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安城
婆羅還是把解藥給了我。wENxuEmI。cOM
但饒是如此,我的下半身也近乎麻痹,裙擺上全是烏黑的血痂。打胎葯的原理是讓子宮壁脫落,所以即便我沒有懷孕,還是會來一場大出血,就如同月事一般。若只是打胎葯也就罷了,婆羅又往那葯裡頭添了別的毒藥,雖然毒性已解,但兩葯相協,這一番折騰也讓我吃了個大虧。
心裡頭生出一股怨恨,但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我即便是怨恨卻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懇求他,「將軍,能否給我找大夫瞧瞧?我的腿好似動不了,那個葯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
婆羅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馬上就要見大冢宰了,倘若你能活著出來,再看病不遲。」那神情分明在說,我根本就不能活著出來,又何必多此一舉。
「大冢宰為何要殺我?我可是受害人!他真正容不下的,應該是把元王后掉包的人吧?」我斜睨了婆羅一眼,似笑非笑。這位大冢宰膽敢光明正大地軟禁王后,墮其皇子,足見其權傾朝野。茹公子偷梁換柱把真正的元夫人帶走,大冢宰應該恨不能把他碎屍萬段才對。
婆羅的眼眸裡頭現過一絲殺意,警覺地看著我,我連忙笑道:「將軍無需緊張,你喂我吃藥那一段,我不會對大冢宰說的。咱們——這樣算是扯平了。」
不是扯平了,而是就算說了,婆羅也不會承認他有心維護他人。我向來不做無用功。
果然,婆羅悶哼一聲,「你用不著替我隱瞞什麼。我自會向大冢宰言明,我心無愧!」他畫蛇添足地說著,我心如明鏡,卻也只是陪著笑笑。
「倒是你,進了大冢宰的府邸,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他冷笑的模樣讓我禁不住心底一凜,實在想不通大冢宰為何會想要殺我。
婆羅臉上的表情變得肅穆,「大冢宰英明神武,從來不留無用之人。」見我被這句話怔住,婆羅擠出一絲笑,若有所思道:「不過姑娘機智過人,說不定真的能活著走出來呢?」
身子驟然隨車停止了晃動。婆羅撩起車簾,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時,神色凝重地說了一聲,「到了。」
他一躍跳出了馬車,不一時另有兩個錦衣家奴把我從車裡架了下來。我根本就站立不穩,婆羅想了想,對家奴低聲說了一句,不一時,兩個家奴便抬了個藤椅過來,讓我坐在上邊,我費力地把沾上血污的裙擺疊在背後,我不習慣以這樣狼狽窘迫的形象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在我有氣無力地輾轉時,面前的空氣一沉,一件黑色的披風已經無聲無息地落在了我的膝蓋上,我抬起頭,正對上婆羅一雙明亮的眼,我心底泛苦,他這算是體貼我么?我正猶豫著是不是該違心地給他一個「感恩戴德」地笑,他已經轉過頭抖了抖鎧甲,又整理了一下頭盔,綳著一張臉率先進門去了。
兩個錦衣家僕一直把我抬到了大冢宰府後邊的松林草坪上才放下來。
正是初秋的天氣,綠油油的草坪正中央是黑石堆疊的假山,那假山毫不出彩,倒是假山前邊繞著的一排白色木槿花開得正好,我不禁覺得有些新奇,一般有錢人家的宅院里都喜歡栽種一些諸如牡丹的富貴花,哪會願意種木槿花這類好養廉價的植物。
我又打量了一下周圍,只見草坪的外圍圍了一圈的奴僕,每一個人的臉都是緊繃著的,身子一動不動,如同蠟像。這群人給我一種死氣沉沉的氣氛,讓我很不自在。
前邊的婆羅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整個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嗓音嘹亮,「冢宰大人,尉遲綱有要事稟報!」
我正好奇他對著空氣說什麼話,冷不防一個沒有生氣的聲音從假山處傳出來,「尉遲將軍這麼著急所為何事?」
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一個男人竟從木槿花后的假山中踱步出來,只因他穿著褚色長袍,和假山的顏色十分相似,我不自覺地把他給直接忽略了。他的手裡持著幾株木槿花,開得正盛,我不禁覺得匪夷所思,這個冢宰大人真是有「雅興」,一個人跑到假山後邊去**……
「回大人,賀蘭將軍與職下奉大人之命前往宿月齋探視元氏,豈知宿月齋中的元氏根本就被人掉了包。職下再三確認之後,覺得事關重大,特來稟報大人。」婆羅畢恭畢敬地說道。
「哦?那麼,她就是那個冒名頂替的?」冰涼的聲音由遠及近,聽不出絲毫的意外,針芒般的目光停駐在我的身上,我抬起頭看著漸漸走近的冢宰大人,頗有幾分意外。
原本以為隻手遮天的權臣應該生的虎背熊腰,滿臉絡腮鬍子,眼睛一瞪比燈泡還大。可這位冢宰大人卻是頎長的身子,稜角分明的臉龐上,乾淨得一絲鬍鬚都沒有,更襯得那一雙深凹下去的眼睛目光深邃。他把白木槿花往高挺的鼻下一送,花香讓他不禁沉醉地滑出一絲微笑。乍一眼看就似個憂鬱多情的公子。只是這一笑,牽扯著眼角向上一攏,露出了幾道淺淺的魚尾紋。
他走上前來,忽然將蓋在我身上的披風提了起來,我膝蓋一涼,下意識地想要拽住披風,可才伸手,就見大冢宰已經把那抹黑色拎至婆羅的眼前晃了晃,「尉遲將軍也憐香惜玉起來了?」
他的笑容淡淡的,聲音不似剛才那般冰寒,但聽在人的耳朵里,實在有點不舒服。
婆羅有些緊張地抱拳道:「職下急著將她交給冢宰大人,又恐那些污穢污濁了大冢宰的眼睛,情急之下才會……」
「誒,婆羅你怎麼還是這樣經不起調笑?」大冢宰莞爾輕笑,手把婆羅扶了起來,順手遞給他披風「哥哥難道還信不過你這個弟弟嗎?護有你和祥兩位好兄弟,還有什麼不能放心的?!」
婆羅尷尬地接過披風,大冢宰則扭頭對假山處說道:「表兄,花還沒有賞夠嗎?」
我下意識地就睜大眼睛看去,只見賀蘭祥躬著身子從假山裡頭走了出來,朝著大冢宰長揖,「大人家的花頗有藥性,祥聞了聞,便覺得胸也不悶,頭也不疼了。」
怪不得大冢宰聽說我是假冒偽劣產品后毫不驚訝,原來這個賀蘭祥果真搶先一步前來來打小報告了我忍不住看向婆羅,他正對著賀蘭祥微笑,可那笑容牽強極了,「原來賀蘭將軍到冢宰大人這裡來養病。」
他的目光往我這裡瞟了瞟,他一定在慶幸聽了我的話吧?
賀蘭祥並不回答,只是畢恭畢敬地問大冢宰,「大人,元夫人一事該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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