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豬林
丁易迷迷糊糊的,發現自己端坐在水面上,一道道漣漪從他身下傳開,向著遠方擴散。四周,是無盡的灰色空間。
「這是什麼鬼地方?我,不是已經死了么?」他緩緩挪動了下身子,發現只是漣漪變大了,並沒有沉下水面的跡象,便大膽的站起身來。
「幫我好好活下去。」丁易耳中傳來蚊蠅般的聲音,若不是這方空間極其安靜,怕是根本傳不到他的耳中。
「是誰!」丁易轉過身,發現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漂浮在半空中,那人眉頭緊皺,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幫我好好活下去。」那人影變得越來越透明。
「什麼鬼!」丁易一開口,憑空颳起一陣風來,將那人影吹散殆盡。在恍惚間,他彷彿看到有一道黑絲隨著人影一同消散。隨之消散的,還有腳下的水面,丁易只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被一股巨力猛然向下拉扯,那種劇烈的失重感,讓他直接眩暈了過去。
待他再次睜開眼之時,覺得頭痛欲裂,眼前的一切在不斷地旋轉,耳中轟鳴聲不斷。他搖了搖頭,強行壓下眩暈之感,打量了下四周,發現自己被捆綁在一顆大樹上,動彈不得。
不遠處,兩位身著公服之人,就著酒水,吃著乾糧,有說有笑。
過了盞茶的時間,丁易耳中轟鳴聲漸漸消失,他二人的對話斷斷續續傳入他的耳中。
「董超,過了野豬林,前方便是幽州地界,這人我們可就得交出去了。到底動不動手,你倒是做個決定。」
「薛霸,不急。這幽州是塊凶地,多少凶名赫赫的狠人,過了這野豬林便再沒出來過。即便他能活著進去,也很難活著出來。」
丁易心中一涼,「夭壽了,怎麼野豬林都出來了!該不會是靈魂穿越到水滸第一悲劇,林沖身上了吧?」
只聽薛霸繼續說道:「丁家可是傳話不能讓他活著進幽州。我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野豬林將這小子做了,也算給他找了塊風水寶地,到時候在黃泉路上,他也好快點找個伴。」
董超搖頭道:「你頭一次走幽州,不了解這邊規矩。我們收了好處,勻出一些,該辦的事只要提點一二,他們自然會幫你辦得妥妥噹噹。
況且,丁家只是讓我們將他押解幽州,其他的不過是那位管家的吩咐罷了。我們押送的這位雖然出身丁家旁枝,卻是真正的丁家血脈。事情做的太絕,於我們而言並非好事。」
「你也太過小心了,丁易這小子在丁家的地位甚至還比不上一些貼身丫鬟伴童,如今又傷了丁家嫡系,即便弄死了也不會有人給他出頭的。」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丁家想殺他,當時就杖斃了,為何要付這麼大的代價請我們千里迢迢送他來幽州。」董超從懷中掏出一片破敗的紙張,像是被人撕破又重新粘合起來,「我一路上故意拖延時間,便是在等京都的消息,你知道我家那位在鷹揚衛任職,這消息便是他傳出來的。」
他將紙張遞給薛霸,繼續道:「你先看完,自然就有決斷了。」
薛霸好奇地接過紙張,看了一眼,臉色頓變,「當年名傳天下,被皇帝破格提拔的明州掌兵使丁典竟然是這小子的親哥哥!不是說丁典出身草莽,與丁家並無關係么!」
董超嘿然一笑,「我大楚以武立國,以武定功。丁家現任家主也不過是一州掌兵使而已,若是讓人知道了丁典出身丁家旁系,丁家嫡系的顏面何在。更重要的是,以丁典的人才武功,讓他留在丁家,那將來家主之位又該傳給誰?」
薛霸回過神來,「看來丁家押這小子來幽州,是想落丁典的臉面。」
「不錯,幽州刺史與明州掌兵使不合,天下皆知,若是他知道丁典的弟弟獲罪押解幽州,你說會怎樣?所以,有些事不必我們出手,丁家我們不好得罪,丁典,我們更是得罪不起。」
薛霸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一切便按你說的做。即能拿錢,又不落仇怨,何樂而不為!咱們趕緊將這小子交出去,到時候再好好喝上一杯。」
「丁家,丁典,大楚?什麼亂七八糟的,看來不是林沖。」丁易想起林沖的遭遇,對比自己如今的境遇,唏噓不已。
人家堂堂八十萬禁軍教頭,武藝高強,深陷囹圄之時,生死尚且掌握在兩位公人手中。如今自己一身傷,還像死豬一樣被人死死捆在樹上,當真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呸呸呸,我才不是死豬,不對,我才不是豬。。。現在靠那個便宜哥哥的威名,人家不動手殺我。可一旦到了那什麼幽州,被人嚴加看管,恐怕想逃就更難了。」
