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長風能破浪 腥風浪里藏
山清風說:「你說的那個年輕人叫什麼來著的?讓他陪我們一起去看看碼頭,我倒要想看看新同志的朝氣。」他一直想找幫吳延松的路徑,和場長剛才一提,給了他一個絕好的機會。和場長用內線電話通知寧副場長,讓他通知養護部門配合山主任檢查碼頭工程,特別提到吳延松一定要參加。
快到中飯時間了,他們一行來到了工地,姚冬玲靈巧及時地出現在檢查組面前,和場長告訴檢查組人員說:「這是施工單位的技術人員小姚,她對現場情況熟悉,請她介紹一下情況。」山副主任向他看看后說:「你不是說我們自己有個小吳也比較優秀的嗎?在哪?讓他介紹,不要啥事都指望施工單位,我知道,管理單位的技術人員是浮在表面的,找人家的缺點誰都會,真的能將業務的核心技術鑽到心,少。寧場長,你是老同志,年輕人多帶帶。」
山副主任沒有和寧孟鋼提前打招呼,這算是問候語了,倒是朱處長,開始看到寧孟鋼時,就親熱地雙手握住,還口喃道:「不是好好的嗎,哪有什麼身體不適。」寧孟鋼沒有回應罷了,現在,聽到山副主任提到自己,寧孟鋼說:「現在年輕人知識比我那時豐富,我幾十年的經驗,也就是有些挫折的教訓罷了,真的不敢談幫、帶,倒是小吳,挺謙虛好學的,我在工地上問過他的業務,每次都如同做過功課一樣。」
說著,寧孟鋼將小吳叫到山副主任跟前說:「這就是新來的大學生,叫吳延松,小吳,你好好將項目的前期工作和節點工期、質量控制計劃向領導們彙報一下。你們科長都在,農委的組織處長也在,可是個表現機會,領導點名讓你介紹,說明我們和場長對你器重,不然山副主任怎麼知道有個你的呢。」
因為剛才山主任找小吳的話是面向和玉中說的,寧孟鋼故意將小吳的出場說成是和玉中的推薦,紀廣元、蘇豐山就不會有話敢說,也不敢阻止甚至主動替代小吳的應答。吳延松準備的雖然充分,可他畢竟是第一次面對大領導,何況他知道,這次回答決定他下一階段的人生路線,所以十分緊張。寧孟鋼一直跟在他的邊上,當他彙報到倒濾層的厚度、長度、滲透係數等冷僻難記的專業點時,寧孟鋼總能及時地、看似不經意地提醒,讓他稍有卡頓后銜接恰當,反而感覺真實。
檢查結束后,山清風說:「小吳也和我們一起吃飯,我還有些事情要請教,真的想不到,後浪來的太快太猛,寧場長,我們快連沙灘也沒有了。和場長,你看人真的准,我沒有想到,一個我認為應當只有書本知識的小夥子,居然能這樣專業地將一個項目的難點、重點瞭然於心,項目鍛煉人,一點不假,小吳,你有寧場副長這樣的老師,勝過你三年寒窗。」
工作餐期間,山清風又當著朱處長的面問了一些吳延松個人問題,並沒有表態,飯後他們就回去了。吳延松在下午上班後來到了寧孟鋼的辦公室,他說:「寧場長,你對我太好了,不管以後我能走多遠,今天的機會我不會忘記你的,你就把我當你的小孩,有事你儘管吩咐。」他一臉的虔誠,寧孟鋼說:「山副主任比較穩,如何安排你要有個過程,不要急,你今天表現不錯,不管有什麼樣的結果都要先接受,這都是你個人素質好,我最多算是個被你遇到的問路人,不管到哪,態度決定高度,不僅是工作的態度,對人的態度更具有決定性。」
吳延松邊說邊將一個信封放在寧孟鋼的筆記記錄本里,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去了,寧孟鋼又不能追出去,用眼向門外看看邊用手摸一下,知道是兩千元,迅速將信封轉移到自己隨身的小包里。
