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安街頭
月眉手雙手攀在殷清風的肩膀上,努力的踮起腳尖看向前面的坊門。聽郎君說起無數次的西市就在前方,她心中充滿了期待。
「啊~~這就是胡人?郎君不是說他們黃頭髮藍眼珠嗎?
咦~他竟然會說唐話啊!好難聽喲~~~
他們真的不沐浴嗎?那,郎君的香皂為什麼還賣給他們?
耐心聽著月眉嘰嘰喳喳的疑問,殷清風向身後擺了一下手,示意任大他們散開,然後溺愛的向月眉講起他所知道的西市。
西市,隋唐兩代長安城內幾乎所有的對外貿易,都是在這裡進行的。每天來來往往的人群,用摩肩接踵來形容是最恰當的比喻。
胡商是漢人對那些從西面來的商人的統稱,分行商和坐商。
胡商中的行商不同於中國走街串巷的貨郎,而是指那些從長安或洛陽、泉州等地批發商品回去賣的群體;坐商則是那些在中國開設店鋪,售賣他們帶來的商品的胡人。
西域販賣到大唐的品種不多,像什麼珠璣、玉石、犀象、崑崙奴、水果的幼株、種子、蒲桃酒也就是葡萄酒等。
此時的西市,還沒有崑崙奴販賣。
被譽為絲綢之路的商路雖然存在很久了,但從漢末開始的四百年戰亂,讓這條路早就枯萎到最低點了。
想要從大陸東方獲取財富的東歐和中東的商人,只能把貨物運到西域一帶,他們不敢再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往東前行。
西域的商人則在接手這些貨物后,集中到吐魯番和哈密一帶,再由這裡的商人冒險闖進玉門關。
某一年,楊廣來了。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吐谷渾讓開了河西走廊、西域二十多個小國前往張掖拜見東方帝國的皇帝。
之後,絲綢之路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恢復了往日的繁忙。
但中東的商人們還在觀望。
運送幾十幾百的奴隸到東方,必須謹慎。
而在南方,由掌握海上絲綢之路的長樂馮氏,在武德五年才歸順大唐王朝。南洋的崑崙奴或許還在路途上苟活著。
至於新羅婢,要等到三十幾年後,唐朝第四次東征后,才出現在西市。
給中國帶來巨額財富的瓷器和茶葉,現在還不是主要的商品,但是他們帶走的的絲綢、東方風格的奢侈品,足以讓他們穿越風高浪急的大海與茫茫的戈壁沙漠。
胡商中的坐商,主要是租賃一個商鋪,主營葡萄酒、烤肉和類似新疆維族的那種叫饢的胡餅,兼營則是皮肉生意。所以,每一個胡商的商鋪門口,都站著幾個漂亮的胡妹在那裡拉客。
殷清風很想發個視頻,證明他現在正站在傳說中的那個大唐的長安街頭。可惜,再強大的網路,也不能穿越一千四百年的時光。
就在幾個月前,一覺醒來的他,成為了深宅里的一個妾生子。
凌煙閣里有個叫殷嶠的,因為無後,過繼本族侄子殷元為嗣。他佔據的身體,就是屬於殷元的庶子殷清風的。
歷史上,殷嶠是武德五年春隨李世民征討劉黑闥,在行軍的路上病故的。可是任逸魂穿而來的時候,正是殷嶠去世的那一天,這比歷史上提前了半年左右。
不管他的到來,是不是殷嶠用翅膀扇來的,既然命運被老天爺安排了一次,那就接受現實吧,不是誰都有機會被上天捉弄的。
經歷了無數個痛苦、彷徨、鬱悶、興奮的日夜后,當任逸打算以殷清風的名義在唐朝好好混下去的時候,才發現事情不是他想象得那麼簡單。
殷元有一妻一妾、一嫡子一嫡女,還有一庶子一庶女。看似簡單的家庭,規矩卻多得嚇人不說,整個國公府的氣氛不是一般的沉悶壓抑。
在嘗試改變一下妾生子的地位時,他被他在唐朝的嫡母裴氏無情的拍倒在地。他這才清楚的認識到,原來妾生子的地位真的只比奴僕的高上那麼一點點。
來自現代的靈魂的他,心比天還高。在來到唐朝的四個月後的某一天,留下一封信並帶著貼身侍女尋機逃離了國公府。
在長安城南的某個角落安頓下來后,他發現在古代想要生存下來好像挺麻煩的。因為他不沒弄清楚世人對士農工商這四個主要階層是什麼看法、如果他去經商,會對他的未來產生什麼影響。
如果商人階層像明、清時代那樣低下的話,他想要掙錢養家糊口,就有些麻煩了。
不過,在經過多次行走在東、西兩市的經歷告訴他,他想多了。
他不止一次的看到,商家們是如何不卑不亢的面對所謂的貴人的,也不止一次看見那些貴人是如何面帶矜持的微笑與那些商家打交道的。
他這才恍然,原來經過三百年的戰亂,儒學一家獨大的局面還遠沒有出現。
於是,他放下擔憂,一邊開始計劃自己的未來,一邊琢磨如何養家糊口。最後,他想到了製作和販賣肥皂。
製造原始的肥皂並不麻煩,只需要在動物油脂里攪拌進去一定比例的草木灰或燒鹼,並掌握好加熱的火候就差不多了。
利用草木灰製成的肥皂,賣相是很難看的。必須把粗肥皂加熱熔化,再過濾提純才行。但洗滌效果比唐人使用的澡豆要好得多。而且,為了提高檔次,他又往裡面加了一些胭脂粉。
最初,他為了避免被冠上商賈的帽子,就把目標客戶定為那些遠來的胡商。
等收了任大等六人為奴之後,他乾脆讓他們直接賣給唐人。噱頭嘛,西方萬里來的寶貝,當然不便宜了。
任大他們原是良家子,是這該死的戰亂讓他們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又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被他收為家奴,並冠以他在現代的姓氏。
多日來,小侍女月眉就一直央求著要跟他去西市看熱鬧,他也因整日的讀書讀乏了,這才有了今日主僕八人同奔西市的場景。
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殷清風還是覺得不真實。
幾個月前,他還是浪跡在東方明珠的花叢浪子,但一覺兒醒來后,卻帶著過去的記憶出現在大唐這個時空里。向來無神論的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啥睡個覺也能穿越了。
「是肩負啥使命?靠腰,這很扯!就算是有啥使命要去完成,也輪不到小爺我啊!
