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闖丁府,陷危局

第56章 闖丁府,陷危局

大理寺的獄牢外,巾旗在火盆上狂舞,對抗著青岩冷壁散出的絲絲寒氣。鐵門緩緩拉開,林謙背著一身枷鎖出現在那漆黑的門洞中,勉勉強強地睜看眼,看著眼前這個亮堂得有些不真實的世間。

今日,林謙要被押送至衙門接受審訊,甚至判處。

林謙的眼神有些遊離,他看了看不遠處懆懆而待的苟杳等人,轉而望向遠處,長安城裡那駭臨雲際的大莊嚴寺塔,還籠罩在一片氤氳的霧色中。面色憔悴的林謙仰天合目,頓然有些體會到古往今來一些人相同的無奈,忍不住聲音嘶啞地嘆了一聲:「撫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

此時的他們不會知道,在長街的另一邊,京兆尹府的嚴穆紅門前,有人已敲響了扭轉局勢的鏜鏜鼓聲。

此人,便是魚鄭。

昨日呂岩和苟杳走後,魚鄭思前想後,越發覺得事情蹊蹺,多謀善慮的他之後去了趟丁府,又到樞密使的府上拜訪了一趟,回來后,已是成竹在胸。於是第二日,魚鄭一大早就到京兆尹府,請求拜見韓明府等人。由於還在年節下,犯案的又是「微不足道」的平民,刑部、大理寺等都只派出了手下來參加這次審判,他們在兩邊端正坐著,一起將眼神聚集到眼前這個長得令人不忍直視的魚鄭。

堂下的魚鄭,將昨夜所思之言,以及知曉的孫少尹案中之事,在大堂之上和盤托出並加以舉報推論。而他舉報的人,自然是那位將他牽扯其中的御史中丞——丁錚。

「丁中丞之前委託我幫忙將一名后廚幫忙的下人帶出府,所以那日在少尹府上問診完,小人出門時將一位系著圍腰身形粗壯的男子帶了出去,未作細想。那名男子,小人入門問診在偏廳等候時碰巧看到他,他獨自出入偏院的屋子,手上還緊握著土色的紙皮,本來以為只是去拿雜物便沒放在心上,但昨日小人得知那名男子當時竟然自稱是我的人,到后廚去做了幫手。細想之下,小人實在惶恐不安,故特來向上奏報,望韓明府明察。」魚鄭跪在地上,言辭懇切地說道。

沒等眾人反應,魚鄭又說道:「還有,稟韓明府,那藥包的封條是林謙親筆繪製,獨一無二。我曾因醫藥與他有些往來,那封條我也拿了些,之後便去了丁中丞的府上,希望能為林謙攬到生意。不知為何,丁中丞對那封條的樣式很感興趣,也要了一些。」

言下之意很明顯,若說林謙有作案嫌疑,那麼同樣行為異常的丁中丞,和他這位手上握有封條的郎中,都有可能犯案。

堂上的韓明府倒吸了口冷氣。苟杳每日的來信上都將他們的一舉一動寫得清清楚楚,再結合著京兆府調查的結果,韓明府以為此案基本已呈定局,也許是林謙將藥草放錯而不自知呢,畢竟藥渣里的斷腸草只有幾片,忙亂中混雜進去也不一定。至於信上提到的幾人,韓明府並未聽說過他們和孫少尹有什麼過節,也琢磨不出殺害孫少尹他們會得到什麼好處,便不以為意。

可沒想到,現在堂上這位自稱「魚鄭」的灰容土貌的郎中,竟然不惜冒著遭到懷疑的風險,將箭頭直指御史中丞。

韓明府不顧其他人等待他發令的眼神,靜心思索著。這個魚鄭,他有所耳聞,聽說是隨著王樞密使帶回京中的,雖然相貌醜陋出身微賤,但王樞密使卻向他人稱道他機辯縱衡,是難得的奇才。對於樞密使,韓明府向來羞與噲伍,所以他對這魚鄭也沒什麼好感。而且,韓明府兼任御史大夫,雖然很少到御史台處理事務,對下屬丁中丞的為人還是有些了解的,他性情寬厚,為官清廉,做起事來兢兢業業,倒不像另一個中丞李紳,整日地咬著他不放。

難道這件事,與官場紛爭扯上了關係?