寧孟鋼不想收吳延松的錢,事情還沒有結局,但才送給方璟一張卡,讓他感覺如果不彌補,自己就是有了損失,所以想先裝在包里幾天,如果吳延松事情順利了,他也需要用這筆錢去請山清風吃個飯。回市區的路上,山清風說:「曉明處長,你看到了吧,還是要多出來跑跑,機關的小夥子以為自己的業務可以了,和吳延松比,差遠了,做工程技術人員,就是要埋根一線才能學到真本事,別的都是紙上談兵。」
朱曉明說:「山主任,你是專家,為人又正派,如果你認為小吳不錯,我們人事部門想搞個人才掛職交流,可以讓他交流到機關一段時間。」朱曉明是做黨務、人事工作的,對領導的想法領悟力強,不需要領導直接開口。山清風說:「如果你們有這樣的想法,我支持,回去我和龍頭先溝通一下后你再去彙報。」
龍思軍和山清風溝通后,他給和玉中打了個電話,他說:「和場長,我的兩得力幫手到你那,你也沒有將自己的意圖實現,還好,總算有收穫,他們對你推薦的小吳感興趣,到我這裡工程處來掛職,至於你們班子調整問題,等一段時間,如果別的單位有空間,我幫你協調一下,山主任他們認為,你們工程口子上的人暫時不動為好,小吳出來了,碼頭項目急需用人,不能走空了。」不等和場長提別的要求,龍思軍掛斷了電話。
組織處根據黨委的要求,將吳延松借調到機關工程處,為期一年,山清風告訴寧孟鋼,泉鐵山林場工程科資歷比小吳高的還有,就地提拔不合適,到機關鍍一層金,下來就不一樣了,他讓寧孟鋼好好交待一下小吳,讓他知道機關的工作敏感點。山清風一直認為他的位子應當是寧孟鋼的,如果當年他們選寧孟鋼,也許他寧孟鋼早就是一把手了。他心中的寧孟鋼,因為知識儲備夠充分,所以比較自負,不喜歡討論,願意獨斷,判斷力強,執行果敢,蠻橫不留情面,具有一把手的所有特徵,可惜,這些己經是對年輕時寧孟鋼的記憶了,現在,在知天命的歲月里,原來的血性早就沒有影子了,他不會明白,寧孟鋼甚至可以承受窮困病友的臭罵。
山清風安排好吳延松,他自己認為多年在心裡對寧孟鋼的歉疚終於可以補償他一次,不管寧孟鋼是如何考慮的,給他一個做人情的機會,小吳應當會對寧孟鋼知恩的。山清風沒有和寧孟鋼聯繫,倒是紀廣元來到了寧孟鋼的辦公室,他說:「寧場長,我對您一直敬重,可和場長那人你是知道的,他要求我啥事都要向他彙報,他是一把手,我只有聽他的,沒有想到,他騙了我。他告訴我己經安排好我頂你的崗位,您提拔到機關去享福,我甚至己經不止一次感謝過他了,連朱玉沖他們己經不叫我紀科長,私下都叫我紀場長。他和您過不去,肯定在上邊來人考察您時沒有說您的好話,卻告訴我是您不想走,人往高處去,哪有不想走的。您看小吳,只是借調到機關,都興奮幾天了,我就認為他安排小吳彙報不合常理,現在明白了,他這個人腳踏不止兩隻船,難怪您和他相處不好。「
寧孟鋼耐心地聽著,他了解紀廣元這個人,典型的農場特色的勢利人物,見風使舵的本事登峰造極。因為露骨、不近人情、有時甚至判斷失誤,讓他常常處在後悔懊惱之中,如這次自己生病,他以為自己從此就應當和工作隔離了。他不用再花幾百塊錢去看看自己,連給別人做樣子都不做,自己上班后,發現他一直到現在面對自己時都不自然。他現在想用恨和場長的態度來討好自己,寧孟鋼早過了不惑,他微笑著說:「不要著急,紀科長,你知道我說了不算,我這樣的副職,不管是在單位,還是在主要領導眼中,是不如你這個部門負責人的。這次小吳的彙報,你看我幾次想插嘴都不可能,別說你了,我也看出來了,明顯是有目的的。要有耐心,不要亂說主要領導的不好,有人會傳到他的耳朵里的,你們不出意外,以後還要由他來提拔,只是時間問題。對了,小吳走後,工地上要重新安排一個旁站的,碼頭項目不能放鬆要求。「