他暗暗觀察,將周遭的地形,樹木分佈暗暗牢記,心中不斷計算著各種逃跑的可能性。
「根據打架理論,動手時要出其不意,盯准一人動手,讓另外一人投鼠忌器。」
丁易看到薛董二人拿著枷鎖,越走越近,心不由得加速跳動。
「能不能成功在此一博,無論如何,總比任人魚肉強!」
在董超解開繩索的瞬間,丁易突然發難,一下繞到董超身後,手臂纏向他的頸脖。
「找死!」董超怒喝一聲,雙手微曲成爪狀,如同鐵鉗般牢牢鉗住丁易雙臂,在一抓一帶間將丁易扔出丈許遠。他三兩步之間趕了上去,一腳將丁易踢成滾葫蘆。
「拿我棍來!」董超接過水火棍,獰笑道:「老子水火棍下冤魂數十條,今天就你見識下為什麼馬王爺有三隻眼!」
他掄起嬰兒手臂粗細的水火棍,對著丁易的腦袋就是一棍,這一棍若是砸實了,不死也得重傷。
丁易頭破血流,一身是傷,卻是異常冷靜。眼見水火棍近身之時,他身體微一翻滾,躲過要害,同時手中一把沙土揚起撒向董超雙眼。
「砰」,木棍擊在丁易身上,卻是毫無聲響。
漫天的沙土也迷住了董超雙眼。
「好機會,就是現在!」丁易撐住傷痛,一個翻滾之間起身,手中拎起一塊石塊,狠狠砸向董超腦門。
這電火石花間發生的事完全超乎了二人的設想,未等他們反應過來,丁易已然將董超砸暈在地,騎坐在他身上。
「嘿嘿~」丁易咧嘴一笑,朝著薛霸勾了勾手指,「身手這麼水,開後門當的捕快吧。」
「你死定了!」薛霸怒吼一聲,手持腰間刀柄,腳下用力登出便是半丈之遠。他這一招乃是壓箱底的本事,喚作「甩刀術」,借力蓄力,一刀甩出便能將他自身力量擴大數倍,非常具有迷惑性。
丁易感覺頭皮一麻,心中警兆忽生,暗叫一聲不好。
薛霸第二步踏出,蓄力達到頂點,他大喝一聲,腰間長刀即將出鞘之時,突然悶哼一聲,同時腳下一軟,整個人向前飛出,恰恰趴落在丁易面前。
「這算什麼?你的獨門絕招,屁股向前,蛤蟆吞天式?」丁易口中不留情,手下也毫不含糊,對著薛霸腦門便是一石頭。
見兩人暈死過去,丁易長長舒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一時間覺得手腳發軟,身上的疼痛也被放大了數倍。
「好歹當年我也是打過架的人,比打架,你們還差遠了!武功再高,板磚拍翻都不知道,還敢出來當捕快?」
丁易一陣腹誹,盤膝坐下,默默運用前世盛傳的逆式呼吸法調整呼吸,一呼一吸之間,彷彿有一股清流,流淌在臟腑之間。
一頓飯的時間,讓丁易精力恢復了不少,疼痛之感稍減。
他呼的站起身來,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的兩人,猶豫了一下,迅速將二人衣物剝個乾淨,從中搜出不少銀錢,還有一些迷煙,蒙汗藥,金瘡葯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也讓丁易暗自慶幸,原來這也是兩個老江湖,若不是太過大意,沒把他放心上,又碰到了板磚神器,也不會陰溝里翻了船。
「咦,硬梆梆的,這董超還在衣服里藏了私貨?這麼神秘,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來路的東西,合該與我有緣。」
他換上董超的公服,將一些用不到的物品挖坑掩埋,帶上斗笠,拾起水火棍,背上二人的包裹,朝著幽州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不一會便將野豬林遠遠拋在身後。
過了一刻多鐘,有一個全身籠罩著灰袍之人從野豬林中走出,先是查看了薛董二人,然後又將丁易掩埋的東西翻看了一遍,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他看了一眼丁易消失的方向,腳下輕點,整個人如同大鳥般,雙臂一振便是數丈之遠。
待到太陽西下之時,野豬林外來了一群人,帶著大大小小的布袋,抬著幾個擔架。
這群人在公人口中喚作「撿屍人」,專門收拾野豬林中那些冤死之人。公人做完買賣之後,多多少少會留一些銀錢當做給這些人善後的辛苦費。這是行內心照不宣的規矩。
「看來今天沒什麼生意,可以早點回去了。」一人打著哈欠,一臉疲憊。
「不會,衙門裡傳來消息,晚些時候會有幾單生意。」另外一人也跟著打了哈欠,「咦,有人跟我們搶生意!」
他看到薛董二人光潔溜溜的躺在那,趕緊走了過去。
「不好!出事了!這兩位是押解的公人。」他與董超打過多次交道,熟悉的很。他微微一探兩人的鼻息,肅然道:「放信號,趕緊通知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