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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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到了一個小站,停了下來。下了幾名乘客,又上來了幾位乘客,列車又徐徐啟動了。

他們乘坐的這趟車是一趟慢車,時速大概只有三四十公里。列車在沿途的各個小站都停,所以這一路走走停停,四十多公里的路程,得走一個小時左右。

李林對車廂內的上上下下的旅客都視而不見,對各種噪雜的聲音充耳不聞,只顧順著自己的思路,一路苦思冥想下去。

軍列運行的準確時間,是軍事機密,是保密的,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連值勤的哨兵和巡邏的民兵都不清楚。那麼,這個敵特怎麼能知道昨天晚上會有軍列從753廠開出來呢?就是在沒有軍列通過的平常日子,范村鐵路大橋和紅岩鐵路隧道作為安全重點部位,都有守衛部隊的崗哨和民兵巡邏,這是鐵路局和當地政fǔ對鐵路沿線村莊所作的「愛路、護路」的基本要求。昨天雖然李林他們加強了對鐵路專用線關鍵部位的值守,他都親自去了隧道,但對民兵和崗哨,並沒有做出什麼不一樣的安排來,他們預防的就是作出和平常不一樣的變動,會無意中透lù出有重大行動的信息。他們實行的是一般人不易看出來的內緊外松的辦法。

所以,民兵和崗哨這兩方面,不會是軍列通過時間的泄密者。他們基本可以排除在外了。

······

范村火車站到了。

在這個車站,鐵路專用線與同蒲鐵路jiāo匯。

他們一行三人下了車,沿著專用線的股道,往753兵工廠所在的東南方向走去。

列車則沿著同蒲鐵路向西南方向駛遠了。

半個多小時后,他們三個人就站在了發現手榴彈的地方。

他們內緊外松,只注意了重點部位的防衛,沒有想到敵特會在離大橋不遠的這處彎道安放手榴彈。如果手榴彈真要引爆了軍列,那麼,按軍列的長度,最後一節車廂肯定離大橋不遠,那這樣一來,鐵路大橋也肯定會受到破壞!

敵人這樣的設計,真可謂用心險惡!

站在案發現場,楊曉、劉福亮,還有被他們叫來的范村民兵小隊長五狗、武栓柱,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案情進行著分析。

李林則一邊認真聽他們每個人的發言,一邊沉思著。

「敵人真會選取地方啊,昨天真要讓他們的yīn謀得逞······」楊曉沒把後半句話說出來。被敵人在眼皮子底下在鐵道上安放上手榴彈,這已經是他們干鐵路保衛的人的失職了,雖然領導和同志們並沒有責備他們,可他們自己心裡卻很難愛。如果真要發生爆炸的事,那他們可就是對祖國犯罪了。

「敵人哪兒來的手榴彈呢?」新兵劉福亮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就這麼一顆手榴彈的線索,咱們如何下手來查找這個暗藏的特務呢」他年紀只有十**歲,是一個剛入伍不久的新兵,對搞偵察還沒有一點經驗,所以,一來到現場,他就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是狐狸,總會lù出尾巴的,不要著急。」楊曉接著他的話說。

和劉福亮相比,楊曉雖然也只有二十一歲,比李林小一歲,可他已是一個入伍三年的老兵了。雖然也是剛轉入鐵路保衛部mén工作,但幾年的部隊生活鍛煉下來,已把他鍛煉得成熟一些了,所以遇事沒有劉福亮那麼mō不著頭緒。

「把我們村的地主、富農抓起來審問,一審問就清楚了。肯定是他們乾的,或者,至少他們知道是誰幹的。」xìng格急燥、心裡想什麼就往外倒什麼的武栓柱又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五狗看了看武栓柱,沖他眨了眨眼,沒有支持他的意見,而是把目光轉向李林,等李林拿主意。

武栓柱知道這下自己說的又不對了。他伸了一下舌頭,但也沒在意。案情分析嘛,就是要讓大家說。再說,他這個人是個直xìng子,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會遮遮掩掩的。

李林聽著他們議論,沒有急於發表自己的意見,而是抬頭望去。這地方四周都是荒山,附近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離這兒最近的范村鎮,也有三四里地遠。平日,這鐵道附近是很少有人來的,更別說這寒料峭的早了。

站在這現場,他更堅定了自己的那個觀點:必須深入現場,才能打開思維。坐在機關辦公室里,是破不了案的。

當務之急,是查找出安放手榴彈的人和泄lù軍列運行時間的人。這兩點,應該就是他們偵破本案的切入點。這兩個人(或幾個人)不管找出那一個來,這案子偵破就有希望了。而這就得要發動群眾,儘快深入群眾中去,看能不能在群眾中發現一些線索。還要注意,不能動靜太大,打草驚蛇。

