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殺機四伏
秋,殘秋。菊正艷,草卻已黃了。
在這黃草地里,只有一棵樹。這棵樹算不上有多粗,樹葉也絕不茂密,因為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它的生命已快要枯竭,枝椏上之所以還能衍生幾簇黃葉,也許只因為它不但太頑強,也太寂寞。
暮色已四合,秋夜將臨。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黃草地里卻突然多了一個人。
不論是什麼人,若想來到這棵老樹下,本來絕不會連一點聲響都弄不出,但偏偏他的出現卻連一點聲響也沒有。他若還是個人,若不是鬼,怎麼會憑空出現在這裡?
也許只因為高岳來這裡已太久,像是根木樁子似的靜佇著,即便是有眼睛的人,若不仔細觀察也絕難發現他的存在。
他的衣服臟而破,他的頭髮亂如草,但他的背卻挺得筆直,他的眼睛也很清澈有神。
高岳微揚著下巴,望著這棵頑強而寂寞的老樹,他蒼白的臉龐上似多了一絲紅潤氣,他的呼吸也很快變得平緩而富有了節奏,他神情里竟緩緩地浮現起一絲笑容。
在這樣一個枯黃而寂寞的荒野,他似乎見到了久違的老朋友,他已不必憂心這漫長的黑夜渡過得太艱辛。
秋風徐徐吹來,似也不冷了。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臉上的那絲笑容卻很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複雜和無奈,不過轉瞬間又已被如野獸般的冷酷所覆蓋。他轉過身去,眼神突然如刀子般銳利。
在那黃草地里,正走來一個人,這個人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或許他早已知道在這個地方不論多麼小心,走路時都絕不會沒有聲音,所以這個人的步子不但幅度很大,速度也不慢。
這也是一個男人,但他的穿著比起高岳卻要講究得多,也要乾淨得多。這個男人出門的時候似乎走的很匆忙,所以來到這樣一個地方,依然還穿著一套黑色禮服。幸好他知道不論有多忙,至少也總要換雙鞋子,但人在著急的時候總是容易出錯些,所以他左腳穿的是一隻白色的跑鞋,右腳卻穿的是一隻灰色球鞋。
這個男人的腳步很快停下了,他已經看見十幾步外的高岳,他本來冷酷而陰沉的臉色卻如陰天里的一抹陽光,他很快就咧著嘴巴笑了起來,他重重地喘了口氣,有些激動的說道:「二哥,我就知道你萬壽無疆,想要你命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能要你命的人卻還沒出生呢!」
高岳一動不動,他的眼神依然如刀子般銳利。
「二哥你腦袋秀逗了還是咋地?我是才子啊,你看到我這身行頭就知道我本來在快活的緊,懷裡抱著美人,嘴裡喝著美酒,可是一聽到你出事了我二話不說,『馬不停蹄』的趕來助你一臂之力,兄弟我夠意思不?」
「滾!」高岳彷彿根本沒有看見對方在朝他擠眉弄眼,他眉頭動了動,冷冷的如是說道。
「高岳你別這樣啊。」才子愣了愣,隨後大步走了過來,瞪著眼急切說道:「現在可不是逞能的時候,你知道的,就算你犯了天大的事,但在哥幾個面前那就屁大點事兒,不就是掉腦袋那點破事嗎,腦袋掉了也就碗口大個疤,我他媽什麼時候還怕過還是咋地……」
沒等他喋喋不休完,高岳眼皮跳動不停,他忽然反手在腰間拔出一把手槍,槍一拔出,才子正好大步走來,高岳槍口已對準才子的眉心,寒聲說道:「再不滾,死!」
才子不可思議地看著高岳的眼睛,希冀能夠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些波動,但偏偏高岳的眼神依舊如刀鋒般銳利,殺氣懾人,彷彿只要才子嘴中吐出一個「不」字,就要立刻血濺五步。
這場面無論如何才子也絕想不到,這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已經雙眼通紅,差點哭出來,本來有滿肚子的話此刻一個字也吐不出。
「老六,你不該來。」高岳依然是寒聲說道,但只要是有耳朵的人就絕不會聽不出他的聲音,非但連一點殺氣也沒有,反而像是父兄在責備那長不大的孩子。他並沒有問才子是如何找到他的,隨著而來的更有許許多多的疑問,他想要知道答案,卻不打算開口。
高岳手臂一沉,槍口對準才子的胸口,不給才子開口的機會,果斷扣動了扳機。
槍聲一響,才子翻倒在地,他的確已沒有了開口的機會。
