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智尋凶
我給自己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喝下肚,看著面色慘白的婆羅,他自尉遲迥入門,就該猜到我找他來的目的了。
「婆羅將軍,你還記得你帶我從大冢宰府里出來時,我說的話嗎?我對將軍說,你一定會幫我的。能夠找到那個人,全部都仰仗將軍!」
婆羅的瞳孔都要渙散了,眼中滿是不甘、疑惑還有憤怒和失望。
我迎上他憤怒的眼神,「知道我為何向大冢宰要求由你來保護我嗎?不錯,婆羅將軍的確對我心軟,同情,甚至可能還有那麼些心動,但是即便將軍真的喜歡我,也絕對不會為了我這條賤命而做傻事,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用這種方式來自救。因為這種喜愛太廉價,根本救不了我。我既然在大冢宰面前打了包票要找出真兇,想要活命,我別無他法。」
我對著婆羅睆然一笑,「之所以跟著婆羅將軍,是因為我篤定婆羅將軍一定知道誰是那個人!」
「婆羅將軍對大冢宰那般畏懼,可在發現我不是真正的元夫人時,選擇的不是向大冢宰彙報,而是殺人滅口,婆羅將軍之所以這樣選擇,是因為你心底知道誰是元兇,而你又想保護這個人。只是紙包不住火,賀蘭祥先一步返回長安,婆羅將軍才不得不留下我的性命。」
「其實,那時候我就心裡清楚,能讓婆羅將軍忤逆大冢宰,足見婆羅將軍想要保護的人,在你心裡舉足輕重。只可惜,婆羅將軍一直防著我,平素對我寸步不離,而你派來服侍我的人也都是將軍的心腹,府上的人也根本就不跟我說話。作為一個對大周、對將軍一無所知的人,想要挖點東西出來還真是不容易呢!」
「不過,還好,我自己有手有腳,我昨天早上翻箱倒櫃忙活了一早上,你書房裡的書大部分都落了灰,櫥子里根本就沒幾件衣裳,看來婆羅將軍平時不是住在這裡的。是怕我遇見什麼人,或者看到什麼事情,所以才帶著我臨時住在這裡吧?將軍府里的人雖然不愛說話,但幸好那廚子卻很熱情,我用一盤紅燒肉,換來了一個消息,婆羅你原來有個親哥哥,你們兄弟倆感情很好,平時你一般都住在他的府上,也就是城西的蜀國公府。」
「我讓你陪我上街,也不過想試試你的反應,順便探探路,確認一下我自己的猜測。你可能沒有意識到,我一靠近蜀國公府,你自己有多緊張呢!」
「所以,你準備那些食材,買那麼多東西,只不過是探路的借口而已!……」婆羅終於出聲,他的聲音很冷,眼眸里堆疊著失望。
「也不全是。剛開始婆羅將軍還怕我真的會知道些什麼,所以多少都防著我,不過自昨晚起,婆羅將軍已經對我徹底放心了。你憋了好幾日,一直不敢和尉遲將軍碰面,昨天深夜,帶著酒意的你終於按捺不住去了蜀國公府,之後又同尉遲將軍在街上閑晃了好久,天快亮的時候才回來,對不對?」
婆羅眼中滿是驚愕,「你跟著我?不……不可能!」他剛剛開口就立馬否定。
我笑道:「我當然不可能跟著你,倘若沒有你的允許,你的家將又怎麼可能讓我出門?其實是將軍你自己告訴我的。昨夜趁你喝酒的時候,我把碾成粉的螢石末,用針別在你長袍的袍裾上。那東西雖不起眼,量也不多,可你晚上不管去了哪裡,螢石粉都會落在地上。我買了兩種螢石,一種是夜裡發光,還有一種是白天發光,日照時間越厲害,就看的越清楚。」我往尉遲迥身邊一站,「尉遲將軍的塊頭大,腳印深,從蜀國公府出來后,就秉燭夜遊,直到喝完酒才分道揚鑣呵。」
「所以你才挑正午的時候出來?」婆羅背靠門柱,冷笑諷刺,「好!真是好得很!每一樣都被你算到了。」
「比較遺憾的是,你回來后換了衣裳,所以你早上去哪裡,我就不得而知了。」話音剛落,我的後頸立馬就一涼,一柄鋼刀已經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尉遲迥惡狠狠地瞪著銅鈴般的眼睛,「你想知道他早上去哪裡了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婆羅他……」
「哥!」婆羅突然間喝住尉遲迥,沖他擺了擺手。尉遲迥鬍子都要吹起來了,「婆羅!你這隻大蠢材!你看看她是怎樣利用你的?你看看你這傢伙都在做什麼蠢事!……」他懊惱地用腳跺地,腳下的木地板都要被他給震裂了。
「夠了,哥!」婆羅投向我的眼神是那樣地慍怒和懊惱,「這是我自己愚蠢,怨不得別人!」
「蠢材!真是蠢材!」尉遲迥氣得跳腳,一把揪住婆羅的頭髮,指著他的額頭,「你看看你這副德性!」好像他額頭上那塊已經結痂的血跡是因我而起似的。
尉遲迥臉已然通紅,連喊了三聲「好!」,眸子朝我投來怨毒的光,「本來你用不著死的,可是現在老子非殺了你不可!」
「等等。」沒等他下手,我便朗聲先發制人,「其實,我除了邀請尉遲將軍到此,還約了大冢宰。尉遲將軍現下想殺我滅口,恐怕還是掂量一下好。不要既害了自己,又連累了婆羅將軍,天王,您說呢?」
宇文毓的劍眉向上挑了挑,自始至終他都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做他的旁觀者。現在也只是輕輕一笑,「姑娘真是心細如塵。不過,姑娘剛才那番猜測應該等大冢宰在的時候再說的。」
「之所以這麼做,是想給兩位將軍一個機會。」我抿了抿唇,抬眼說道,「我跟店主說了,讓他請了尉遲將軍后,晚半個時辰才去大冢宰府。所以,兩位將軍還有時間商量一下,只要把元夫人交出來,至於真兇是誰,尉遲將軍完全可以推給其他人,譬如那個茹公子。」
「姑娘這算是回報婆羅嗎?」宇文毓把玩著手中的酒盞,對婆羅笑道,「你瞧瞧,她還知道要留你一命呢!」他忽然斂住笑意,認真地看著我,「姑娘,有人膽敢忤逆大冢宰與朕,依著朕的意思,非要把這個叛徒挖出來,可是,姑娘口口聲聲說尉遲迥就是那個叛徒,可有確實證據?你剛才說了那麼多,也不過是你的揣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