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竇初開
雖然這麼多年孤獨的走了過來,榮耀卻執拗的相信自己不會一直這樣下去。
他堅信自己終有一天會擺脫這種卑微而寂寞的生活,也許會結交幾名知交好友,也許會察覺到自己某種天賦而一鳴驚人,從此擁有鮮衣怒馬的青春生活。
至少,他還抱有這個美好的幻想。
直到初中,一件事情的發生,徹底改變了他的幼稚的想法,放棄了一切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徒勞的掙扎。
只有那些受到命運虧待的人,只有那些內心慌亂、遭人輕視、喪失信心、相貌醜陋、備受屈辱的人才能真正通過愛情得到幫助。
只有他們懂得愛,懂得為人所愛,像人家戀愛時應該有的那種樣子:滿心感激,態度謙卑。
榮耀懂愛,卻也會因此深受重傷。
那年情竇初開,榮耀暗戀上了班上一個溫柔的女生。
她學習很好,一頭齊耳短髮,長相甜美可人,聲音溫柔,眼睛最為有漂亮,靈動、純凈且充滿了光彩,而且她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沈若冰。
從喜歡上她以後,榮耀破天荒的愛上了上學。
上學的日子,早晨起床,榮耀便開始期待見到她。
他想著她今天會是什麼髮型,會不會戴那個可愛的三葉草發卡,會穿什麼顏色的鞋子,今天會不會跟自己說話。
而做課間操的時候,他總是努力的搜尋前排她的背影,看著她的身姿,看著她的頭髮在空中甩出美麗的弧形。
如果,遇到老師叫她起來回答問題,榮耀就會特別開心,因為這時的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看著她,聽她的柔和的聲音回答著問題。
就這樣,上學變成了一件幸福滿滿的事。
每天都充滿了期待,每一次擦肩而過,每一次雙目相接,每一次看見她那動人的微笑,都讓榮耀心裡滿滿的。
一個少年,情竇初開,對一個少女有了朦朦朧朧的愛意,使得他的生活全都圍繞著少女轉圈。
可終於,他不再滿足於這種默默的愛戀。
整整暗戀了她半年,也是掙扎了半年,榮耀想向她袒露自己的心聲。
鼓足勇氣,修改了幾百次,反覆挑選信紙和信封,終於寫好了情書,趁著體育課借口上廁所,溜回空無一人的教室,飛快的從自己書包里摸出情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在她的數學書中,然後像做賊似的飛快的奔出教室。
其實,他根本不奢求會有什麼回應。
他心中的夢想是:「至少,至少讓她知道,自己非常非常欣賞她,非常非常喜歡她。」
「希望她在很多年以後,想起初中生涯的時候,記得曾經有一個少年,曾經那麼那麼喜歡過她。」
「哪怕她回憶的時候,只是輕輕一笑,或者微微皺眉,都無所謂。」
「只要她在記憶的角落裡,有一處自己存在過的痕迹。」
他只要這樣就夠了。
上完體育課,同學們陸續回到教室上課,榮耀一直跟在沈若冰的身後,密切的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每次看到她拿課本,榮耀的心便被提了起來。
可,那本數學書卻始終沒有被翻開。
情書夾在數學書中,偏偏今天上午沒有數學課。
榮耀的座位在她斜後方,忐忑不安地關注著她直到中午午休,她卻始終沒有拿出數學書。
一上午的時間,榮耀曾無數次氣餒膽怯,想要收回情書,他怕她會困擾,她會因此討厭自己,那他可能連偷偷看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天知道,他有多珍惜能悄悄注視她的機會。
但是,榮耀依然沒有拿回來,因為他下定決心,要想讓她知道,自己是這麼的喜歡她。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她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的神經。
溫柔而酸澀。
漲得榮耀胸口滿滿的。
好容易捱到下午,才有一節數學課。
課前,她終於拿起了那本在榮耀眼中重若萬鈞的數學書。
打開課本,夾著情書那一頁猛然出現,而榮耀的情書安靜的躺在那裡。
當然,收到情書這件事,會讓女孩子既高興又忐忑,高興地是自己被別人認可且欣賞,很大程度的滿足了自己的自尊心;忐忑的是對方是誰,萬一是那種地痞流氓或者長相醜陋的人給的,那就足以讓她困擾。
沈若冰也不例外。
她面上有些緊張的拿起信封,這個信封很別緻,是榮耀跑遍了文具店,特意挑選了一個印著三葉草的信封,微微帶著好聞的青草香,讓沈若冰心中充滿了好感。
畢竟能挑選這種信紙的人不會是那種粗鄙不堪的人。
她並沒有急於拆開信封,而是看了看信封前後,都沒有任何信息。
在同桌的催促下,她臉上帶著溫柔而靦腆的微笑,這才把封皮拆掉,而榮耀則一眼不眨的看著她的動作。
隨著她的一舉一動,榮耀的心臟如同鼓槌狠狠地擊打在鼓面一樣,脖子的血液突突的,頂的他嗓子眼直疼,口腔里滿滿的里都是鹹味。
他甚至擔心自己的同桌會聽到他如此劇烈的心跳聲。
此刻,整個世界都模糊,只剩下沈若冰一個人,站在聚光燈下,動作優雅而緩慢地展開信紙,那一刻,榮耀彷彿被雷擊中一樣,動彈不得。
只見她展開信紙,從上到下略略讀了一下信紙,上面寫滿了榮耀對她的欣賞,那是他苦思冥想了好幾個晚上才寫好的話語。
可是,讀著信,她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消失,變得有些專註。
沈若冰對這個如此熱戀自己的少年充滿了好感,能從字裡行間感受到,這個熱戀自己的人是如此的認可自己,甚至把自己過度美化了。
此刻的沈若冰很好奇,這個送情書的究竟是誰,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對他有好感呢?
