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介素包子

104介素包子

微風帶起泥土與青草的香，樹葉也隨風沙沙而響，一條被人踩出來的泥道上行著一高一矮的兩個人。

矮的走在前，背著小手微微抑頭，那表情有幾分愜意，仔細聽來，似乎還在哼著曲子。而高的那人走在後面，他腰間系著一柄寶劍，一隻按在劍柄上，另一手叉在腰間，一雙黑瞳盯著前面的小人兒，瞳中有微光閃爍，似乎帶有心事。

二人均是輕裝，行走的速度倒算不慢。

太陽漸漸升到了最高，小人兒抬頭望了下天，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口中嘀咕了句：「這條路是不是下山的路，怎麼就沒見個人影。」

後面的男人聽了小人兒的嘀咕，收起瞳中閃爍的光芒，對著小人兒解釋道：「這條路是沒錯，不過只是條小路，一般到渠縣都走官道，這路自然沒多少人走。」

小人兒回頭掃了男人一眼，聳著肩撇下小嘴，又道：「關公子'>，你和公子'>這點倒是挺像的，啥地方都找得到。」

這話若是非得往好的方向理解，倒也算是句誇關雲的話。他摸著後腦勺傻笑了下，說道：「也不是，卿可比我去的地方多。」說完見俞希撿了個樹下較乾淨的地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腦袋靠在樹桿上，沒半點女子的矜持樣。

關微蹙了下眉，說道：「難怪卿一直沒發現你是女子，你也真沒半點女子樣。」他居然也會喜歡這麼一個野丫頭。

俞希此時正累，懶得搭理關雲的話，隨意的剜了他一眼算是抗議，眼瞼卻不受控制的垮了下來。她就這麼靠著樹打起瞌睡。

迷糊間，俞希腦里念叨著關雲的話，他說的也是事實，想顏卿又不是傻子，她之所以能一次次的瞞過狐狸，估計也是行為舉止沒女人樣的原因。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她不知道。此時也不想知道，陽光照在身上，讓人懶洋洋的。

關雲見俞希沒理睬就算了，她居然在堂堂一個男人眼皮底下，毫無警惕的睡了，而且此時還是青天白日，太陽大得刺眼。

他睨著小人兒半晌，心中合計著要不要上去推醒她。

想他昨夜閉上眼腦中就開始胡思亂想，一宿過去就沒怎麼合眼，但這樣，讓他在露天之下睡覺，仍然有些彆扭。

難道昨夜她也沒睡好？

清晨看到顏卿時，他掛著極淡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沒休息好的樣子。小人兒就在他的屋裡，不知道顏卿怎麼也會如他這般的睡不著。

早上啃饅頭時，關雲特意仔細的打量了俞希，見她精神百倍的，一點也沒有熬夜的痕迹。

昨夜她明明睡好了，此時還這麼大瞌睡，他對俞希有幾分佩服，心裡暗想，是不是跟了卿的人，神經會變得粗線條？

關雲隨意找了棵樹坐了下來，從地上撿了棵雜草放嘴裡咬著，眼光有點渙散的盯著遠處。

顏卿讓他陪俞希先去渠縣，不知道這個做法是不是有深意。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時間，俞希打著誇張的哈欠，伸著懶腰睜開了眼。沒想到她這麼一休息，就睡了美美的一覺。她往四周看了看，黑瞳定格在樹下關雲的臉上。

陽光透過樹葉正好灑在關雲的臉上，讓稜角分明的臉龐顯得特別柔和，他此時那雙大眼睛正沒神韻的盯著遠處，直挺的鼻樑下，豐潤的唇中叼著一根雜草，給一臉正義的他添上幾分痞氣。

