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驚變
遲秋雁看著上官長雪,又回首看向陸寒影,目光中前所未有的溫和之色卻讓人毛骨悚然。
而後,她沖著上官長雪勾了勾手指。
上官長雪咬著牙,不情不願地靠近了遲秋雁。
遲秋雁格外溫柔地看著她,忽而輕聲問道:「長雪,是誰毀了你的生活,你還記得吧?」
上官長雪目露濃郁的畏懼之色,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遲秋雁的指尖也隨著她的目光輕輕落下,動作柔和地撫觸著她的腹部,輕聲道:「你要記住,這孩子,可是你未來的榮耀,你失去的一切,他都會為你帶來的。他怎麼會毀了你的生活呢?你小時候同寒影那樣要好,長大之後,原本是天生一對的,怎麼會到了如今的地步呢?」
她輕聲地喚著上官長雪的名字,「你為他付出這樣多,便我是他母親,也是看不過去的,這世上,唯一配的上他的人,只有你了。」
「你說,是誰導致了如今的局面呢?」
上官長雪怔怔看向遲秋雁,甫一觸及到她的目光,便不由得身子一震,而後,她吶吶道:「是……莫離,都是他,都是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然我和寒影原本應該……」
她撫著肚子,眼眶赤紅,她和陸寒影應該站在這世界之巔,受眾人敬仰才是。
而不是像現在,躲在地下,活的像只老鼠。
遲秋雁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溫柔地哄著她:「是,都怪他,那我給你一個機會,殺了他,好不好?」
上官長雪重重點了點頭,夢囈般道:「好……殺了他,殺了他!」
不遠處,陸寒影的手臂已然青筋暴起,卻仍沒能移動軀體,他體內,屬於遲秋雁的血脈,還在死死控制著他的行動,讓他連一些簡單的動作,都無能為力。
遲秋雁笑盈盈地喚了一聲:「好孩子。」
她又看向滿身狼狽的陸寒影,見他這般青筋暴起的猙獰模樣,面上的笑意愈發濃重。
這三日來,她一直嘗試著用鮮血將陸寒影的意識壓制住,但直到現在,卻成效甚微,她不能這樣拖下去,陸寒影為誰支撐著意識,那便殺了誰好了。
只要他的意識崩潰,她的寒兒便能回來了。
只是這次,說不定,她見不到她的寒兒了。
遲秋雁這般想著,款款走到陸寒影面前,她伸出手臂,黑色的匕首便狠狠劃過手腕,又接連割了十幾道傷口,鮮血便順著她的手臂噴涌而出,不斷地落在陸寒影的軀體之上,逐漸地,在陸寒影身周形成一圈血泊,將他整個人都浸入其中。
遲秋雁看著血泊之中的陸寒影,漸漸蒼白的嘴唇勾起笑意,一遍遍重複著說:「諸天神魔在上,以吾之鮮血,喚吾之子息,望蒼天垂憐。」
陸寒影已然在鮮血的挾制之下意識昏沉,而遲秋雁也愈發虛弱起來,她甚至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她艱難咬著牙,沖著上官長雪伸出手去,「過來。」
上官長雪恭恭敬敬地將她扶起,遲秋雁雙腿顫巍巍地,朝著不遠處的白玉王座走去,失去了太多精血,她需要很長時間來恢復。
但方落座,遲秋雁便覺胸前一片寒涼,她垂首看去,上官長雪正死死握著那一柄黑色短刃,此時,劍身已然全部沒入她胸前。
遲秋雁詫異地看向上官長雪,上官長雪也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她輕輕附在遲秋雁耳邊,笑嘻嘻道:「他該死,你也該死哈哈哈哈你們都該死!」
她撿起一根根長釘,將扭曲的長釘一根根透過遲秋雁的血肉,狠狠釘在她身後的王座之上,面上卻始終帶著笑意。
遲秋雁疼的渾身抽搐,口涎也因為劇痛不斷地流淌出來,她歪著身子,軀體不敢動一動,但卻沒有利用血脈發動攻擊。
因為如今的上官長雪,只有活著,才對她的寒兒更有用些。
上官長雪咯咯笑著,嘴裡哼著詭異的歌兒,不斷地重複道:「你們都得死……你們都該死……」
臨淵城城主府,楚雲舟終於有了陸寒影的消息。
只是傳消息的人匆忙至極,慌張到極點,那千金懸賞像是全然沒看見似的,只將一枚紙條交到了守門侍衛的手中,便匆忙跑開了。
楚雲舟展開那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寫著:望城主大人獨自來臨淵王陵,多一個人,你看到的就是他的屍體。
臨淵王陵,除卻每年祭天,那裡是絕對不會有人踏足的地方。
楚雲舟當即快馬前往,進度條還剩百分之四,他沒有功夫耽擱了。
陸寒影現在一定在極度痛苦之中。
黑夜之中,楚雲舟一身紅衣烈烈格外鮮明,小景正巧撞上,但他哪裡能攔得住楚雲舟,只好匆忙前去尋趙暮。
趙暮卻意味深長地掀起一個笑容,擄走陸寒影,就等於是得罪了整個落雪與臨淵,這大概是那個女人做的最愚蠢的一個決定了。
在小景的滿眼期盼中,他緩緩道:「看來那女人要倒霉了,我們也去看看。」
如果能有機會手刃那女人,說不定會讓他上半輩子的陰影全部抵消。
他等這個機會,可是等了許久了。
臨行前,他忽然想起什麼,又道:「或許,我們該先將此事告知於莫夫人,畢竟,她為這個兒子擔憂太多了。」
這樣說著,他輕輕勾了勾唇角。
小景想了想,也猶疑著點了點頭,畢竟,這位臨淵城主的孱弱可是眾人皆知的。
如今單槍匹馬前往,他又能做什麼?
