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出頭
「不好,那群人竟追上來了!奇怪,明明已經甩開。」
左守跳上車轅,急切道:「無論你主人有沒有醒來,都得趕緊離開此地。」
他自幼生長山林之中,雖無法與鳥獸溝通,但對鳥獸行蹤痕迹了如指掌,對其隱匿之法亦是成竹於胸。
掩藏自身行跡,是他真正的倚仗所在。
靠這等絕技,左守武功平平,在江湖之中混跡倒也多是有驚無險,甚至在偶然之下成了賞金獵人,喬裝打扮,出入各地,獲取一定的消息去換取他所需之物。
如今在這茫茫黑夜之中,行蹤竟然被人看破,要麼對方之中來了追蹤高手,要麼在無意間出了疏漏,讓對方給抓住了。
無論如何,先跑了再說。
與人爭辯,無異自尋死路。
踏踏踏~
馬兒毫不猶豫地轉換方向,撒開馬蹄快速奔跑。
此處坑坑窪窪,土包橫檔,卻擋不住馬兒的靈活。
哐當,哐當。
一陣搖晃、一陣亂響,馬車時而跳起,時而傾斜,震得左守頭暈眼花,幾乎五臟移位。
終於,馬車行駛在了平整官道之上,漸漸將身後追蹤之人甩了開去。
可惜,這終究是徒勞之功。
這追蹤之人著實厲害,竟在四處埋伏下不少人手。
在那官道之上,更是聚集眾人,攔道設卡。
以馬車之笨重,哪裡能夠繞的過去。
左守暗嘆一聲,他知道自己從上馬車開始就已經犯了隱匿逃脫的大忌。
隱匿之法,在於靈活機動,在於減少自身目標,利用一切外在環境,伺機金蟬脫殼,擺脫他人。
馬車的目標實在太大、太明顯,行動上又顯得笨重,有失靈活,一旦他人有所準備,便徹底成了一個移動的囚牢。
看著攔道之人已然動用了弓弩,齊齊對準馬車。左守知道,自己在不知什麼時候惹到了一夥狠人。
江湖中人,一般不敢碰朝廷明令禁止的弓弩之物,敢碰的不是背景雄厚,便是狠人。
一波波箭雨下來,任你藏匿手段再高明,身手再靈活,也逃不過密密麻麻的無差別覆蓋。
唏津津~
馬兒一聲嘶鳴,動物對於危險的本能直覺,讓它緩下了腳步。
有一灰袍之人緩步走上前,啞聲道:「把東西交出來,你可以走。」
左守心中疑惑,著實不知這群人興師動眾,一路追殺自己到底所要何物,他凝聲道:「閣下到底要找什麼,不妨提個醒。」
灰袍之人微微沉默,道:「十日之前,有人給了你一張燒餅。」
左守一愣,十日前,他並無任務在身,只是化身乞丐,沿街行乞,隱藏自身罷了。
畢竟,一旦完成一項任務還有一段危險期,若是太快轉化身份,容易為人察覺。
他曾以乞丐的身份探聽消息,自然得以乞丐的身份繼續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內,他接受了太多人的施捨,無論食物還是銀錢,盡皆有之。
但一說起燒餅,他卻印象深刻。
那是燒餅鋪子的瘸老三,腿腳不利索,做燒餅的手藝卻是不錯。
每次收攤回家,他都會把一些燒焦或是破損的燒餅給街面上的乞兒充饑。
在大家眼中,他是一個老好人。
左守蒙他照顧,倒是吃了不少燒餅。
他點頭道:「不只是我,街面上的乞兒三三兩兩,都有燒餅。」
灰袍人道:「燒餅是瘸老三給你的。」
左守點了點頭。
灰袍人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很好,瘸老三將一件東西藏在了燒餅中。」
左守搖頭道:「我吃的都是尋常燒餅,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藏在裡面。
或許,閣下找錯人了。」
灰袍人臉上閃過一絲唳色,「凡是在他那吃過燒餅的,我們都找了。如今便只剩你一人而已,你說會不會找錯?
再好好想想,我這人耐性不錯,天亮之前,不會動你。」
此時烏雲撥開,正是月上中天之時,天地間遍布銀霜,說不出的靜謐。
左守,已經錯過了逃脫的最好時機,他選擇了老馬,也選擇了遵循自己的本心。
他此時眉頭緊皺,眼中露出思索之意,彷彿在努力回想十日前那燒餅的不同之處。
然而,他向來講究個囫圇吞棗,哪裡知道燒餅中會有什麼東西?