他一隻手扶著劍柄，而另一隻手手心朝上的放在地面，自然隨意。兩條修長的腿，一條曲起踩在地上，另一條伸直平放於地。

整個人給人一種祥和安靜的感覺。

若是此時再刮點風，將衣擺吹得翻轉，頭髮吹得微亂，那簡直就要迷死眾女。

雖說關雲的模樣趕顏卿要差上幾分，但也算是耐看型的，俞希在心裡給他打了個八十分。

俞希拍著身上的泥土，嘴裡沖發獃的關雲嚷道：「我說關公子'>，這應該休息夠了罷？」

聽到小人兒的聲音，關雲回過神來，他挑了下眉角，嘴上答道：「休息夠了。」一邊站起身，一邊暗想，到底是誰休息夠了？

「走了，出發。」快點到縣裡，她也好覓食。俞希摸著更癟的肚子，看來下回去哪兒都得帶些乾糧。

下山的路，突然變得彎彎曲曲、坑坑窪窪，俞希走得再小心，總也會踩滑幾次。還好有關雲跟在她身後，就算踩滑了，那也是有驚無險。

又一次被關雲一把拉住手臂，這才止住往下滑趨勢的俞希感嘆道：「唉，會武功就是好，走路都比咱們穩。關公子'>，啥時候有空教我幾招唄。」

關雲放開手，低聲笑起，邊笑邊說道：「小希錯過了學武的時候，而且女孩子家家的，學什麼也不用學武。」

俞希撇撇嘴，脫口而出道：「你那是性別歧視，憑什麼不能學呀？」

「什麼視？」關雲聽得一頭霧水，立馬偏頭問著。

那句話脫口而出時，俞希就想抽自己一個耳光。這裡是炎國，沒有婦女平等的說法，更沒有「性別歧視」這句話。她立即轉移問題，轉頭對上關雲的黑瞳，不服不忿地嚷嚷道：「憑什麼不能學，為何我過了學武的時……啊……」還沒說完，腳下一滑，讓她有種坐過山車的感覺。

平穩的路上多出一個坎，大約有半人高的樣子。雖說這個坎不高，但一腳下去若沒注意，卻還是能踩空。俞希回頭看向關雲，壓根就不知道前方多了這麼個機關，她摔下坎去時耳中只聽關雲喊了一句：「小心！」

這一摔，可謂是摔得昏天黑地的，俞希捂著屁股，揉著腰部，口裡「哎喲哎喲」地叫著。正要爬起來，就被關雲從地上撈了起來。

她這一跟頭，讓關雲始料不及，便沒跟上地球引力的速度。

他本來還在聽俞希說話，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小人兒就從眼前滑了下去。就算他手快，也沒抓住她。

