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8章 自投羅網

楚曜及時將三大幫派的動靜稟報了王爺，百里長卿深沉的目光落在航海圖上，眼底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亮光。

林歸遠道：「如今三家勢成水火，聯軍已不攻自破，接下來的一戰，安老大必定全力以赴，不會再給我們聲東擊西的機會了。」

奇襲降龍島，勝就勝在一個「奇」字，這樣的戰術，可一不可再，而且海上行軍必須藉助船隻，江夏軍引以為豪的急速行軍的本領，受到極大限制，這也是楚曜在安老大等人趕回來之後急速撤離的原因。

「既然如此，我們就和他們真刀真槍地比上一場。」百里長卿道：「否則就算贏了，安老大也會不服氣。」

林歸遠狐疑地看向王爺，「可是我們沒有好的戰艦，真打起來，不堪一擊。」

「沒有的話，就去借。」百里長卿說得天經地義，楚曜頷首，若有所思，「王爺準備找聶鎮雄還是雲霄公子？」

「都不是。」王爺接下來說的話讓楚曜和林歸遠俱是一驚，雙雙訝然道：「是安老大？」

「不錯！」百里長卿吩咐道：「楚曜，你派人密見安老大，告訴他，我需要十艘最好的戰船，只要這一戰他贏了我，我就會幫他得到他最想要的東西。」

「他最想得到的東西，自然是凌雲海域真正的霸主。」林歸遠道：「可如今他對我們恨之入骨，這一步很難。」

「和海盜相比，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優勢，在實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每一招都只能走險招，只有險中才能求勝。」

林歸遠心下明白，忽然主動請纓，「王爺，我願意去一趟降龍島，面見安老大。」

百里長卿眸光一深，凝視著如同脫胎換骨的林歸遠，經歷過和柳如茜不堪回首的往事，有過過街老鼠般冷嘲熱諷的經歷，經歷過家族由盛而衰，如今的他早已褪去了當年的書生意氣，眉宇間染上沙場的鐵血，原本飄忽的眼神也在金戈鐵馬中日復一日的堅定起來。

見林歸遠有今日風采，百里長卿也算是對林家老夫人有了個交代，他站起來，直視著林歸遠的眼睛，「安老大此時對本王恨之入骨，你若前去，這個莽夫當場殺了你都有可能，你可想清楚了？」

看著表兄眼中乾坤縱橫，林歸遠胸中豪氣頓起，說話鏗鏘有力，「沒有表兄，就沒有我的今日，我今日方知男兒當如是，當日表兄勇闖凌雲島，在重重埋伏之下，依然安然歸來，相信歸遠一樣可以。」

「好，不愧是我江夏軍中人！」百里長卿道，他看林歸遠的目光，終於從一如既往的平淡到多了些許讚歎。

常年跟在王爺身邊的楚曜，知道得到王爺讚賞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他微微一笑，少時荒唐的林歸遠終於開啟了新的人生，作為袍澤兄弟，他為他高興。

「不過！」百里長卿話鋒一轉，緩緩道：「有豪情固然重要，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林歸遠抿了抿唇，「從軍的第一天，楚將軍就告訴我們，江夏軍中沒有貪生怕死之輩，王爺請放心，若能為江夏軍榮譽而死，我願意！」

百里長卿默然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頓道：「我相信，你會活著回來！」

林歸遠臉上滲出一抹笑意，「我也相信！」

———

正處在極度鬱悶中的安老大聽說林歸遠來了，以為聽錯了，再三確認是林歸遠的時候，他哈哈大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來得正好，給我綁了，我要當眾把他身上的肉割下來，然後把他的骨架掛在海上最繁華的港口示眾。」

一旁他的心腹卻提醒道：「老大，這事不對啊，林歸遠是江夏王的表弟，他明知道是死路一條，為什麼還會來送死呢？」

「他要來送死，我自然成全他！」安老大大笑道，沒有抓到楚曜的怒火正愁沒處發泄，現在好了，有人送上門來了。

林歸遠雖然軍銜尚低，但身份卻是江夏王的親表弟，若是抓了這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抓了楚曜效果更好。

