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曾經我以為你是一個廢物

第176章 曾經我以為你是一個廢物

「侯爺,計劃得提前了,貴妃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斗篷客冰冷而又略顯急促地詢問著鄭國泰,這樣的語氣讓鄭國泰非常不爽。

鄭國泰陰冷地看了這位便宜而不簡單的幕僚一眼,語氣卻是遲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此事按計劃執行就好,一旦提前恐會橫生變故……」

「侯爺!」

斗篷客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顧慮:「王爺進京已經兩日,以王爺進京之時當街滋擾百姓,繼而毆打南城兵馬司校尉的舉動,有心人理當捕捉到王爺的消息。

紙終究包不住火的,現在兩天過去了,朝野上下對王爺入京一事全無半分反應,這其中……必定有詐!」

鄭國泰嗤笑道:「先生多慮了,南城兵馬司豬狗般的東西,王爺當日亮明了咱們侯府的牌子,諒他們也不敢繼續糾纏,否則老夫有一百種辦法讓楊勇生不如死!

先生稍安勿躁,還有五日宮中選秀便會如期舉行,到那時便是咱們立下不世奇功的時候。

至於這幾天嘛,且任朱常洛那個小畜生逍遙兩日!

還有顧家父子,一對畜生,這事兒過了看老夫如何雜治他們。

顧家與國同休兩百年,也是時候為大明著想,為有德之士騰一個好地兒了!」

斗篷客一把掀開頭罩,急道:「王爺萬萬不可小視先天下英豪,京師各方勢力魚龍混雜,誰都不是吃乾飯的,撇開廠衛和京營不談,那群御史便是一群瘋狗和餓狼。

平日里一旦勛貴稍有差池,御史們便會同鯊魚見血樣咬上來,那日王爺以侯府的牌子平事兒,即便南城兵馬司如何慫包,御史們事後斷然不會一點兒風聲也收不到。

可現在兩天過去了,御史們對這事兒毫無所聞無人彈劾,反常即為妖啊!」

他再一次以實例論證京師的反應。

鄭國泰目光閃動,但仍然堅持道:「京師人口數十萬,朝廷御史數十人,嘿,楊勇那邊沒有膽子漏出消息,他們又從何得到消息?」

豬腦子啊!

斗篷客暗恨不已,類似的話當日他便表示了擔憂,但被鄭國泰怒斥荒唐,當時無憑無據,他只得把剩下的諫言咽會了肚子里。

直到兩天以後朝野上下依舊對此事「毫無所覺」,這讓斗篷客愈發擔憂了,今日里他顧不上鄭國泰的惡感強項進言,不曾想鄭國泰警覺之餘依舊不為所動,這讓他再一次對自己這趟南下之旅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咬了咬牙,斗篷客壓低聲音道:「好,咱們就算御史們個個吃乾飯,廠衛全數都是蠢貨,他們一概對王爺入京神不知鬼不覺,咱們的一切行動天衣無縫!

不過朝廷明日邊會議決方從哲、何宗彥二賊,隨後便會定下閣臣重組之事,這事兒可是王爺就藩以後朝廷的頭號大事,朝野上下,甚至地方州府都會緊緊地盯著乾清宮。

嘿,如此一來,慈慶宮那邊的動靜……是不是就無人關注了?

此誠可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也,天賜良機啊侯爺!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在下斗膽請侯爺痛下決斷,乾坤易幟一日可定啊,五日以後……王爺必將悔之晚矣,敢問侯爺您又將如何自處?!「

這話撓中了鄭國泰的痛點和興奮點,他一拍座椅低喝道:「老夫和王爺等這個機會已經十數年了,未曾想最後卻是以如此蠅營狗苟的方式成就大事,老夫恨啊!

……若明日舉事,大事必成么?」

斗篷客沉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下只知若明日舉事不成,那麼五日後行事定然功敗垂成!」

鄭國泰面色變幻不定,他不得不承認斗篷客的話很有道理,他雖然性子並不果決不是個成大事的料,但在事關身家性命的選擇上,他不得不做出利益最高的決斷。

「既然如此,那便明日舉事,即刻聯絡宮中……」鄭國泰終於下定了決心。

「……伏稷遙,山西大同人,家資巨富,少時豪勇任俠其父不喜之,其十歲讀書寒窗二十載,而功名場上屢試不第連秀才亦未高中。

心灰意冷之餘,伏稷遙一怒燒毀了所有的詩書典籍,聲稱大丈夫當仗三尺青鋒立不世功業,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酸儒,好男兒豈能同伍。

其後此人在山西和直隸甚至關外仗劍經商,伺其武勇和精明闖下了偌大的名頭!

