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除夕夜,醉朦朧

第45章 除夕夜,醉朦朧

東市很少有如此熱鬧的夜晚。

男女老少,都不必拘於禮節約束,在街巷中盡情地逛著。呂岩一行人應約到了鮮品閣時,已坐滿了許多人,丁褚松在人群中穿行著,看到呂岩他們,忙招呼他們坐下。

呂岩環顧四周,坐著的一圈基本上都是官宦子弟,正開懷暢飲。丁褚松叫博士給呂岩他們上了三壺酒和幾個小菜,問候了幾句,便又混進了人群里。

呂峰和晴雪安靜坐了一會兒,臉上卻明顯的心不在焉,時時透過欄杆往街上看。

「丫頭,你是不是坐不住了?」呂峰暗笑著對晴雪說道,「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看見好幾個買糖葫蘆的,還有頭飾粉盒......」

晴雪看著呂峰抿抿嘴,說道:「那有什麼稀奇的,芮縣又不是沒有......不過剛才那個捏糖人兒的,做得好像啊!」呂峰聞言笑得咧開嘴,轉頭跟呂岩說道:「三哥,晴雪說要吃糖人兒,我帶她去咯!」

早就看出來兩個人坐不住,呂岩點點頭,看著倆人飛快地跑下樓上了街,搖搖頭笑著給自己斟了杯酒。嘖,酒味挺醇厚。呂岩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一時也有些心思不定。姤兒,此時在做什麼呢?

「他哪敢出門啊,他舅舅和元刺史在朝廷上鬧得不可開交,才讓一家蒙羞啊。」

「是啊,都說裴司空正直剛強,背地裡不知道怎樣結黨營私呢。」

「算是露出真面目咯......」

一旁年青人的談論聲吸引了呂岩,尤其是聽到「裴司空」時,呂岩身體頓了頓。傾耳聽著,呂岩聽出了大概,是說那裴度和元稹兩位重臣在朝廷上分庭抗禮,兩敗俱傷,一時間裴度的醜惡名聲便在京城裡傳了開來。

怎麼會呢?

裴度,呂岩是記得這位的,在他的印象里那時他還是裴國公。

當時呂岩跟著表叔父在城中暫住時,表叔父的朋友劉叔,因為寫的一首詩被當時權貴認為詞句里好像暗藏了譏諷之意,得罪了執政,所以過了不久,他和表叔父等人便一同被貶離京。

呂岩清楚地記得,踏出府衙時,表叔父臉上的黯然神傷。畢竟十年啊,來時歡喜,重整志向,不過眨眼間,又背上了行囊。

當時因為劉叔被派遣的地方荒涼貧瘠,表叔父擔心他八十歲的老母親受不了,便提出和劉叔互換貶地。是裴國公暗中周旋相助,才讓劉叔有了個還算可以的去處。

呂岩也還記得,他回了呂家后不久,聽家中長輩說起了淮西的吳元濟割據抗命一事,是裴國公臨危請命,力挽狂瀾,才能生擒蔡州主帥,以致平定為患數十年的淮西。那時,劉叔還為此欣然寫下了「忽驚元和十二載,重見天寶承平時」的詩句。

如此知人識人、有勇有謀的人物,怎會是他們口中的那般不堪?

呂岩有些煩悶,提著酒壺在眾人間有些蹣跚地站起身來,往外廊挪了挪,倚在了廊邊的美人靠上。

一邊看著街上的熱鬧,一邊回憶多年前在京城的朝朝暮暮。憶起那時的瞬息萬變、鐵腕無情,同時勾起的是對以後的種種擔憂與不甘。莫名的煩悶,讓呂岩大口地喝著酒,不知不覺中,呂岩把呂峰和晴雪的那一份也灌進了肚。很久沒這樣喝酒,很快,酒勁兒上了頭,呂岩感到腦袋開始暈乎了。

這時,丁褚松的高聲傳了過來:「來了來了!走罷,面具我都買好了。」

呂岩皺皺眉回過頭看向屋內,人已少了些,有幾個年青人正整理衣衫準備下樓。耳邊傳來遠處敲鑼打鼓聲,呂岩往窗外望去,大街上的人們都擠到了街兩旁,街一頭正走來一隻浩浩蕩蕩的隊伍,敲著鼓,吹著長笛。