紀廣元以為寧場長可以告訴他一些本次人事沒有動的內情,應當和他一起說說和場長的不好,可他沒有得到。又從心裡感到對不起寧場長,寧場長也不對他的話發表看法,更不主動提工作之外的話題,他只有出去。當晚,寧場長不去醫院,朱玉沖給吳延松送行,參加人員由小吳定,他徵求寧場長意見后,寧孟鋼願意去。他不想因為自己不能喝酒了,就和現在的圈子脫離聯繫。
朱玉沖早早到了飯店,寧孟鋼一般也不遲到,見面后,朱玉沖有些不自然地說:「寧場,你也要活動活動,需要兄弟出力的你儘管開口,你這次提拔聽說己經板上訂釘了,還是黃了,肯定是臨門一腳你力道不足。還好,就真的提了,聽說也是個虛職,人享了些清福,你是做事的人,時間長了怕也不習慣。小吳這次能到機關,真的是大喜事,後生可畏啊,聽說是偶然,寧場長你怎麼看?我認為沒有那麼多偶然,都是和場長的算盤。」
寧孟鋼說:「我是病人,有個地方拿工資就行了,經歷過生死的人,別的都不是事情了,也不關心了。你們不要都將我與和場長當成對立面,不是你們看到那樣的,我和他只是處事的方法不同罷了,又沒前世的冤、今生的仇。」
說著話,大家到齊了,寧孟鋼和吳延松客氣一下,說他現在是上級機關的,應當坐在上席,小吳當然不能,對寧場長表現出極深的尊敬。朱玉沖說:「非常榮幸,能請到小吳工程師和我們一起聚聚,以後再看到你,都是來檢查我們工作的了,可要手下留情。吳領導,農委下面有十多個我們這樣的林場、渠、站,哪個裡面都有不少事,有合適的項目可要想著兄弟。」說罷,大家舉杯,朱玉沖故意將姚冬玲安排坐在小吳邊上。
吳延松站起來說:「朱總,不管何時,你還是叫我小吳我聽著順口,今天應當感謝寧場長光臨,大家一起來,第一杯敬寧場長。」姚冬玲有些自豪地看看吳延松,她心裡又有些擔心,畢業時她們老師就和她們說過,婚後,一定不要指望丈夫飛黃騰達,歷史證明,他們出人頭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納妾或休妻,現在不能納妾了,小三就是在這種情形下產生的,貧賤夫妻百事哀,但豪門真的深似海。
姚冬玲想想自己笑了,她和小吳現在八字最多算是有一撇,看看自己面前,被小吳無意碰過的地方,她的臉紅了起來。女人笑就很美,再臉紅,就有些誘人了。寧孟鋼看在眼裡,心想,年輕真好,自己要是年輕三十歲,今晚就敢將小姚馴化好,一下想起自己的病,內火猛地熄了。
桌子上是兩個工程科的人,其餘的都是施工單位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認為吳延松一年掛職期滿,至少到基層單位做個副職,以後前途無量。個個認為,小吳有今天的機遇,是和場長運作的結果,尤其是朱玉沖,讓他要好好感謝和場長,吳延松走上上升的通道后,有些方面處事還要請和場長指點。他們提到和場長,又提到小吳不久后的基層副職,寧孟鋼聽著不順耳,一桌的人,連小姚都喝了,就他一個人清醒,心裡有些彆扭。小吳的悟性不錯,可他的這個機遇太大了,他激動收不住,尤其對待一直以來他比較尊重的同事,現在對他如星捧月,加上自己看好的女人就在身邊,他一陣猛喝,多了。看他有些失態,寧孟鋼沒有制止,他自己不能喝了,人生得意須盡歡,他真的想掉眼淚,現在他知道,能喝也是一種福分,他,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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