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賣山藥
安明鎮隸屬於金鐘縣。在金鐘縣的十二個鄉鎮里，安明鎮的人均收入一直名列前三，如果不是多了程大牛家這種貧困戶拖後腿的話，估計還能爭當第一。
從白木村出發，前往安明鎮，首先要經過一段約三公里長，蜿蜒曲折的山路。
這段路屬於白木村的村道。三公里長的路上，除了山就是山，沒有村子。
以前國家沒有實行村村通水泥路的時候，白木村的村道是黃泥路，一到下雨天就濘泥不堪。
如今全程鋪了水泥，無論是行走還是騎車都十分方便。
大牛騎著一輛破破爛爛的二手摩托車載著三十餘斤山藥在安明鎮上的農村信用社銀行門口停下，找了個空地將山藥一根根整齊的堆疊在地上。
今天是安明鎮趕集的日子，從早上七點多鐘開始，街道上就已經擺滿了各種小攤。
有賣水果的，有賣豬肉的，有賣麵包的，還有一些遊走的小販用遮陽傘臨時搭建起來，在遮陽傘下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衣服。
大牛擺賣地的左邊是銀行門口，右邊是一個固定地點，每日都會在此處賣魚的阿姨。
魚阿姨看見大牛擺賣的是新鮮山貨，忍不住贊了兩聲：「小夥子，你這山藥可真新鮮，是昨天挖的吧。」
大牛友好的回應：「對啊，昨天挖的。阿姨你天天都這麼早嗎？」
魚阿姨笑道：「是啊，有些人買菜很早的，不早點的話，到了下午，就很難賣了。」
兩人閑聊了幾句，很快大牛就迎來第一個客戶，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
婦女長得矮矮胖胖但細皮嫩肉，一看就知道是不用下地干農活的『富婆』。
旁邊的魚阿姨見了婦女，立馬笑盈盈開口打招呼：「阿蘭，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叫阿蘭的婦女高嗓門回道：「有個小帥哥在這裡賣山藥，我肯定要早點上來啦，不然等下都被搶光了。」
說著，她還笑眯眯的打量大牛一番。
雖說大牛已經不是什麼十三四歲不懂人體結構的少年，但因為家裡窮的緣故，如今十九歲的他竟沒談過戀愛。
被婦女上下一頓掃視，臉上忍不住燒了起來。
他垂下頭去，拿過婦女撿好的山藥，用老秤桿秤了一下，三斤二兩。
「阿姨，三斤二兩。七塊錢一斤，給二十二就行了。」大牛把山藥裝進皺巴巴的塑料袋裡，遞過去。
婦女一手接過袋子，一手往勒緊的牛仔褲褲兜掏去，笑呵呵的說道：「加個微信吧，我微信支付給你。」
大牛一囧，將自己充五十元話費送的老年人手機亮出來，好笑道：「我這手機……」
婦女心領神會，把已經拔出一半的大蘋果手機又使勁塞回去。她從錢包抽出一張五十元，彎腰遞給蹲在地上整理山藥的大牛，道：「下次不能叫阿姨了，得叫蘭姐，知道沒？」
大牛抬頭，雙目剛好對上婦女領口，裡面有兩隻大白兔正欲掙脫束縛，解放自我。
大牛臉上的黑已經完全沒法掩蓋他的血色，但見兩朵紅花在他臉頰上突然盛開。
他慌忙點頭哦哦兩聲，卻不接那五十元，只低頭說道：「蘭姐，我找不開。」
說罷，臉上的花兒更紅了。
他現在渾身上下一毛錢都沒有。
蘭姐愣了一下，已經有些明白了。看來這人家境真不咋樣。得了，那就當是做好事，救濟一下他吧。
她爽快道：「那就給我秤五十元山藥吧。」
大牛抬起臉，有些驚愕。卧槽，這算不算是好運來了？看來，我也是可以靠顏值吃飯的人嘛。
蘭姐走後，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問山藥的價格。有人嫌貴，也有人無所謂。