臨淵王陵之中葬著臨淵一十二位城主,地處偏僻,卻氣勢恢宏,玉白的石塔在王陵上方高高立著,一眼望不到頭,仿若人間巴別塔,只不過,盡頭卻沒有神的存在。
夜色之中,格外寂靜的王陵透著一股難言的蕭瑟與沉重。
楚雲舟勒停了馬,石塔外已然有人在等著他了,那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身形極為削瘦,宛若枯骨,一雙眼睛凹陷其中,眼眸之中卻沒有什麼膽怯,麻木之色更甚。
他四下看了一眼,見沒別的人,才放下警惕,「你可是臨淵城主?」
楚雲舟點點頭,沉聲應道:「我是。」
「跟我來。」
男孩便轉過身去,迅速往石塔之中走去,但他卻沒有向石塔上方行走,而是通過一條狹隘的暗徑,進入了眾城主的地下墓室之中。
楚雲舟深吸一口氣,也大步跟上。
沿著漆黑的曲徑行走了片刻,眼前驀地出現一點光亮,視野也愈發開朗起來,男孩已然大步走了進去。
楚雲舟卻站在入口處,看著寬闊陰森的墓室,整個身子都被陰冷的氣息侵襲了,似是定在原地一般。
不遠處,是一片墨色的血泊,男人身著赤紅麒麟婚袍,正安靜地躺在血泊之中,安靜到——像死去一般。
鮮血的味道充盈了整個墓室,伴隨著淡淡的腐臭氣,讓楚雲舟心中不斷地翻騰起來,漆黑的瞳眸之中一時充斥著血色。
一個聲音在他腦袋中不斷的瘋狂喊著——殺了她們!殺了她們!殺了她們!
陸寒影消失的話,他還要這個世界做什麼……
不如,一起毀滅好了。
楚雲舟顫抖的指尖已然握住了腰間的劍柄,驚鴻殺神,照影斬魔,以往大概是他錯了,這些魔,都該死——包括他自己。
他太愚蠢了,怎麼會同意讓陸寒影來做這個靶子……
楚雲舟就這樣站在入口處,像一個血色的影子,而與此同時,封閉的墓室之中卻起了風,風聲攜卷著陰寒的空氣,漸漸聚集於他的腳下,衣衫烈烈翻飛著,似一隻血色的蝴蝶。
楚曦也忽然發現了什麼,忙對九號道:「他在吸收我的力量!他瘋了!」
這倒不是楚曦吝嗇,而是楚雲舟如今靈魂體孱弱,已經不適合運轉魔神之力了,這種力量能給他帶來的,大概只有滅亡了。
九號一顆心驀地沉下去,他忙將一股精神力打出去,截止了楚雲舟的動作,一邊大聲喊道:「你清醒清醒,你死了,陸寒影也真活不成了!」
楚雲舟吶吶地重複著:「陸……陸寒影……」
九號心頭堵得難受,「是,他沒死。你是他的命,你活著,他才能活著,別犯傻。」
三年來,這是他同楚雲舟說話最多的一次了。
楚雲舟看著血泊之中的陸寒影,看著他胸膛處微弱的起伏,他身體中積蓄的力量驀地散出來,這才鬆了一口氣,輕聲道:「他還活著……」
他腿腳發軟地大步衝過去,雙膝重重跪在了血泊之中,卻死死抓住了陸寒影的手——溫熱的。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喃喃重複:「他還活著……」
太好了。
一個尖銳的笑聲卻在血泊邊緣響了起來,她笑得太瘋狂,聲音都在整個墓室之中久久迴旋著。
楚雲舟抬頭看去,先映入眼帘的,是女子聳立的腹部,再向上看去,上官長雪漂亮卻猙獰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他下意識看向其他方向,終於在不遠處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背影,女人背對著他,正坐在白玉鑄造的王座之上,王座高高聳立著,她也彷彿在俯視著眾生。
那大概就是遲秋雁了,他想著。
「兩位城主哈哈哈哈……」
上官長雪指著血泊之中的兩人笑得前仰後合,「沒想到,都落在了我的手上……」
他半支起身子,想要將陸寒影拉起來,卻已然沒了氣力,他並不理會上官長雪,只是對著遲秋雁的背影用盡氣力喊道:「你不就是想找魔神之子嗎?我知道他在哪兒,你放他離開,我帶你去找魔神之子!」
一個低沉沉的女聲在墓室之中響了起來,「你過來。」
楚雲舟艱難地支起身子,踉蹌著朝著那個白玉王座走去。
上官長雪仍舊笑著,一雙眸子卻詭異地隨著楚雲舟移動著。
而二人未曾注意的地方,陸寒影的指尖微微顫動起來,他的嘴唇顫抖著,發出低啞的,幾不可聞的呼喚——楚雲舟……別去。
但他的聲音太低了,沒有任何人聽得到。
楚雲舟警惕地看著不遠處的遲秋雁,低聲道:「你想要魔神之子,我要陸寒影,那我們交換……」
話未說完,他看到了遲秋雁的正面,一柄短刃從遲秋雁的心臟處直直將她釘在了王座之上,而她的雙手雙腳,也都被長釘釘住了,流淌出的黑色血液將她的衣裳染成了墨色。
她還沒死,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楚雲舟,嗓音嘶啞地喊著:「他在……哪兒?」
楚雲舟皺起眉頭,頓時意識到了不對勁。
而與此同時,一柄長劍卻直直衝著楚雲舟的后心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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