此人一月前秘密進入永寧侯府,自此以後深居簡出,一月時間不過出府三次,而每一次出府不論如何晃蕩,途中都會出入那家名叫錦記的小客棧。

每次待的時間不定,最長一次待了兩炷香喝了一碗酒,最短的一次便是蕭源撞見那日,前後不過幾十息。

這幾天伏稷遙再未到過錦記,弟兄們已然拿下了客棧的掌柜和夥計。

嘿嘿,咱們按照大人水刑的法子炮製一番后,掌柜便『痛快』地交代了消息是送回了山西。

不過消息是以暗碼傳送,他們對內容一無所知。

咱們已經通報山西那邊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偵緝,老杜主動請纓帶著最精銳的弟兄去了山西。

千戶大人但請寬心,不出十日一定會有結果!」

常遠終於查到了斗篷客的身份,第一時間向顧子軒抖露那個光頭殺才的老底。

跟領導彙報工作也是個技術活兒啊,人家常副千戶就做的非常到位,默默敘說自個兒功勞的時候,不忘捎帶上領導的重要指示和啟發。

為啥咱們能迅速突破得到重要進展,那是因為咱們用了領導發明的水刑啊,這玩意兒破案迅速有效不傷犯人肌膚,在給犯人留下嚴重心理創傷的同時,還能不動痕迹地坑他們毫不知情的同夥呢。

這樣的下屬向來都會比較有前途的,顧子軒也不能免俗,他越看常遠越順眼了,尤其這廝表功的同時沒有落井下石,還不忘點出同僚杜洲積極主動的工作覺悟,這讓小侯爺非常滿意。

小侯爺嘉許的目光讓常遠直如喝了二兩老酒,渾身上下熨帖無比。

顧子軒原本嚴肅地聽著老常彙報,聽得後來卻是笑道:「還當他多大的來頭呢,卻不過是一個社會人,鄭國泰那條老狗飢不擇食啊,如此社會渣滓竟然引為心腹,永寧侯府這是缺人才呢還是缺錢啊?」

常遠附和道:「千戶有所不知,自福王幾年前就藩以後,鄭家的行情便一日不如一日。

朝中文武依附鄭家的一個也無,永寧侯為這事兒氣得大病一場,整日里卧床不起痛罵人心不古,將那群聖人門生罵得是狗血淋頭啊。

呵呵,有了這麼一出,朝中更是無人願意沾惹鄭家,永寧侯真真是懷抱金梧桐卻招不來彩鳳凰啊。」

顧子軒聞言哈哈大笑,末了卻是面色陰沉冷冷道;「鄭家豬狗一樣的東西,家裡怎會栽得活金梧桐?」

常遠苦笑道:「千戶大人這話……」

這位爺提起鄭家向來豬狗相稱,起初他和杜洲聞言嚇得不行,您這罵鄭國舅不要緊,可照您這生物鏈算下來,您是罵福王是豬狗,還是罵皇帝陛下日了狗呢。

不過在顧子軒又罵又踹狠狠拾掇一頓后,二人再不敢質疑顧子軒對皇親國戚血統的質疑了。

捏了捏下巴,顧子軒疑惑道:「這麼算下來,要不便是鄭國泰那個畜生一個月前強姦了七八頭母豬,腦子昏了頭招了姓伏的那個社會渣滓,要不便是姓伏的有真本事,或者背後有著鄭家也不得不倚重的力量。

你覺得哪種可能最大?」

常遠的消息基本佐證了他此前的猜想,震驚之餘感慨著果然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事兒崇禎的老丈人同樣幹得不少啊,雖然後果沒有這麼惡劣,不過性質卻是一樣兒一樣兒的。

娘希匹,還是缺人啊,顧子軒打量著常遠,捎帶著便起了考較的心思。

千戶大人向我徵求意見了,常遠頓時激動得雙眼通紅,這位爺平日里強勢無比在右上所從來說一不二,如今肯詢問自己的看法,這……便是把自己看做心腹的起點啊。

此前顧子軒不過是將他們納入門牆,離心腹還遠著呢。

常遠無比珍惜這個機會,他沒有急於邀功而信口開河,想了想道:「世子,以屬下看來這個姓伏的定然有著永寧侯無法拒絕的東西!」

常遠一口否了姓伏的本事,一個秀才都考不中的廢物點心,老子還能指望他有幾分本事?

