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隨行
海風在吹,夕陽下垂,浪聲越發清晰,人的影被拉的很長。
看著對面一言不發,目光無聚的男子,竹溪緊張的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究竟是安全得救,還是剛出狼群又入虎口?
良久,當她要鼓起勇氣詢問對方自己是否可以離開的時候,男子的肚子忽然發出了一聲自然的生理反應。
「咕~」
神經一直緊繃著的竹溪被這突然的聲音嚇得花容失色,大退半步。
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竹溪確定他只是肚子餓了,並沒有對自己進攻的意思,才開始稍微的放鬆下來。
「先生……」
她試著再次溝通。
「你認識我?」
男子渙散的目光看著她,終於說出了在海邊的第一句話打斷了她。
聲音沙啞,不是很大,似乎是怕嚇走了對方。
竹溪呆了一下,眨了眨眼:「不認識。」
「為什麼叫我先生?」男子問。
「因為是尊稱……」
「尊稱?」
男子低下頭,眉毛皺了皺,好像在努力的回想著什麼。
「你該不會是……失憶了?」竹溪問。
男子又抬起頭看著她:「應該是……」
「……」
一時間,竹溪沒了話。
男子見她不說話,目光掃視一下海邊,向著一條被海水衝上來的魚走了過去。
只見他隨手抓起來,坐在了海灘上,沒有對魚做任何處理,直接一口咬下生魚肉咀嚼了起來。看著遙遠的海平面,眼中儘是迷茫。
看著他直接拿起生魚就吃,一旁的竹溪是徹底信了他失憶的事。
「不想吃魚。」
男子咽下幾口生魚肉后,眉頭皺了一下,將手中咬掉一半的魚給丟了出去。
竹溪走到他旁邊,問道:「先生,你想過自己接下來要去哪裡嗎?」
男子坐在原地搖了搖頭,目光依舊茫然的看著海平面。
竹溪見此,心中不禁喜悅起來,接著問道:「那先生,你可不可以跟著我一起走離開這裡」
「去哪?」
「去蘇江。」
「蘇江……」
「嗯,到了那裡我請你吃大餐,也可以給你很多錢,不過……一路上你要保護我。」
「大餐都有什麼?」
「我保證,你想吃的東西我都能給你買到。」
——
——
一個落難逃亡的公主,一個失憶的流浪漢,並肩走在夕陽西下的海灘邊,海風愈輕,海浪愈平,周圍愈寂,腳印愈來愈遠。
「先生,你在這裡多久了?」
「好像四天。」
「你一點東西都想不起來了嗎?」
「嗯,連名字也是。」
「先生,你剛剛為什麼選擇救我?我和先生不過萍水相逢而已。」
「他們打我。」
「……」
竹溪有些無奈,又問道:「如果他們當時沒打到先生,先生你還會不會對我出手相救?」
男子忽然又皺了眉,好像陷入沉思,好久才開口說:「應該也會。」
「因為正義感嗎?」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
「你喊著讓我救你。」男子道。
竹溪聽完這答覆沉默了一會,隨後忽然笑了起來,道:「先生在失憶以前,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呢。」
「好人……」男子眨了眨灰色的眼睛,好像在接受著這個詞對自己的定義。
「對了先生,我可以給你暫時取個名字嗎?」竹溪說道:「等到了碼頭,我不知道你名字的話,別人看來也挺怪異的。」
「哦。」
竹溪見他點頭,一邊走著,目光一邊掃視著周圍想了想,開口道:「就以夕陽為姓,海川為名,叫夕海川怎樣?」
「還好。」男子所謂的點了點頭。
「那我就稱您為夕先生吧。」
「那你呢?」男子問。
「我……」竹溪想了想,說道:「我姓竹,你叫我竹子吧。」
……
夕陽徹底沉入大海,黑暗開始瀰漫整個天空,距離碼頭的路還有三公里的路。
「啊……」
竹子忽然驚叫一聲,腳底傳來劇烈的疼痛。
「怎麼了?」
夕海川回過頭,只見她已經蹲在了地上。
「有東西扎到我腳了。」
竹子在鞋底摸了摸,忍著疼將一片貝殼拔了鞋底。
「我背你?」
「嗯。」
將竹子背起,夕海川走到樹林摘下幾片葉子在空中咀嚼起來,他太渴了,從醒過來到現在他一直都是咀嚼樹葉解渴。
路越走越遠,背上的竹子靠在他肩膀上睡了過去,看她渾身染血的禮服和臉上的泥沙,也不知道這兩天里經歷了些什麼。
走了不知多遠,終於在遠方的海岸上看到了燈火閃爍的碼頭,繼續前行,走過遮擋視線的森林外圍,就看到了碼頭後面的繁華城市。
這是夕海川醒來后第一次看到碼頭和城市,就在看到的第一眼他還愣住了一會,在腦中想著前方是什麼地方,不久,大腦中某些零碎的記憶被翻起,他才大概想起來一些事物。