這時候,楊曉和劉福亮他們也都停止了說話,看著李林,等著他發話。

「曉,小劉,這樣吧,咱們一人去一個村子,先在這周圍村莊展開秘密調查,重點是昨天黃昏,有誰在這附近出現過。」

「是。」

「是。」

楊曉和劉福亮響亮地回答。

於是,楊曉由武栓柱領著,去了范村。劉福亮由五狗領路,去了舊堡。李林是要兵分兩路,讓他四個人查可能安放手榴彈的人,他自己則負責查問可能泄lù軍列通行時間的人,爭取儘快挖出敵特分子,儘快破案,不讓敵人再有下一次行動。

李林一個人向范村大橋走去。他決定要先向值勤的哨兵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再去車站調查一下,看有沒有可能是車站方面的某個人把軍列通過的時間泄lù出去了。

一問在大橋上站崗的兩名戰士,果不其然,他們昨天都沒在這兒值勤。他們已經換崗了。這一點,李林來之前就料到了。

於是,李林離開大橋,向護運部隊的駐地走去。

護運部隊的駐地在與舊堡只隔一條溝的新堡的小學校旁邊的一隻小四合院內。營房是一排座北朝南的瓦房,房子前面是一塊約有二百平米左右的平地,是戰士們出cào的cào場。鐵路專用線完備部隊一個排的戰士們,就駐紮在這裡。

李林在排部找到常排長,先問他部隊的武器彈yào有沒有失竊或丟失過。常排長很肯定地告訴他沒有。然後,李林就請常排長把昨天在范村大橋站崗的戰士挨個叫到排部詢問。常排長疑huò地看了看李林,但出於多年養成的軍人素養,他沒有問李林原因。昨天在鐵道上發現手榴彈的事,李林要求當時在場的人要嚴格保密,所以到現在,常排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李林為什麼要問他武器的事,和要來找他的戰士問話。?(五狗打過電話)5。12

可是,十幾個戰士問下來,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有。戰士們在大橋邊的哨位上,哪班崗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人在鐵路附近出現過。

這也難怪,李林剛才從哨位上向案發現場這邊望,一座山樑遮住了他的視線。鐵路在山樑附近一拐彎,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看見那座山樑。敵特安放手榴彈的地方,正好是哨兵視線的盲區。這一點,又從另一方面說明,這個暗藏的敵人是多麼狡猾。他事先一定經過仔細的勘察。

午飯時間到了。李林婉謝了常排長讓他留下來和戰士們一起用餐的邀請,來到范村,找到村長,亮明自己的身份,讓他給派三個人的飯。

按照約定,他們偵破小組的三個人要利用午飯的時間開一個碰頭會的。

不一會兒,楊曉和劉福亮按約定也來到范村,找到了李林。三個人分頭到三戶村民家吃了午飯,就借用村公所的辦公室開了一個簡短的情況匯總會。

楊曉和劉福亮彙報說,經過一上午的調查了解,他們先後問訊了幾十位村民,兩人卻都沒有什麼收穫。村民們有的說自己昨天一天也沒去過鐵路邊,所以也沒看見有誰去過那兒,並且都能說出自己沒去過鐵路邊的證據。

李林把自己上午在哨位上和部隊問訊的情況也說了一下。

一時間,三個人心情都沉重起來。劉福亮更是既著急,又有點泄氣,在一旁耷拉著腦袋,低聲嘟囔著:「這個狗務,到底在哪兒呢?」

李林雖然內心焦急,但他還得表現得不動聲sè。他點燃一支香煙,和他們商量:「你倆想想,咱們除過調查走訪群眾,是不是還可以有別的尋找突破口的方向?」

楊曉摘下帽子撓了撓頭,想了一下,說:「股長,咱們在現場,找到的東西除了那顆手榴彈,就是那截鐵絲和那一截線繩。調查手榴彈是誰的,那誰會承認?平常人們連見都不會見它的。村子里民兵們站崗放哨巡邏,上級只給他們配了步槍,沒有配過手榴彈。那截鐵絲和線繩,也是老百姓家中很普通的鐵絲和線繩,要調查它們的來歷,難度肯定很大,耗的時間肯定也會長。手榴彈是人安放在那兒的。還是人的目標大。所以我還是同意先從調查昨天去過鐵路附近的人入手。」

李林邊聽,邊在心裡暗暗讚許。別看楊曉跟上自己才幹了一年多,可已學到了不少東西。聽他分析的,多有道理。

「小劉,你的意見呢?」

小劉也被楊曉剛才的一番話說得不好意思了。他可不會這麼頭頭是道地進行分析。看來,自己是得好好學啊,可不能太心急或遇到困難就泄氣。他紅著臉,搖了搖頭說:「我,我沒有什麼好說的,聽你們的。」