嘴角扯出了淺笑,呂岩搖晃著手中的酒壺,口中喃喃道:「驅儺擊鼓吹長笛,瘦鬼染面惟齒白。暗中崒崒拽茅鞭,裸足朱衫行戚戚。相顧笑聲沖庭燎,桃弧射矢時獨叫......」

「哎呀,呂郎你怎麼喝這麼多......」走過來的丁褚松聞著呂岩身上的酒氣,拿下了他手裡的酒壺,說道,「走,咱們下去看驅儺大隊去。喏,這是我特地給你買的。」

呂岩低頭兩眼有些迷糊地看了看丁褚松塞在自己手裡的東西,原來是個黑色的面具。呂岩將面具舉了起來,在臉上比劃著。

「真看不出,呂郎這麼不勝酒力。來,我給你帶上面具罷,一會兒咱們跟著大隊走,運氣好的話......」丁褚松一邊給呂岩系著面具,一邊往呂岩耳邊靠了靠,「還能遇見些個小娘子呢。」

就這樣,呂岩任憑丁褚松拉著來到大街上,扔在了隊伍里往前走著。眼前的狂歡似乎感染了呂岩,他嘴角微翹,跟在丁褚松等人後面往前慢慢行著。

除儺大隊是一年一度的百姓驅鬼迎神賽會,這一時刻,不管是腿腳不太利落的老夫老婦,還是平日躲在深閨大院里的娘子,都能帶著面具,跟在隊伍里,盡情享受街上的自在與熱鬧。

這不,丁褚松說要遇見些娘子,便真撞上了。

「呦,這不是柳兒娘子么?」丁褚松旁邊一人對著迎面過來的帶著面具的女子說道。

那女子慢條斯理地借下面具,看向他們媚然笑道:「我這樣遮著,你們也能認出來?」「那當然,樂柳兒誰敢不認得?」丁褚松向那女子行了個禮,說道。

「幾位,跟著隊伍想往哪兒去?」樂柳兒問道。

丁褚松剛要張嘴,旁邊一人插話道:「當然是去柳兒娘子想去的地方咯。」一句話逗得樂柳兒遮嘴笑了,她說道:「有幾位郎君作陪,小女子十分榮幸,不過出來匆忙,這身上......」說著,樂柳兒順手不經意間摸了摸身上掛著的錢袋。

「哎,出門哪用得著娘子,今夜街上熱鬧,娘子倘若看上什麼,說便是。」丁褚松看懂了樂柳兒的意思,忙開口說道。他突然想起來,後面還有個呂岩正醉著酒,也沒跟他們玩鬧過,拉著他一起逛總有些不好,便對樂柳兒一旁的女子說道:「那個......那個誰......」

樂柳兒這個丫鬟的名字是個很奇怪的字,丁褚松總是忘記。

「姤兒。」樂柳兒提醒道。「哦,姤兒,我們有個郎君有些醉了,你能不能麻煩照顧一下?」丁褚松一邊解著臉上的面具,一邊說道。

樂柳兒看了看身邊的女子,姤兒的面具被倒扣在髮髻上,面無表情的神態說不出是樂意不樂意。樂柳兒心裡一邊想著待會兒多佔些這些愣頭青的便宜,一邊擔心姤兒跟著他們有些不妥,便和她對了對眼色。

看兩個人同意了,丁褚松心下十分歡喜,急忙轉頭去找跟在後面的呂岩。此時的呂岩雖然帶著面具,仍能看出有些呆愣的模樣,丁褚松想著他真是喝多了,走到呂岩面前,把手裡的面具往呂岩手裡一放,說道:「我看郎君醉得不清,我找人先送你回去罷,這個多的面具是給呂峰的,你回去路上要是遇著他,興許還能用著。」

說著,丁褚松轉過身把姤兒喊了過來,然後便歡快地和樂柳兒他們走了。

呂岩看著姤兒向自己走來,帶著一如既往洋溢著歡朗的笑。她走到面前,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自己,染上了幾分驚奇。只聽她說道:「沒想到你們都是這樣的面具。郎君,你能送我一個么?」

呂岩木訥地往前推了推手。

歡喜地接過面前男子手上的面具,姤兒笑得更加燦爛。久違的笑,讓呂岩一時間感到煩悶的心頭似被澆灌了甘露,那些不必要的憂慮頓時一掃而空。

姤兒卻沒注意他,低頭去解頭上倒扣著的面具,開心地說道:「這樣只遮上半張臉就行了,想吃什麼都可以吃,早知道有......」

「姤兒......」一聲似曾相識的稱呼讓姤兒習慣性地抬起頭。還未來得及反應,姤兒突然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攔腰一扯,撞進了那男子懷裡,同時右邊的臉頰被他另一隻暖和的手輕輕捧住,而唇齒間,被柔軟的唇瓣和一股濃厚的酒氣填滿。

姤兒被嚇得緊緊閉住了眼,身體一時僵住。

而這時,呂峰拉著晴雪擠在人群中,正努力往呂岩那邊走。摩肩接踵的人群真讓人招架不住,剛剛呂峰還能看見他三哥,一晃眼又被一波人擋了視線。好不容易擠到了街邊的小塊空地上,呂峰和晴雪再往呂岩那邊望去,兩人都愣住了。

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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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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