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宮牆影
我在高高的宮牆下踽踽獨行,仰起頭來,能看到紅紅的落日就掛在宮牆上,半爿天空被金色的陽光染成了火紅色,只是夕陽下的雲霞都被宮牆遮去了。
面前忽然多出一個人影擋住了我的視線,我不禁有些意外,「雁貴嬪?」原來她也不知何時從紫珖殿溜出來了。
雁貴嬪往我手裡塞了半邊袖子,正是我剛才不小心從侯貴嬪身上扯下來的,我不解地看著她,「娘娘這是何意?」
「你最好挑個時間向侯貴嬪負荊請罪。她家世顯赫,又身懷龍裔,得罪了她,你沒好果子吃的。」雁貴嬪淡淡地說,面無表情。
我把玩著手中的半截袖子,饒有興緻地看著她,「阮陌何德何能,盡勞煩娘娘特意跑一趟,就為了好心提醒我?」
「你以為我是幫你?呵,你自己都說了,你有何德何能,」許是我的態度有些玩世不恭,雁貴嬪的臉上現過一絲苦澀,「竟然讓天王一顆心都懸在你身上,連祖宗規矩都不計較了……我提醒你,不是幫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給天王添麻煩而已。他為了你的事,這幾日都憔悴成什麼樣了。」話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弱,終於黯然。
他憔悴?也是,恨得憔悴。
我不禁冷笑道:「娘娘若真是為天王著想,就該學學張貴嬪和侯貴嬪,好好勸勸天王,我這樣的出身,根本就不該留在皇宮的。」
「可是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這兒了。」雁貴嬪的眼中滿是凄苦,有哪個女人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她卻壓抑著自己的情感,苦口婆心地勸我,「他費了這麼大勁兒,就是為了把你留在身邊,你難道就不能為他考慮考慮,稍微收斂一下自己的行為?」
我靜靜地等她說完,這才躬身告辭,「有勞娘娘費心了。我會好好考慮考慮的。不過,阮陌也想給娘娘一個建議。愛其實是自私的,娘娘真的甘心就這樣把天王推向別人的懷裡?」
雁貴嬪面色蒼白,皓白的牙齒把嘴唇都咬出血來了,「是,只要天王高興就好。」她猛地扭轉頭去,雖然沒看見,卻也能猜到她的眼眶定然滿是淚水。
我一下子怔住了,愛難道不是排他的?張貴嬪、侯貴嬪針對我才是常態,獨獨這位雁貴嬪要扮偉大?
話不投機,雁貴嬪扭頭狼狽地離開。周圍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兩道高高的宮牆下,只餘下一條長長的御道,如血的夕陽把宮牆的影子倒在了石磚上,臃腫而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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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雁貴嬪的一句話我倒是聽進去了。得罪了侯貴嬪,我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想了想,我就帶上針線盒,拉著梅加去侯貴嬪所住的惠風苑。
這一去,理所當然地吃了一個閉門羹。侯貴嬪的婢女原話轉出來,說侯貴嬪胎不穩,怕見到我又生什麼意外。
我早知道如此,只是把那半截袖子奉上,「下午不小心把娘娘的衣裳弄壞了,阮陌是專程過來負荊請罪的,還請娘娘給阮陌一個機會,讓阮陌把袖子縫好就走。」
婢女冷笑一聲,「我們娘娘早就把那件衫子扔了,阮美人還是回去吧。打擾了天王和娘娘休息就不好了。」
「天王?他在這兒?」這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那婢女正要嘲笑,宇文毓卻從裡邊走了出來,手上捧著侯貴嬪白天穿過的那件外袍。
他說:「陌陌你能來,朕很高興。朕替侯貴嬪做主,你把這件衣裳拿回去補好了,再送過來。你們都是朕的女人,能和睦共處最好不過。」
他言笑晏晏的模樣瞧了讓我直作嘔,我因為不想和他說話,接過衣裳扭頭就走。宇文毓在背後高聲喊道:「陌陌,待侯貴嬪好些了,朕就去探你的病。」
然而,接連十幾日,宇文毓都沒有到庚艷殿來。
梅加明顯有些氣餒,時不時在我耳邊聒噪,「娘娘,聽說這些日子,天王一有時間就去陪侯貴嬪,她一定是說了娘娘的壞話,所以天王不大來吧?連達公公也沒來了。」
達公公名叫達誠,是宇文毓跟前行走的貼身太監,之前宇文毓總派他過來一天三次的噓寒問暖。
我心裡頭也暗暗吃驚,宇文毓這一陣子不出現,算是「冷落」我吧?這些日子又宿在侯貴嬪那兒,莫不是想激化我與她之間的矛盾。這樣看來,他是想對我下手了?
我正盤算著,外邊打掃的小太監慌裡慌張地跑了進來,臉都白了,「娘娘,達公公來了!」
我斜了梅加一眼,說曹操曹操就到。梅加狐假虎威地沖那小太監翻了翻白眼,「達公公又不是第一次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小太監滿腹委屈道:「不是,這次不同。」他話還沒說完,達誠就從外邊走了進來,面無表情道:「娘娘,真是不好意思,達誠是奉天王之命,請娘娘到正陽宮去一趟。」
我眉頭皺起,「為何要我去正陽宮?」
達誠道:「侯貴嬪娘娘她滑胎了,天王找娘娘去問話。」
他說的輕描淡寫,旁邊的梅加嚇得梳子都掉到地上了,只是嘴硬道:「侯娘娘她滑胎,關我們娘娘什麼事?」
我腦子一抽,但還算冷靜,沉聲道:「天王是不是弄錯了,御醫不是說,侯貴嬪她沒有大礙,只是動了胎氣,怎麼會滑胎呢?」
達誠低眉,依舊不露出任何感**彩,「這個,達誠也不知。娘娘還是先到正陽殿再說吧,其他娘娘也都已經到了。」
我只好讓他在外邊等著,只說我穿好衣服就隨他出去。梅加一邊撿起梳子幫我梳頭,一邊自我安慰地探問道:「天王許是例行問問,侯娘娘家裡到底是有來頭的,她孩子沒保住,免不了要遷怒他人。」
距離上次侯貴嬪跌倒,都過了十幾天,自然不可能是因為我撞她的原因才導致她的流產。而這些日子我根本就沒和侯貴嬪有任何的接觸,八竿子都打不著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右眼皮跳得厲害,連外頭的烏鴉都聒噪地叫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