讀到最後,她平靜了下神情,看到落款,隨後帶著茫然地神情重複了一下信最下一行的他的名字,然後嘴角微微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對她的同桌說:「這年頭寫情書還用這麼土的網名,也真是夠遜的。可惜了,寫得還挺有文采。」
沈若冰那原本浮現的一點好感如同沙漠中的一滴水一樣,瞬間蒸發的無影無蹤。連自己的真實名字都沒膽量寫,還用這種土不拉幾的網名,實在很中二。
而密切關注沈若冰的舉動的榮耀一字不落的聽見她的話,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攥住了。
那封凝結他心血的情書的落款是他真實名字:榮耀。
她把情書擺給同桌看,她的同桌掃了一眼落款,默默地念了一聲「榮耀?哈哈!!!」
若把情書扔在榮耀的臉上,嘲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種感覺恐怕比他現在的感受要好得多得多。
最可怕的事情是,她們倆居然都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
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儘管他在這個班級已經存在了整整十個月了。
而且嘲笑的是他父母嘔心瀝血給自己起的,讓他很自豪的名字!
他在傷心之餘更有些惱怒。
榮耀心中篤定她們倆肯定不是不認識自己,而是故意以這種方式嘲笑自己罷了。這種玩笑真的很低劣。
而這種惱怒讓榮耀對沈若冰原本強烈的好感瞬間減少了許多。
而此刻,坐在沈若冰後排的同學見她們倆笑得開心,長手一伸,拿過榮耀寫的情書,看了一眼署名,愣了愣,然後大聲說:「咦?這應該就是咱們班同學啊!他就坐在那兒。」隨後他抬起胳膊指向他。
令榮耀痛苦的是,沈若冰和她的同桌一臉詫異的望向自己,表情完全不似作偽!
而此刻,似乎全世界刺眼的激光隨著那根手指射向榮耀。
那隻手如同聚光燈一樣,緊緊地把所有的光線聚攏在榮耀的身上。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萬籟俱寂,天地間只有榮耀的劇烈而沉重的心跳聲,激蕩著自己的鼓膜。
咚咚咚!
咚咚!
咚!
隨後,他眼前一片金星,隨後漆黑一片。
他暈了過去。
醒來以後,躺在學校醫務室。
只有他一個人躺在那裡。
他想,從此以後,我就會變成大家的笑柄了。
此刻的他已經不在乎能不能偷看沈若冰了。
可他還是要面對,咬緊牙關,推開正在上課的教室的門,老師示意榮耀趕緊坐回座位,連講課都沒停。
而所有的人都如同沒有注意到他一樣,意料之中的嘲笑,譏諷,甚至辱罵都沒有出現,連自己的同桌都若無其事。
沈若冰也是這樣,一眼沒看他。
像以前一樣。
同學們如同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一樣,照常上學,考試,打架,玩鬧,下學。
照舊沒有人注意他。
他終於徹底絕望了。
從此以後,榮耀的生活似乎被人抽掉了顏色,如同老舊的黑白電視機一樣,失去了吸引人合適人的色彩,單調枯燥乏味。
他越發沉默寡言,每天兩點一線,上學,回家;回家,上學。
獨自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