老爹老媽還有老姐大外甥,抱歉了!命運強健了我,我只好在大唐享受被強健的過程了。
幸好現在唐朝才立國沒幾年,要是穿越到了某個朝代的末年,那小爺就沒心情享受了,保命才是主要的。」
殷清風也是嘴上安慰自己,他知道實際情況並不樂觀。
本來一個王朝剛剛建立,應該是上下齊心合力建設美好家園的。可是因為一個人做了典範,讓這個存在了近三百年的唐朝基本處於叛亂之中。
其他王朝大多是農民起來造反,可是唐朝呢?正相反。
前期是李瑗、羅藝、王君廓、李孝常、李承乾,侯君集,李佑、李敬業...中期之後是各地的節度使...
細數十六國南北朝的歷史,弟弟、兒子、臣子造哥哥、父親和國君的反,就是一種慣性思維:野心不能藏著,幹掉別人你就是權利無邊的皇帝!
胡風猶存啊~~~
「好吧,管他誰造反呢,關鍵是小爺我咋活下去。」
在殷清風的眼裡,所謂的盛唐,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兒。
農業生產相對依然低下、商業規模也不咋地。要不是有大量賺錢不要命的西域商人總往這裡跑,往唐朝的臉上貼了不少金,唐朝可取的也只有文化上的興盛了。
不過,那也是中後期的事兒了。
至於開疆拓土嘛,有野心的皇帝,誰不想青史留名?
皇帝不值得讚頌,但唐人的血性值得傳唱。
唐人的血性,可不像現代的東北人那個「你瞅啥」的魯莽,而是面對異族的時候,千軍辟易勇往無前的豪氣。
從李世民時期到李隆基時代,由一個個普通的唐人組成的唐軍,戰高麗棒子、小東倭、突厥、吐谷渾、西域諸國,再戰大食等等,每有陣仗,唐軍可從來沒認過慫!
再看看唐朝以後的朝代。
宋軍前期還有點兒血性,沒幾十年就完蛋了。
明朝除了抵禦就是抵禦:抵禦蒙古人、抵禦倭人、抵禦女真人。雖然也有過明荷的料羅灣海戰、明英戰爭和明葡的西草灣之戰,可打敗了一幫子海盜不值得顯擺什麼。
如果非要讚頌唐朝,就要看看唐朝在制度和思想上給後世留下了什麼。
均田制是北魏的,府兵制是西魏的、科舉是隋朝的,三省六部制是隋朝的,鹽鐵不收稅也是隋朝的...
釋道儒是南北朝、《五經正義》是總結前人的...
數來數去,好像除了兩稅法,唐朝在制度和思想上真沒給後人留下太多念想。
不過,誰要是把唐朝貶得一無是處那是無知的。
因為,這是中國最好的時代。
戰亂了四百年,世人的思想是混亂的。
沒有朱程理學、沒有士農工商嚴格的等級制度、沒有兩宋的文強武弱、沒有被小東倭嘲笑的崖后無中華、沒有明朝的官僚大地主階級...
這是一個胡風猶存的年代、這是一個華夏文明重新建立新秩序的年代、這是一個變革思想阻力最小的年代...只要有影響力,這是一個為所欲為的年代!
好吧~~~殷小爺既然來了,就好好折騰一把!看看殷小爺這個花花公子能把大唐王朝禍害成什麼樣!
最少,小爺不能讓李世民的後人們拚命的學他,不停的在宮裡鬧革命。
最少,小爺不能西域、嘉峪關丟了,讓帝都長安城變成邊境城市。
最少,小爺不能搞出一個節度使制葬送大好江山、打斷華夏文明的進程。
最少,小爺得把滿清韃子和小東倭的根給拔了,讓它們這幫畜生成為史書上不起眼的符號。
喔呼~~~大唐萬歲~~~殷小爺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