自然。」小甲仰起臉道。
之後姤兒等人又在附近逗留了些時日,留意著小甲。小甲幹活兒又快又積極,不喜人間的吃食也不用青樓管飯,因此深受老媽子的喜歡。每日結的工錢,它一半攢起來留著給芙蓉娘子,一半回家給父母,聽到家裡說需要翻地耕種,小甲便用自己的遁地術偷偷給田裡鬆了土。那對父母因小甲的變化而倍感欣慰,這些天給財神爺上供的時后,漸漸地也沒有抱怨之詞了。
「既然我的差事辦完了,也不好久留在此,吃完這頓飯便走。」柳悅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說道。
「這麼快?那你等等。」姤兒匆忙放下了筷子,起身往樓上的客房跑了過去。
柳悅看了眼上樓的姤兒,轉頭笑嘻嘻地向呂洞賓問道:「你真打算和姤兒一起過了?」
呂洞賓用奇怪的眼神瞥了柳悅一眼,不答話,夾了口菜繼續吃著,臉上明顯地寫著「這還用問」四個字。但見柳悅一直盯著他看,便停下了筷子,問道:「你有話要說嗎?」
「也不是,就是覺得有點可惜……」柳悅欲言又止,停了一瞬,然後磨磨蹭蹭地解釋道,「這次回天界,我發現幼時和姤兒一同修習的臻歸書院已經沒了,才知道天庭又改了天規,禁止神仙婚戀。我是擔心你們若是成了親,會受到天庭責罰,可若不談婚嫁,又覺得甚是可惜。呂洞賓,你有想過此事嗎?」
「修改天規之事我也略有耳聞,當時不以為意,現在想想,情愛是愛,天規卻將它劃歸為七情六慾之列讓仙人杜絕,實再有些不通情理。」呂洞賓若有所思地點頭道,然後頓了頓,抿起嘴笑著看向柳悅,「不過我們你就放心罷,早在天規修改之前,姤兒便嫁與我了。」
柳悅覺得呂洞賓那春風得意的笑容明顯是在向她顯擺,但她更加感到驚訝,一頭霧水地問道:「什麼?」
呂洞賓轉回頭,又夾了口菜,悠哉哉地說道:「看來你是記不起來了,我可是記得,你前世還約過我一起吃飯呢。」這幾日來迴路過青樓,喚起了他對於醉花樓的大部分回憶,自然也想起了當年的樂柳兒請他赴宴的事。
柳悅卻對呂洞賓的一番話感到莫名其妙,她的腦袋努力地轉著彎兒,思索著他話中的意思——早就和姤兒成親了、自己前世和他見過面、因為什麼見過呢……深吸了一口氣,柳悅的嘴巴慢慢張成了雞蛋大小的圓,眼睛也一時忘了眨,抓住了呂洞賓的手臂看著他問道:「難道你是、你是……呂岩?」
不用呂洞賓開口,他那彎起的嘴角和挑高的眉就已經回答了柳悅。一時間,柳悅說不出是驚是喜,只在心裡連連念叨著,緣分實在太奇妙了,姤兒這傢伙,怎麼一點都沒告訴我呢……
「你們在聊什麼呢?」姤兒提著一個包裹走過來問道。
呂洞賓吃著飯,柳悅的腦子還在反應之中,只有一旁趴在桌上玩著腰帶的洞朝抬了抬腦袋,回道:「才知道,吃過飯。」
有些懵然,姤兒不再詢問,將手中的包裹遞給了柳悅,說道:「這些是我從布莊臨走時,娘子們托我送與你的,他們說多謝你之前對做生意的教授。」
「都是給我的?」柳悅提著重重的包裹,臉上樂開了花兒。她連忙放在桌上打了開,裡面是清樂庄新出的衣裳,上面的花紋都是金絲銀線的手綉,單看一角便知道奢侈的做工與用料,加上艷麗的布色,甚合柳悅的心意。其他還有各種的金銀珠寶、綾羅首飾,柳悅掃了一眼,便趕緊合上了包裹,畢竟財不外露嘛。
「得虧她們記得我。」柳悅收了收臉上的眉開眼笑,對姤兒說道,「姤兒,說到底,清樂庄的那些年是你在幫著我,我欠你一聲謝謝,以後我有了仙職,便不能常來找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什麼呢,能有清樂庄那樣安定的地方,不愁吃穿,我該謝你才是。」姤兒微笑著回道。
柳悅重重地點了兩下頭,起身將包裹背在了肩上,向姤兒和呂洞賓拱手笑眯眯地說道:「那我就先告辭了,祝你們如膠似漆,早生貴子!還有,洞朝,你可得懂點兒事,別老夾在他們中間,知道么?」
洞朝眨巴了兩下眼,向她「哦」了一聲,然後便見她快步出了店門,消失在了大街的人流之中。
柳悅走後,剩下的他們也沒有再停留,當天一同回了芮縣的呂宅。
門廊樑柱上的彩漆早已脫落,院子里滿是落葉枯枝,四周的雜草已有半人多高,東西廂房被改成了客房和雜物間,昔日用膳的大廳添了幾個門扇,變成了主房。洞朝熟門熟路地一把推開了東廂房的門,卻被落下的灰塵嗆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趕忙退了出來。
「這個地方,你可覺得熟悉?」姤兒抬頭看著身旁的呂洞賓問道。
呂洞賓搖了搖頭,這在姤兒的意料之中,畢竟這宅子燒毀重建之後,他們沒在這裡呆多久,更別提又被歲月改頭換面了。呂洞賓走進了院中,環顧四周,說道:「咱們先簡單收拾下罷,今晚好落腳。」
「好。」姤兒點頭道,進了廂房去找抹布掃帚。洞朝聽到之後,連忙快步跑到院子的階壁邊,面對著地上的落葉起勢運功,長長地吐出氣息,想將地上的落葉往一處聚起。只是這百年的積塵與一年的可不相同,洞朝一口氣吹下去,厚厚的塵土霎時間脫離了地面,在空中肆意地飛揚著,蓋住了整個院子。
「咳、咳……」院中措不及防的呂洞賓在一片迷濛中低頭擋住了鼻眼,飛身跳上了屋頂。終於得以緩口氣,他沖著底下還在運功吐氣的洞朝哭笑不得地喊道:「洞朝,別吹了!」
話音未落,同樣一起清掃前院的記憶,躍入了呂洞賓的腦海。
清風徐來,吹散了他身上的塵灰,夕陽的紅暈落在肩上。呂洞賓迎著斜陽向西望去,西院,是一片雜亂而繽紛的景緻。
「那——咱們晚上煮鍋吃吧!」
「從那以後,我便開始想著,以後做個救死扶傷的俠客多好啊......其實之後想想,真是後悔,對於那個女孩兒,我做的只是一時的救濟,一點用也沒有……」
「還說沒事呢,怎麼連繃帶都不綁了,這樣下去怎麼好得了。」
好多話語,一窩蜂地在耳邊齊齊響起。
「怎麼了,洞朝你幹嘛呢!」姤兒聞聲從廂房裡走了出來,驅趕著面前的塵土說道。
呂洞賓轉身回眸,院中飛塵飄落,姤兒的身影越發地清晰起來,她仰頭看著他,招手讓他下來,一如記憶中,那多次笑著向他揮手的畫面。
對於曾經,他越發地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