「老大，我們現在和江夏王還沒有到撕破臉的程度吧？」心腹比安老大冷靜，「若真殺了林歸遠，那以後可就真的無法挽回了，何況，到底誰是內鬼，還沒有查清楚呢？」

這話說到了安老大心坎上，他那些問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再則，若自己真的殺林歸遠，說不定正好中了某些人的下懷。

心腹說得有幾分道理，他陷入了猶豫，退一步講，林歸遠既然已經自投羅網，那什麼時候要他的命，怎麼要他的命，就是自己一句話的事，他忽然改變了主意，「把人綁進來！」

很快，林歸遠就被五花大綁地綁了進來，幾個海盜一邊罵罵咧咧地推搡著他，「走快點！」

林歸遠一進來，就見到安老大耀武揚威地坐在上座，下面墊著虎皮坐墊，顯得虎虎生威，彬彬有禮道：「安幫主好！」

「好你娘！」安老大一見到江夏軍中人就來氣，神不知鬼不覺地闖到他老巢，殺了他的人，劫了他的寨，現在居然還敢來自投羅網，殺氣騰騰道：「林歸遠，你莫不是以為老子不敢殺你吧？」

「你當然敢！」林歸遠俊雅的臉上毫無懼色，「而且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恨之入骨！」

「知道你還敢來送死？」安老大怒極反笑，「為什麼是你，不是楚曜？還是楚曜做了縮頭烏龜？不敢來見我了？」

「這麼點小事，就不勞楚將軍大駕了！」林歸遠無視安老大的殺氣怒火，平靜道：「安幫主想要殺我，易如反掌，可你沒有，就證明我對你來說是有價值的。」

安老大很不喜歡這種被對方掐准心思的感覺，臉色更加黑沉下來，怒氣沖沖道：「不要以為你已經保住了你的小命。」

林歸遠動了動身子，不急不慢道：「這難道就是安幫主的待客之道？」

安老大知道他的意思是解開繩子，雖然他很想現在就把林歸遠碎屍萬段，但冷靜下來之後，更想知道林歸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他一示意，就有小嘍啰上前解開了繩子，林歸遠暫時獲得了自由，不理會那些被楚曜打怕了的海盜們仇恨的目光，反客為主地坐了下來，慢慢道：「我遠道而來，連杯茶水也沒有嗎？」

安老大再也受不了，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你可不要蹭鼻子上臉，真把自己當客人了？」

林歸遠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安老大的暴怒，心下明白自己贏了第一回合，安老大胸中的殺氣明明已經凝聚到了極點，卻沒有殺他，就說明對方急於解決心中的疑問，這也是現在自己還活著的最大原因。

林歸遠無奈地攤了攤手，自嘲一笑，「我原本還敬安幫主為真英雄，大丈夫，今日再見，卻如此沉不住氣，真是令人失望！」

安老大怒火洶湧，正欲發火，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狐疑地望著林歸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惹得老子不高興了，第一個砍了你！」

林歸遠卻不再說話，只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海盜們住的地方，唇邊一縷讓人猜不透的笑意。

安老大雖然粗魯，但並不蠢，見林歸遠這副模樣，明白很可能是有話想要單獨說，雖然心存狐疑，但還是一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林歸遠見安老大很是上道，鼓了鼓掌，恭維道：「原先誤會了安幫主，在此深表歉意，不錯，我的確有些話想要對安幫主單獨說，因為，我說的話，不能讓任何其他人知曉，否則將於大事不利。」

大事？安老大眯起眼睛，「什麼大事？」

林歸遠見火候差不多了，開門見山，「實不相瞞，我今天前來，是受王爺所託，想向幫主借一樣東西！」

安老大不說話，只陰沉地盯著林歸遠，心中開始揣測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幫主沒有忘記和我們王爺的約定吧？」林歸遠道：「接下來，還有一場比試，我們王爺想向幫主借十艘質量上乘的戰艦。」