顧子軒面無表情道:「理由?」

常遠道:「永寧侯府雖然比之從前落魄,可不論是家財還是朝野的聲望,哪裡輪得到一個小小的遊俠豪商高居幕府。

民間豪商的那點兒家當,永寧侯哪裡看得上眼,即便伏氏乃山西巨富。

這麼一圈兒劃下來,屬下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山西得天獨厚的位置了!」

常遠眸中閃過興奮而又忌憚的光,他偷偷打量顧子軒,只見千戶大人的眼神越發的熱切,竟而透著幾分鼓勵。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是咱們錦衣衛辦案的要訣,你儘管說出你的猜想,說錯了沒有關係,咱們又上所要的是人才,而不是一味媚上畏縮不前的奴才!」

想起四處鋪開的攤子和千頭萬緒的破事兒,顧子軒對人才的渴求已經到了飢不擇食的地步,如果右上所能夠得到使得稱手的人才,顧子軒不介意給他一方嶄新的天地。

常遠這才鼓足勇氣低聲而又堅定道:「屬下以為,那伏稷遙身為山西人士能夠把生意做那麼大,定然背後少不得晉商的扶持,而晉商……

這群號稱『非數十萬不稱富』的吸血鬼,他們的生意之所以能冠絕天下,塞外和遼東的市場他們須臾不可離。

在福王和鄭家面前,伏稷遙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除了塞外和遼東那邊的關係,屬下實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顧子軒眸中的讚賞愈發濃厚了:「不錯,你能想到這一步,證明你並非一個只會舞刀弄棒的莽漢。

繼續說,你覺得是遼東還是塞外?」

常遠興奮得渾身發抖,離心腹一步之遙了,如果接下來的答案能夠繼續出彩,就能徹底搭上千戶大人的戰車了。

他對顧子軒的前途狂熱地看好,所以他在面對顧子軒的考較時能夠激發腦子的極限!

「遼東!

屬下的理由是蒙古這幾十年被李成梁揍怕了,他們還要舔傷口,雖然與大明不時會有邊境挑釁,不過生死之戰十年內已經不大可能。

而遼東不一樣,建奴公然扯旗造反自立年號,兩個月前更是大逆不道以七大恨討伐大明,大明與建奴的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富貴險中求,我若是伏稷遙要賺大錢,最好的選擇必然是遼東,我所有的經營重點也必然放在遼東!」

常遠終於給出了他的答案,顧子軒對此……擊節叫好。

沒想到啊,這右上所真他娘的是一個風水寶地,常遠的見識讓他刮目相看,如果能夠多得幾個這樣的人才,何愁華夏不興。

他感慨著亂世出英雄,英雄靠緣法。

青史留名者固然名傳千古,不過未留名者,誰又能知道多少人一身抱負未得施展。

常遠與他的看法不謀而合,不過還不夠深,不夠透徹。

顧子軒不動聲色道:「一個遼東的商人,如何便能得到鄭國泰的垂青?」

垂青這個詞讓常遠一陣惡寒,卻也打去了他的最後一絲顧慮:「藩王成大事者須裡應外合,今鄭貴妃居內策謀,而外應者……

遼東當為首選,伏稷遙,便是那個至關重要的引子!」

「遠水不解近渴。」顧子軒似乎依舊不為所動。

常遠有些著急了:「遼東的布局,非為當前也,福王取而代之後當見其效!」

顧子軒依舊淡定地看著他,眼中的欣賞也漸漸淡了,常遠狂熱的心頓時如墜冰窟,難道……我看錯了嗎?

常遠的眼神從熱切變得淡然,繼而透著幾分恐懼,最後顧子軒還尋著了三分哀求。

驀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子軒抱頭大笑,他肆意地笑著,最後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即便這樣他還是指著常遠暢快地笑著。

「千戶大人……「

常遠慌了,這一刻他對千戶大人的喜怒無常留下了深刻到恐懼的記憶。

良久以後,顧子軒擦去了眼角笑出的淚花兒,他緩緩站起道:「常遠吶……」

常遠趕緊扶住了小祖宗,忐忑在:「屬下在!」

顧子軒一把甩開了他,「你可知道我對你有多麼滿意嗎?」

這……合著您這一出大戲是表揚我呢,常遠冰冷的心又活過來了,有了前車之鑒,他不敢肆意徜徉,啪地立正道:「願聽世子訓誨!」

顧子軒笑道:「喲,學習的心思挺難得啊,不錯,右上所的人就得有這股子與時俱進的勁頭。

呵呵,大明病了,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唯一的希望便是壯其筋骨刮骨療毒。

而這一切的前提,便是大明多一些良醫,大家群策群力,方有最後的一線希望讓大明起死回生。

從你今日的表現,我看到了拯救大明的希望,這怎能讓我不喜出望外呢?」

常遠眼眶熱了,千戶竟然對我信心這麼強的嗎。

顧子軒拍著他肩膀悵然道:「曾經,我以為你是個廢物……

一個只會溜須拍馬的老油條,一個只會誇誇而談急領導之所急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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