「你想救別人的命?卻不知道有的人你即便拼了命也絕救不了,與其死在別人手裡,不如你先走一步。」高岳輕輕一嘆,別過身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他的嘴唇動了動,又喃喃自語了幾句。隨即他似乎才想到,死人是無論如何也聽不到他說話的,他用力嘆了口氣,他全身的肌肉突然緊繃起來,而後放足狂奔。
他奔跑的速度極快,在草叢中,如一頭花豹般靈活而迅捷。
奇怪的是,這四周竟然突然出現了十幾道人影,每道人影的速度比之高岳都不逞多讓。只見其中兩道身影正落向了才子倒地的地方,其中一人上前探其鼻息和頸部脈搏,又翻了翻才子的眼皮,而後皺著眉頭對另外一人搖了搖頭,那意思顯而易見,這人活不成了。
見此情景,那人眼睛反而一亮,用一種奇怪的語氣道:「果然不愧是值得大老闆天價懸賞的高手,此人對自己人都能下這狠手,可見他是個不錯的對手,不過可惜了,任何我感興趣的獵物,充其量也只不過是獵物而已。」
先前那人皺了皺眉道:「虎老大,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這次我們奉命來捉拿兇手,途經三省十八城,毫無所獲。若不是最終撬開了那個女人的嘴,以我們的手段,也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到這西海荒原,萬萬不可大意才是。」
虎老大沉吟了須臾才道:「現在這西海是個大雜燴,依我分析,有五路人馬,這些人都是生面孔,死的時候都是被一槍斃命,但這不妨礙我們的判斷,他們都是千里挑一的特種兵水準。我們的目標是個槍法絕倫的傢伙,身手敏捷,更讓人意外的是,他似乎能夠提前預知危機,每每總能趨吉避凶。不過,若平時與我對戰,勝負五五之數,但他不是神,只要是人,身體總有個極限在那裡,現在他已快不行了,絕不會是我的對手,吳軍師,你大可放心。」
吳軍師道:「此話倒也不差,善於打鷹的人,往往都是出奇制勝,便是那毒辣的眼鏡蛇,若主動招惹雄鷹,也絕對是自己找死。只要小心些,黃雀也能食鷹,何況我們本來就是毒狼。」
虎老大道:「此言妙極……」正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打斷了他的話。二人也不對視,極有默契的同時提腿,眨眼就鑽入了草叢中,若是他們在這裡多呆片刻,只怕也不難發現,他們已經斷定活不成了的才子,手指頭居然動了動,片刻后,他閉著的眼睛一緊,突然睜開,他雙眼竟隱隱有著一股極其複雜的痛苦之色,他口裡喃喃道:「二哥啊二哥,你……你為什麼總是要把痛苦和危險留給自己,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真正走進你的世界,絕不會給你和師父他老人家丟臉的。」
才子用力倒吸了幾口粗氣,居然站起來就走。他胸口雖中了一槍,但也只不過是斷了一根胸肋骨,適才高岳扣動扳機的那瞬間,才子根本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那時候,連他都幾乎信以為真。而這時候,他當然已經發現他的胸口已經多了一個鏈子藍色吊墜,貼在心口位置,這個吊墜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打造雕刻而成,總之即便是被子彈射中,居然只留了一個淺淺的印痕,用手擦一擦,連一點印痕也不見了。而那些流出的鮮血,卻連才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偽裝的,至於為什麼吳軍師會「誤判」才子已經無救,此刻才子顯然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在這個問題上面糾結。
他心裡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二師兄的拳術也到了這一步。」才子一邊快速離開現場,貓著身子朝槍聲點摸過去,一邊暗暗想道:「當年師父他老人家百步之外取人首級不留影,彷彿身體沒有動過,但手裡已多了顆人頭,可見出手的速度之快。二師兄了不得,給我的感覺,似乎已到了師父當年的境界,打破人體極限,已真正超脫於世,不屬於人類的範疇了。」
就在才子貓身鑽入草叢中時,虎老大和吳軍師已趕到了槍聲點。這十幾個呼吸間,至少已在一兩里路開外,這樣的速度,還是在草叢中穿梭,可見世界短跑記錄的速度早已不能望其項背,不說高岳,只說虎老大一伙人,腿上的功夫,絕對已站在人類的頂峰了。
但即便這二人絕快,也還是晚了一步,此刻,他們的面色劇變,轉而極為凝重下來。這次虎老大和吳軍師領隊,一共帶來十個人。嚴格來說,這十個人可並不是他們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