「什麼？」安老大以為自己聽錯了，大笑起來，差點笑出了眼淚，這個江夏王簡直是瘋了，以為他安老大是三歲小孩，這麼好糊弄？「你在搞笑吧？」

可是，林歸遠臉上卻絲毫沒有玩笑之色，無比正色，「沒有！」

見林歸遠理直氣壯，安老大猛然收住了笑聲，經過兩次打交道，他已經明白江夏王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除非他別有用心，否則根本不可能提出這樣的要求，偏偏林歸遠提得理直氣壯，天經地義。

安老大臉上的笑容終於蕩然無存，「憑什麼？」

林歸遠唇齒一松，「憑我們王爺可以幫你得到你最想得到的東西！」

安老大死死地盯著林歸遠，狠厲的眼睛暗芒閃爍，「為什麼？」

林歸遠卻陡然話鋒一轉，不答反問，「幫主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將降龍幫的海域圖暗中交給我們王爺的嗎？」

這個問題，安老大太想知道了，他腦袋都想破了，咬牙切齒道：「是誰？」

原本他以為林歸遠會故弄玄虛賣關子，卻沒想到林歸遠直言不諱道：「雲霄公子！」

「我就知道那個小白臉不是好東西！」安老大火冒三丈，果然是雲霄公子那個不男不女的混蛋，最善於玩陽奉陰違見不得人的伎倆，「居然敢在我背後玩陰的，我跟你不共戴天，勢不兩立！」

攻擊降龍島的那天，也是雲霄公子故意放跑了楚曜，以致讓楚曜成功逃走，這麼看來，一切都是雲霄公子在背後搗的鬼！

就在安老大發誓要撕碎了雲霄公子的時候，忽然又狐疑地打量著林歸遠，冷笑道：「既然小白臉已經和你們勾搭上了，連凌雲海域的秘密都能告訴你們，要借戰艦，直接卻找他要不就行了，何必來我這裡？」

安老大不糊塗，林歸遠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雲霄公子投靠我們王爺的目的，想必安幫主不會不清楚吧？」

「就憑那個小白臉？」安老大一臉的不屑，這些年三幫明爭暗鬥，互不相讓，誰都想爭得霸主的位置，原本三家還準備同仇敵愾，卻不想小白臉首先存了私心，居然暗中投靠了江夏王？越想越氣，「他也配？」

「配不配，可不由幫主說了算，最終是看實力的！」林歸遠一語中的，「雲霄公子固然有誠意，但我們王爺卻更屬意安幫主做凌雲海域的霸主。」

安老大眉毛都豎了起來，「什麼？」

「很簡單！」林歸遠拋出了殺手鐧，「不瞞安幫主，我們王爺不喜歡雲霄公子。」

「不喜歡？」安老大湊近一步，「怎麼說？」

林歸遠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笑意，「其實說到底，我們王爺並不關心凌雲海域真正的霸主是誰，王爺的目的在於誰能保證東瀾商船的絕對安全。」

這是實話，讓安老大對林歸遠放鬆了戒備，凌雲海域是一塊世外桃源，法外之地，不歸任何國家管轄，卻實實在在把控了通往海外的要道。

有些國家實在難以抵擋兇猛的海盜，乾脆實施了海禁，東瀾太子英明神武，自然明白海禁對朝廷的巨大弊端，他的目的只是為了開闢一條安全的通道。

這麼一來，安老大看林歸遠順眼了許多，「說下去。」

「雲霄公子這些年的做派，我們查得一清二楚，兩面三刀，出爾反爾的事情數不勝數，對我們軍中人來說，這樣的人，可比敵人還要危險，所以王爺只是表面上和雲霄公子合作，事實上，打心眼裡瞧不上這號人，王爺根本不信他！」

這話說得安老大大為受用，而且在凌雲海域，他當然明白雲霄公子這些年的勾當，當即挺起了胸脯，「我安老大雖不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但一諾千金，言出必行，絕不似那等言而無信的小人！」

見安老大義凜然，儼然一浩然正氣的大將軍，林歸遠很想笑，卻極力忍住了，「幫主有所不知，我們王爺素有千金一諾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