無論是十日前還是多少日前,他吃燒餅都不過是一口吞下的事情。
這灰袍人需求之物,即便當真在燒餅之中,他也是萬萬拿不出來的。
他此時將周圍的一切在心中過了一遍,山川地勢、花草樹木,一切看似尋常之物在他眼中皆成了可利用之物。
「只要將老馬與馬車分離開來,便能有十足的把握逃脫!」
左守心中念頭閃過,馬與馬車,完全是兩個概念,特別事像老馬這等靈性十足的存在。
只要讓老馬回復自由,再藉助馬車擋住第一波箭弩,他便可以順利逃脫!
現在唯一的問題,便是如何說服老馬,讓它心甘情願離去。
左守尚在思慮之間,便見灰袍之人拍了拍手,啞聲道:「掌燈,起篝火。秋夜寒涼,讓兄弟們喝點酒暖暖身子。」
一聲訊號發出之下,方圓幾里很快亮起星星點點的篝火,看似雜亂,實則卻是將人員安排到了極致,無論何處發現狀況,皆能以最快的速度調動圍堵。
安排追捕之人,心思極為縝密。
左守心下一震,這群人隱藏之時,連他都未發現端倪。
此時一旦現身,其排列的位置隱隱便像是個口袋,即便他與老馬逃脫開去,亦不過是從一隻袋子鑽進了另外一隻袋子罷了。
唰!
灰袍之人隨手扔過一隻酒袋子,「喝點酒,會記得更清楚!」
左守默默接過袋子,擰開蓋子灌下一口。
似乎,他進了一個死胡同之中,竟沒了出路。
酒在左守舌尖徘徊翻滾,種種影相在他腦海之中閃過。
即便今日沒有馬車、沒有老馬的羈絆,他不扎進這袋子之中,也會扎進另外一個袋子里。
以他在山中向大自然學會的這些技巧,萬萬不會就這麼毫無聲息地被人圍困得毫無餘地才是。
「一定是什麼地方遺漏了,讓人給佔了先機而不自知!」
咕咚。
一口酒水咽下,他腦海之中定格在一道人影之上。
此人腰間別著用來砍柴的斧子,身上背著柴火,看上去普普通通,與一般的柴夫並無兩樣。
記憶之中,此人停留了幾息,在他身前放下了兩個銅板,與他有過瞬間的眼神對視。
「是他!」
出於野獸般的敏銳直覺,左守終於知道了對手到底是何許人!
那是一位與他一般,師法自然的存在,而他卻看走了眼。
這一次,輸的不冤!
左守放下酒袋子,沉聲道:「我想知道,到底是何人追蹤到在下的行蹤。」
灰袍之人嘿然一笑,「知道你自恃逃脫手段高超,被我等圍困,心中定然不服。
好叫你知道,制定這等圍困之法的不是別人,正是瓊林園的樵三爺。
自見了你一面之後,他便算定了你的行蹤,種種布置安排下來,簡直未卜先知,你的每一步皆在三爺預料之中。」
瓊林園樵三之名,在江湖年輕一輩之中幾成傳奇,自在瓊林園開園之日一戰成名,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雖不是內院弟子,卻可以稱得上是瓊林園的其中一位旗幟人物。
「原來是樵三爺,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佩服佩服。」
左守對於灰袍之人所說之話當然不會盡信,一眼只是確定對手是何等人物罷了,當真要制定計劃,還是得花費極大心力。
樵三肯出手幫忙,必定與這群人關係匪淺。
左守望了一眼空中的明月,嘆聲道:「可惜,閣下終究要白忙一場了。你所說的到底是何物,在下著實不知。」
灰袍之人自顧自喝著水酒,搖頭道:「現在離天明尚有一段時間,我不急,你也不要急著下定論,再好好想想,說不定能想起些什麼。
別奢望能逃出去,或是有人來救你。
你不將那東西交出來,便是與我家堂主過不去,便是與瓊林園過不去!
無論你什麼來歷,都扛不住!」
瓊林園的聲名,在江湖之中當真能鎮住很多人。
左守知道,即便左家出面,在瓊林園面前也討不了好,何況他只是從左家逃出的廢人而已。
「喲,好嚇人,你家堂主什麼身份,竟然能代表得了瓊林園?」
呼!
馬車帘布驟然掀開,丁易一臉嘲弄地看著灰袍之人。
左守忘了丁易的存在,而灰袍之人,壓根不知馬車內竟還有其他人存在!
整個場面,忽然之間變得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