隨著接近碼頭,可見遠處街道上擁擠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車輛,聲音越來越吵,肩膀上的竹子漸漸睜開了眼。
「到了?」竹子睡眼朦朧的自言自語一句,隨後又看了一眼夕海川:「先生一路上沒有休息嗎?」
隨著他點了點頭,竹子又看到了他乾涸的嘴唇。
從剛剛的海邊走到這裡可是很遠的,天雖然已經全部黑了下來,但是看著鬧市大量的人群,時間應該不過八九點而已,可見他一路上不僅沒有休息,甚至速度都不曾慢下來過。
「先生,放我下來吧。」竹子說。
「你能走嗎?」夕海川回頭問。
竹子搖了搖頭,說道:「先生救了我的性命,我不僅沒有報答,還讓先生帶我逃命如此勞累,心中早已愧疚萬分,不能再讓先生這樣了。」
夕海川聽完她的話后就將她放了下來,一隻手攙扶她,問道:「直接進碼頭嗎?」
「不,我還沒有帶先生吃飯呢。」
說完,竹子就用一隻腳的後腳跟墊著地,一瘸一拐的向著和夕海川向著鬧市裡面走去。
他們盡量靠著路邊昏暗又不近人群的地方行走,畢竟兩個人的模樣太過醒目。
不過他們雖然已經夠低調的了,但是周圍還是有許多目光時不時的投過來。
前面是一處小餐廳,但是竹子並沒有帶著夕海川進去,而是帶著他來到了一處幾乎沒人光顧的小吃攤面前。
「抱歉,先生,我現在只能帶你吃這個,進餐廳我可能會被追兵注意到,等上了船之後,我一定帶你吃大餐。」竹子看著夕海川,滿臉歉意的說道。
「沒事。」夕海川搖了搖頭,對他來說,現在只要不是讓他吃那些爛魚,而且是能到吃飽的食物,其他的都無所謂。
「姑娘,你們這是……」
地攤老闆一看到兩人渾身是血衣著破爛的樣子,不由得錯愕一番。
竹子臉上立刻換上笑容看向老闆,笑說道:「我們是cos劇部的,今晚還有排練,所以沒卸妝就出來了。」
老闆眨了眨眼,尷尬一笑:「現在cos都這麼逼真了嗎……哈哈,話說兩位吃點什麼?」
「先生?」竹子看了一眼夕海川。
「隨便,要很多。」夕海川聞著食物的味道,喉嚨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並不客氣的說道。
「好吧,那老闆這些都給我加四分吧,還有兩瓶水,再給個大袋子。」
「這麼多,你們兩個能吃完嗎?」
「沒事。」
……
剛拿到小吃,夕海川就已經在路上開始吃了起來,竹子把他帶到一處小巷子,觀察一下並沒有追兵也沒有人能注意到后,竹子才開始打開袋子吃了起來。
食物大部分自然都是夕海川吃的,竹子吃了少一部分后,就開始坐在地上看著夜空發起了呆。
「咕嘟咕嘟……」
隨著夕海川喝下最後一口水,竹子才整理一下情緒,用袖子擦了擦紅通通的眼角站了起來,表情換上笑容。
「先生,我們現在要去買衣服,不然這個樣子是上不了船的。」
「哦。」
說著竹子就帶著夕海川一路走,這邊都是不小的服裝店,竹子不敢進去,只能尋找在路邊擺攤的小販。
不過這一找就是走了很久,她才找到一處小攤,在小攤上,竹子很隨意的挑了兩身衣服和兩雙鞋子,匆匆忙忙的帶著夕海川回到了那個昏暗的小巷子里。
那地攤老闆也沒有多說話,不知是被鮮血嚇到了,還是真把他們當成了玩cos的年輕人。
「先生,我幫你看著人,你先進去換衣服,記得用舊衣服把身上的血擦乾淨。」
「哦。」
一會之後,夕海川穿著一身還算合身的黑色運動服走了出來,原本光著的腳掌上也套上了一雙地攤運動鞋。
竹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距離這麼近,她還是能夠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挺好看的,就是頭髮有點亂。」竹子笑了笑,轉身向巷子里走去:「先生,輪到你幫我看著了。」
「哦。」
隨著竹子進入巷子中,夕海川聽到了身後傳來淅淅沙沙的脫衣聲,他倒是沒什麼青春期男性的衝動幻想。
一雙灰色的眼睛很隨意的掃視周圍,確認沒人向這邊走來后,才把目光放在了一柱路燈上。
他的目光比起之前海邊的時候,少了一些沉沉的死氣。
淅淅沙沙……
除了竹子換衣服的聲音,比起剛才,這周圍似乎有點過於安靜了。
灰色的瞳孔忽然一縮,寒芒湧現,夕海川驟然回過了頭。
可當他看向巷子里的時候,裡面只有正在更換衣物的竹子。
「先……先生……」
竹子抱著衣物護在胸口,禮服還掛在腰間。看著突然回過身的夕海川,竹子忽然呆住了,目光中有些恐懼的光點在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