關雲跳下土坎，一把拉起呻吟中的俞希，一臉關切地問道：「哪疼？哪疼？」

俞希苦著臉，指了指膝頭，帶著顫音說道：「就這兒……」

「這兒疼么？」關雲立馬伸手去揉，卻聽小人兒繼續說道：「就這兒不疼……哎喲！」

關雲囧了一下。看著小人兒這麼狼狽的樣子，他卻突然捂嘴笑了起來。有句話叫，小叫化高興打破鍋，雖說用在小希身上不太妥當，可此時就有那麼一種感覺。

其實關雲是歪打正著，俞希還真當了一段時間的小叫化的。

「小希這邊來坐著休息一下吧。」關雲體貼的伸出手扶著俞希，手上卻不敢有半分越距。

俞希沒有動，烏黑的大眼轉了幾下，似乎在想事情。

她這一摔，勢必得耽擱二人的腳程。只是對於休息一事，俞希有點糾結。繼續趕路，她全身都疼，那是不現實的，但在這裡歇歇再走，她的肚子可不等人。

不說餓得前胸貼後背，卻也是飢腸轆轆如火在燒。

看來，若把休息比成熊掌，那趕路就等於魚。都說魚與熊掌不能兼得，難不成這就真的是定律了？

就在俞希衡量魚與熊掌之間的事時，關雲又催促道：「小希？小希？你站著腿不疼么？」

俞希回過神來，一本正經地點了下頭，答道：「疼。」

「疼，你還不坐一下？」關雲哭笑不得的瞅著小人兒，總覺得這小腦袋裡裝的都不是正常的想法。

「我在想熊掌……哦，不對，我在想能不能休息的事。」

她話里的「熊掌」二字，清楚的傳到關雲耳里，讓他狠抽了下嘴角，「不靠譜」三個字竄出腦來。

難道這也是和顏卿待久了的後遺症？

關雲對著俞希的耐性還算不錯。他一臉囧樣的問道：「為何不能休息？」

這個問題讓小人兒掃來一記白眼。白眼中分明就寫著一個「笨」字。

俞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講道：「關公子'>，此時午時已過，中午那頓咱們都沒吃呢，要是再耽擱下去，只怕晚上那頓也不用吃了。」

話音一落就看男人額角似乎有黑線掛著。這個……休息似乎也是她休息的，這時候還能反過來教育他。她倒是與顏卿有得一比。

俞希自己並沒意識到，在顏卿的壓迫下久了，一但獲得自由，小嘴就尖銳得不太饒人。

其實又要趕路，又要讓她休息，關雲倒是有辦法。不過這法子不能由他說出來，畢竟二人的關係還沒親密到那一步。

關雲想了想，故意繞著圈子說道：「那小希說要怎麼辦好才呢？」說完擺出個你說什麼都好的表情。

「有個辦法！」俞希帶著奸笑瞧了關雲幾眼，後者很配合地問道：「什麼辦法？」

「關公子'>可以背我下山！」俞希並不知道關雲正有此意，說完還以退為進的加了一句：「若是關公子'>為難，就當我沒提過。」

關雲心裡一喜，嘴上說道：「哦，那道沒什麼。」說完背過身去半蹲著，側頭對俞希說：「上來吧，咱們快些去縣裡。」

俞希開心的跳上寬闊的後背，手臂勾住關雲的脖子，小臉上浮著奸計達成的勝利笑容。

背著小人兒的關雲也在笑，沒想到俞希也有這般單純的時候，讓她得意得意也好。

昨夜他想放棄俞希，但一看到小人兒可愛的臉蛋，那种放棄的念頭突然消失。

就算和顏卿搶是件痛苦的事，可總比他什麼都不做來得強。

不走路了，俞希就有多的時間聊天。她剛剛問題才出口，答案還沒得到，人就掉到了坎下，這時正好有空，她又問道：「關公子'>，剛剛你說我過了學武的時候，是什麼意思？」

正在想事的關雲先愣了一下，才爽朗地笑起，邊笑邊揶揄道：「你還惦記著這事呢。」背上的俞希小臉微黑了下，介面：「當然惦記著的，關公子'>，你快說呀。」

關雲不是故意要吊俞希胃口，又被她催促一次，他便直接答道：「一般學武的最佳年齡在六七歲時，早了學，可能會傷到筋骨，而晚了學，雖說也能形似，卻不容易達到身形合一的境界。」

他背上的俞希微微點了點頭，口裡輕輕地「哦」了一聲，安靜了下來。

才安靜了一會兒的俞希，手臂突然緊了一下，配合著動作口中還嚷著。「關公子'>，公子'>是不是學過武？」

被勒到喉間的關雲咳了一下，似乎沒注意到俞希的問題，而是說道：「小希，你打算勒死我？你這可得算恩將仇報！」

「好好好，關公子'>，小希給你陪不是，你倒是說呀，公子'>是不是學過武？」

關雲身子一僵，嘴上如敷衍般地回嚷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關於顏卿的事，他自己都沒告訴俞希，若是從他的嘴裡傳出去了，那一定是死得慘慘的。

俞希不依地問道：「關公子'>，你怎麼會不知道呢？」說著她把關雲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說完暗樂了下，還好她記性好，不然就抓不著他的小辮子了。