幾十斤山藥賣到早上十點多鐘的時候，已經所剩無幾。
等了半個鐘頭，依舊不見有人來問，大牛就從褲兜里掏出今日所得，一張一張從小到大疊整齊，數了兩遍。
今日所得共有一百九十七元。
剩下的山藥大約還有四五斤，如果全都賣出去的話，今日能掙兩百元不是問題。
兩百元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就是一件衣服的錢，但對於大牛來說，兩百元是他一家人一個月買鹽買肉的錢。
今天賺了這麼多，大牛打算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就不買豬肉了，買一條魚。
草魚的價格是八元一斤，一條普通大小的草魚大概是三十元左右，如果買豬肉的話，至少能買三斤，差不多夠家裡吃一個星期。
可大牛想到，爺爺奶奶已經很久沒有吃魚，是該買條魚回去，讓二老解解饞了。
就在他正想著要如何烹飪草魚的時候，銀行保安已經走到他旁邊，一臉不耐煩的說道：「誰讓你在這裡擺攤的？走開走開，快走開，別在這裡擋道。」
大牛的山藥並不是剛好擺在銀行門口，而是擺在離銀行門口還有兩三米遠的地方。
見程大牛一動不動，五十來歲的保安十分囂張的叫道：「喂，我叫你走開一點沒聽到嗎？這兒是銀行門口，不是菜市場。」
「我還有一會兒就賣完了，一賣完，我馬上就走。」大牛收好錢，站起身，溫和道，「大爺，就讓我再擺一會吧。待會兒走的時候，我一定會把這些垃圾全都收拾乾淨，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出門在外，受氣是在所難免的！這一點大牛在念書的時候就已經深有體會。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保安氣焰很高，穿著天藍色的保安服，就好像穿著一身警服一樣，「你把這兒當什麼了？如果個個都像你這樣，那銀行乾脆關門得了。」
大牛自知理虧，只能收拾東西，準備換個地方賣。畢竟此處確實還是屬於銀行門口，雖然不擋道，可也是人家的地盤。
旁邊賣魚的阿姨說道：「小夥子，你擺到我的魚池前面，這樣就不擋著銀行了。」
大牛感激的看她一眼，不知說什麼好。
她卻微微笑道：「不要緊的，你擺過來吧。」
看著大牛將山藥移到魚池前邊，保安這才瀟洒轉身，走入銀行裡邊。
大牛十分感激魚阿姨，特地從剩下的山藥里挑出幾根最大的給她。
魚阿姨一開始不要，後來推卻不過，才收下。
到了正午十一點半，大牛已經將剩下的所有山藥賣光，又賺了三十，加起來就是兩百二十七元。
他盯著魚池看了好一會兒，很不好意的問道：「阿姨，草魚多少錢一斤？」
「八塊錢一斤。」
大牛窘迫的說道：「我只有二十七塊錢，我想要一隻不超過二十七塊錢的。」
魚阿姨會心一笑，拿起網子撈了條蠻大的草魚，看樣子有四斤左右。
大牛心慌慌的看著草魚，又不好說什麼。
魚阿姨把魚撈上來並沒有直接掛到秤上，而是先將魚摔死，去了魚鱗，破了魚肚，將魚腸挖出扔掉，然後才將殺好的草魚裝到袋子里掛到秤上。
「剛好三斤，二十四。」
大牛懵了。什麼時候賣魚的會先把魚殺乾淨才掛秤？難道是自己太久沒買魚，都落伍了？
他給錢拿了魚，實在不解，就問道：「阿姨，現在賣魚的都像你這麼賣嗎？」
魚阿姨哈哈笑了幾聲：「肯定不是。我只是不想白拿你的山藥。下次你過來，還擺我前面，但我要吃山藥的話，我就拿錢買，不然我心裡過意不去。」
程大牛這個高大健碩的大男孩，立即像個小姑娘似的，心中升起莫名的感動。
他連連道謝之後，就往銀行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