想到這裡,韓明府的眼角微微皺起,他神色略顯凝重地說道:「既然如此,就先將那個不知名的男子找到,再作審問。」說完,韓明府向一旁的衙役揮了揮袖,便起身走了。那衙役隨即鞠了身,待韓明府走後,將堂上的魚鄭帶去做那名男子的畫像。

至於在去往京兆府的大街上懨懨而行的幾人,則在快要到府時被人攔住趕了回去。看著林謙莫名其妙地被帶回牢獄,苟杳幾人一臉茫然,不知是喜是憂。

在京兆尹府門口等候的他們是第一時間看到那幅要被張貼通告的畫像的,呂岩一眼便認出來,這畫中的不是別人,竟是丁中丞的暗衛——老戊。

呂岩立馬往街上跑去,姤兒見他神色異常,便快步追了上去。

在丁錚看到這告示之前,一定要找到老戊,呂岩腦中回蕩著這個念頭,急切的他不管路上行人的驚慌眼光,提起真氣在大街上施展輕功快速而去。姤兒也騰空而起,緊隨其後。

所幸,兩人闖進丁府見那郝一松時,找到了躲在暗處的老戊。拉著他要往外走,一時間,幾個持刀男子從暗中一躍而出,將呂岩和姤兒團團圍了住。

「就是他們。」呂岩眼中染上一股堅毅,帶點嘲笑的意味。他將老戊的穴道點住,對姤兒說道:「你來看住他。」言畢,劍刃出鞘,一道白光閃過,呂岩向面前的刀客們直刺過去。

早已被此番情景驚得呆若木雞的郝一松被別院雜亂而來的腳步聲拉回了神兒,他望見對面的門廊中,岳父和褚樺,還有幾個家僕,也被眼前的亂狀下停了步。

郝一松張口想要請岳父喊停,又怕這些人不是岳父的手下引來麻煩,正躊躇間,卻聽對面的岳父充滿寒意的聲音傳來:「他們三個,一個不留!」那幾名刀客聞言,出手更加狠辣,看得郝一松甚是心驚。這樣下去,呂岩他們撐不了多久的,更何況還多帶了一個人,郝一松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卻看到對面一向慈目可親的岳父正用滿目血絲的眼睛盯著自己,而一旁的褚樺,早已不知被眼前的局面弄得怎樣驚恐,一個人往門廊邊上麻木地退步。

褚樺......郝一松心裡喃喃著。他知道,會讓呂岩不管不顧地闖進來,而岳父又痛下殺機的事情,必是大事,而他,無論幫誰,都是往對方的痛處上狠狠刺下一刀。而褚樺,會希望他怎麼做呢?

刀客已被刺傷倒地兩個,呂岩漸漸感到有些體力不支,抽出空當背靠在姤兒邊上,小聲問道:「姤兒,你可信我?」姤兒聽到背後呂岩的喘息聲,一面應付著面前的攻勢一面說道:「當然信。」「那你,趕緊帶他離開。」呂岩說道。

「什麼?」姤兒心下一沉。「快!我一個人可以。」呂岩猛推了一下姤兒,獨自擋住幾人的攻勢。

回頭看了眼漸漸勢若的呂岩,姤兒腳上似是綁了個鉛錘般難以邁出。然而,生死存亡時,姤兒看著呂岩堅實決然的背影,種種念頭在剎那間閃過,最後還是抓住了那個最為心安的選擇——選擇相信他。

纏鬥間,其中一名刀客故技重施,又將一團白粉撒來。呂岩早有提防,一個縱身躍起,脫開粉煙,趁機逆向刺去,那名刀客登時倒了下去。

只剩下兩個了。呂岩氣喘吁吁中,眉眼間已冒出濕汗,卻倔強地直視前方。忽然,一陣喝令,呂岩抬頭一看,是丁中丞命幾個家僕提刀而上。涔涔間,閃過一個人影,郝一松兩手空空地站在那幾名家僕間,擋住他們,巍然不動。

呂岩微微鬆了口氣,嘴角含著一抹欣然又無奈的笑。

多謝。

剩下的兩名刀客明顯武藝比其他幾個更高一籌,呂岩專心應付著,卻隱隱感到有心無力。內心焦急間,呂岩揮劍向院中水缸奮力一擊,碎片四飛,趁著刀客躲閃,呂岩大喊道:「他已經被帶走了,丁中丞是想留在這兒與我同歸於盡嗎?」

聽到此言,丁中丞如夢初醒,向後退了兩步,丁褚樺急忙在後面扶住他,聲音顫抖地說道:「爹,停手吧!」

然而,未等丁中丞有所反應,去而復返的姤兒已不知不覺回到門廊,從一旁將丁中丞勒脖,然後疾步後退,緊掐著胳肘中那人的要害。「快住手!」姤兒喊道。

院中的刀客見狀,不敢妄動,頓時退開與呂岩對峙著。

「不要......」丁褚樺和郝一松同時喊道。然而姤兒並無心與他們僵持,在眾人愣神時,與院中的呂岩對了眼色,兩人同時突然出手,卻趁眾人慌亂間,飛身而逃。

跌落在地的丁錚,兩眼無神地癱坐著,方才的殺氣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坐等落刑的陣陣寒慄。

不,不能這樣認輸!十年的苦心籌劃,不會因為這些就化為烏有,丁錚心裡想著,還有几絲希冀。畢竟,向來穩妥的他都會為自己留個出口。

然而丁錚不知道的是,他的前路,早已被他瞧不上眼的那個魚鄭,死死地封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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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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