都說話從口出，當時關雲的一句牢騷，想不到此時就成了他的疼腳。他不過是無意間說了句「你故意被抓」的話，現在居然成了必須坦白的導火線。

關雲認栽地嘆了嘆，說道：「哎呀，小希，我算是怕你了。卿是習過武，不過只是會幾招而已。」認是認了，他卻下意識的把顏卿的身手說成普通。

俞希又「哦」了一聲，再次安靜了下來。

那也難怪狐狸總是一副淡定的樣子，原來是藝高膽大心不怕。看來回頭她怎麼也要纏著學幾招，她又不求學成獨孤求敗，練成東邪西毒的，只需要有幾個招防個身，總比現在手如弱雞的好。

心裡邊有了這打算，俞希輕「嗯」了一聲，讓背著她的關雲，不安的扭頭。

她鬧騰時，他有點頭疼，她安靜時，他也沒見放鬆。兩者相比，關雲情願俞希鬧點好，至少還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關雲腳程本來就快，加上他又夾了些輕功在其中，行了沒多久，他倆就從小路下了山。

離開小路上了官道，沿途就有茶攤及小商小販。

遠遠的，俞希一眼就看到了茶攤，那幡上大大的茶字似乎像在對她招手一般。她騰出一隻手，拍了拍關雲的背，湊近他的耳邊說道：「關公子'>，前面有茶攤呢！」

香香的氣息噴在關雲的左臉，讓他滯了一下。他朝左邊側過頭，正要說話，一眼瞅到她豐潤的小嘴就在眼前，紅如櫻桃般的小嘴微微張著，嘴角淺淺的朝上勾起，勾出淺笑的同時也勾出了關雲的心。

「關公子'>，茶攤，茶攤！過了過了！」俞希以為關雲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瞳仁就目不轉睛的盯著茶攤，誰知背她的人卻沒停步的意思，都走過了幾步還在往前走。

俞希不得不再次拍著關雲的背提醒一番。

「啊雲回過神，暗道了聲「慚愧」，背著俞希就朝茶攤走去。

「二位客官，請坐請坐。」攤主熱情的迎了二人入座。

關雲將俞希小心的放到長凳上，末了還關心地問道：「屁股還疼么？」

俞希本來跌得就不算太狠，經過一路的休息，摔到的地方都沒起初那麼疼了。可是有人背比走路爽，雖說關雲是一本正經的在關心她，她卻很小心眼地說道：「還疼，哪兒都疼，連膝頭都疼。」

小人兒邊說，瞳仁邊轉，關雲瞧在眼裡立即笑開。

「哈哈，小希，你想我背你就直說好了。」關雲這邊說完轉過臉向攤主要了茶和包子，回過頭對著俞希時，仍然笑聲不停。

俞希不悅地沉下臉。在此時之前，她不止一次腹誹過狐狸的腹黑，不過現在比起來，她寧願關雲也腹黑一些。

他就不覺得說出來挺不給她面子的么。

她的不悅也就是那麼一會，看著攤主端了些包子上桌，她的注意力就被白胖的包子吸引。

俞希是被餓慘了，看到吃的，雙眼便放著光，也不管手上干不幹凈，小手就朝包子伸了過去。

「啪」地一聲，一隻大手拍到小手上，小手吃疼收回，緊接著一雙筷子敲到小腦袋上，還沒等小人兒反應過來，筷子頭遞了過來。

「喏，用筷子。」

關雲左手拿著筷子遞給俞希，右手舉筷夾起一隻包子放了嘴裡。咬過一口見她還沒將筷子接過去，抬眼掃去，右手一顫，包子掉到了桌上。

「噗……咳咳咳……」他還沒見過哪個姑娘像恨敵人一般的恨他的。而且敵視的原因是因為一隻包子。

看關雲咳成這樣，俞希稍稍有點愉快。不就是吃個包子嗎，狐狸都沒他規矩多。

他不讓她拿手抓，她非得拿手抓。

趁著關雲咳嗽時，俞希一把抓起一隻包子，匆匆地塞進嘴裡，然後口齒不清地說道：「介素包子，米誰規定寶能用手。」說完再狠咬了一口，就像示威一樣。

關雲苦笑著看俞希一口的吃掉手中的包子，在心中暗道了句，若不是讓他撞見了她的身體，光是看這些表現，哪裡敢再相信她是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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