武栓柱和五狗回自家吃過午飯,也來到了村公所。李林已跟村長打過招呼,說自己這幾天在這一帶有任務,想讓五狗和武栓柱配合一下他們。村長二話沒說就吩咐他們倆人這幾天就協助李林他們工作。

「既然沒有別的再好的辦法,我看,下午咱們還繼續訪問,還在上午各自所在的村。是狐狸,總會lù出尾巴的,是敵人,總會在現場周圍留下一些痕迹的。這才剛開始工作,我們怎麼能泄氣呢?咱們不能心急。也許線索就在剩下的這些人群當中。我們要不放過一戶、一人,要保證每位村裡的人,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子,都要訪問到,要把工作做細緻。」

作為負責人,李林儘可能地做好對部下的鼓動與組織工作。

「我們這幾個村裡的群眾覺悟,除過那幾家地主富農,哪是沒得說。如果他們有誰知道情況,肯定會告訴咱們,而不會隱瞞不報的。我看,關鍵就是那些壞分子。」五狗說出他自己的觀點來。李林聽出來了,他是在替當地群眾證明他們的覺悟高。對這一點,李林也是非常相信的。新中國成立后,廣大勞動群眾翻身做了主人,他們對新政權的擁護,對新政權的熱愛,那是發自內心的,甚至是非常感人的。

是的,廣大農民群眾的覺悟,是空前高漲的。新中國剛剛成立,他們剛剛從被壓迫、被剝削的地位翻身做了自己的主人,從前沒有自己的土地,從新政權手中分得了自己的土地;沒有住房的人家,分得了地主家的房子住,那種對黨和對新政fǔ的信任、熱愛是空前的,對黨和政fǔ的號召也是積極響應,而對敵特分子,那是人人喊打,恨之入骨的。他們只要發現一絲反對黨、反對新政fǔ的蛛絲馬跡,肯定不會不報告。這一點,絕對可以放心。眼下前線正在進行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戰爭,後方也正在進行鎮壓反革命運動,人民群眾的鬥爭積極xìng,革命熱情,是無庸置疑的。他們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什麼線索,不會是他們的偵破方向錯了,或者是群眾知情不報。只能是他們的工作還沒有做到家,或者,這個敵特正是太狡猾,他做案的時候,確實沒有人看到。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該怎麼辦呢?

「我看,為了節省時間,還是把敵特分子抓起來審問吧。」武栓柱又提起他的先把地主分子抓緊起來審問的建議來。

李林沖武栓柱笑了笑,沒有接腔。他繼續順著自己剛才的思路往下想。如果真沒有人看見安放手榴彈的人的話,那麼,他們在跟前這三個村子的調查訪問就不可能得到有價值的線索。那樣的話,他們就應該把調查的範圍擴大,把鐵道周圍十里地範圍內的村子,全調查到。

可是,時間不等人哪!局黨委會上,要求他們的是,在下一次軍列通過之前,必須破案。決不能讓敵人的破壞yīn謀得逞。

或者,就按武栓柱建議的那樣,從調查那些特殊人物昨天的行蹤入手,或許能得到點線索?可是,萬一得不到線索,那不打草驚蛇了嗎?那樣一來,將會對下一步行動,帶來很大的困難。

李林這樣想著。

下午,幾個人還是按照李林剛才的安排,分頭去了上午各自調查過的村子。

楊曉和劉福亮在當天下午,基本快將范村和舊堡兩個村子的群眾都調查遍了,李林自己也把新堡的群眾問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收穫。

晚上十點多鐘,李林讓五狗和武栓柱回家休息了。他和楊曉、劉福亮三個人吃完村裡派了飯的人家送到村公所的飯,擠在村公所,分別就在辦公桌、木箱子上睡了一晚。臨睡前,李林到新堡部隊駐地,借部隊的電話把一天來的工作情況向在太原的科長雷鳴做了彙報,並請示雷科長還有什麼指示。

「繼續查下去!不是還沒有全部查完嗎?」電話那頭,雷鳴的話說得既響亮,又乾脆利索,聲音震得李林的耳朵嗡嗡響。

「是!」李林回答完,放下了電話。

科長的聲音本來就很響亮。不過,剛才的通話中,明顯lù出了不悅,可能也在為案件沒有頭緒而著急。

是啊,案子發生一整天了,而他們這一天卻一無所獲,毫無進展,這能不讓科長著急嗎?依科長的脾氣,他不罵娘已經算給了面子了,李林這樣想著。對,絕不能鬆勁。明天,繼續調查下去,他就不相信揪不出敵特分子的尾巴來。這三個村子沒有,就擴大範圍······李林自己心中也很著急,又很沮喪,但還是在心中這樣暗暗下著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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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道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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