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腳步聲打破了屋中可怕的安靜,文卓閑和文博箴提著藥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文卓閑徑直走去樊溪的床前,文博箴和陸大帥打了招呼。

「我家溪寶現在怎麼樣了?」陸大帥抓到機會趕緊問文博箴。

「剛醒沒幾天,還很難說。」文博箴答道,「這孩子骨穿時受傷嚴重,我們今天來給他做一下按摩,看看能不能對他有所幫助。」

床邊,文卓閑和木楓川已經合力讓樊溪趴在了床上,文卓閑掀起樊溪的衣服,陸大帥一眼看見兒子又薄又窄的後背已經被瘀青爬滿了,幾乎看不出原有的膚色。陸大帥的一顆心當場就碎了。

「來,溪兒吃塊糖。」文卓閑說著將一塊糖送進樊溪的嘴裡,樊溪含了一會兒,眼皮就開始發沉,但是始終也沒有真正睡過去。

「這不是溪兒做出來,減輕病患治療痛苦的葯嗎?我看見溪兒上次給人用,那人一下就睡著了。」木楓川擔心地問師父。

「溪兒用了太多止痛藥,恐怕這葯對他已經沒有完全對效力,只能先這樣吧。」

文卓閑說著,手上塗上藥酒搓了搓,然後開始給樊溪按摩腰背。

「誒呦,誒喲,誒呦。」樊溪感覺到疼痛,□□聲細細密密地從喉嚨里發出來。

「溪兒,對不起,又讓你受苦。」木楓川低聲安慰著樊溪。

「疼,疼,疼。」樊溪邊叫,上身開始無意識地掙扎,兩條腿卻無力地一動不動。

木楓川愣愣的,他從沒見過樊溪有過這樣的表現,樊溪曾經用難以想象的堅強將自己緊緊包裹,在他親近的人面前將所有的病痛都留給自己,直到今天,他記憶缺損,意識模糊,才將那些經年累月已經被他壓碎的痛苦一點點表露出來。

木楓川把手伸過去,樊溪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拇指。

「溪兒用力捏,把疼都轉給師兄好不好。」木楓川說。

這時,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陸大帥將自己的手腕放在樊溪的唇邊,「爹爹給溪寶咬著,溪寶的病就會好的。」陸大帥說話時竟然有一點哽咽。樊溪用嘴唇碰了碰陸大帥的手腕,然後像一個嬰兒一樣在他的手腕上一處舊傷疤上吮吸起來。

按摩治療結束,樊溪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

「文聖手。」屋子裡一個聲音在叫文卓閑,文卓閑一愣,聲音很熟悉,這樣叫他卻是生平頭一次。文卓閑詫異地看向陸大帥。陸大帥帶著一臉疲憊和心痛,「文聖手,請你多費心,一定治好我家溪寶。」

樊溪的恢復治療持續了將近一個月,之後碰到了瓶頸,好些天沒有什麼大的進展。文卓閑和文博箴商量來商量去,決定還是採取稍微激進一點的治療方案,用針。

因為涉及筋脈恢復,所以針下得極深,木楓川眼看著針扎進樊溪的身體,沒進皮肉八分還多,自己在一邊看的心口生疼,樊溪卻只是輕輕地哼了兩聲。兩位文大夫落好了針就離開了,留下空間讓木楓川單獨守著樊溪。

「疼嗎?」木楓川拉著樊溪的手。

「有一點點。」樊溪臉上還掛著安慰人的微笑。

「溪兒,你太懂事了,這樣不好,」木楓川說,「我這麼喜歡你,你就應該使性子、耍脾氣。這樣還能讓我好受些。來,跟楓川哥哥說,怎麼才能讓我的溪兒少一點疼,做什麼都可以。」

」那我要楓川哥哥給我講在北疆的事情,我喜歡聽。」

「好,」木楓川坐到樊溪的身邊,摟著他,「在北疆,我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就是想你。」

木楓川陪著、哄著,樊溪不出聲,時不時看他笑笑,可頭上的冷汗還是背叛了他努力掛在臉上的從容淡定。

「我拿熱巾子,連身子也幫你擦擦吧。」木楓川說,「出這麼多汗,衣服粘著難受,也容易著涼。」

樊溪點了頭,木楓川張羅了一桶熱水,拿了幾條割絨的巾子,準備給樊溪擦身。木楓川才揭開樊溪身上的被子,一下愣住。

「怎麼了?」樊溪察覺到木楓川臉上表情異樣。

「溪兒,」木楓川收斂住情緒,輕描淡寫地,「你的褲子好像尿濕了,沒關係的,我拿乾淨衣服,馬上給你換。」

」我失禁了?」樊溪追問。

「正常,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回頭咱們問問師父,可能就是和你今天用針有關。再說了,你小時候有段時間也經常尿床,都是我給你換,被子褥子隔天就要洗要曬。後來你習慣了,就算不尿床,被子也要經常曬出太陽的香味來才睡得好,要不然,睡覺的時候你就生氣,呼嚕打的好大聲。」木楓川不想讓樊溪為自己的身體擔心,說說笑笑地將話題岔開。他拿了條幹凈的褲子,過來要將樊溪身上的臟褲子脫下來。恰在此時,門一開,陸大帥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今天早朝都沒去,專門來看兒子。一隻腳還沒都踏進門,就看見兒子紅著臉躺在床上,木楓川在脫他寶貝兒子的褲子。

「臭小子,你要幹什麼!」陸大帥一個健步衝過去,一把將木楓川推出去老遠。

「大帥,我。」木楓川剛說了幾個字,陸大帥就氣急敗壞地拔了佩劍,抵住木楓川的喉嚨,「你閉嘴,給我滾,把你爹叫來,我要和他斷交!」

木楓川熟悉陸大帥的脾氣,知道自己此時在他面前就是火上澆油,只能趕緊去求父親出面解釋,才可能把誤會解除。沒辦法,木楓川一陣風似的跑出門,心急火燎地找他爹去了。

陸大帥氣得眼冒金星,趁他不在,木楓川那個臭小子竟然白日宣淫,大白天趁他不在敢對他兒子下手,翻了天了!

陸大帥在原地噴著熱氣,好一陣才把氣給喘勻。他剛打算轉身去看床上的兒子,腳卻被什麼絆了一下,陸大帥沒好氣地跺了一下腳,卻感覺踩上了什麼軟軟的東西,他一低頭,發現樊溪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爬了下來,一隻手抱著他的小腿,另一隻手正被他踩在靴子底下。

「溪寶,我的!這是怎麼了?」陸大帥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挪開腳,俯下身去抱樊溪,樊溪看著他的臉愣了片刻,驟然崩潰,就在他眼前放聲大哭了起來。

京城侯府里,木楓川站在他爹面前,語無倫次地將事情說了一遍。木侯爺正襟危坐,等兒子說完,開了腔,「沒出息,就不知道把門鎖上。」

「爹,我沒打算碰溪兒,我只是要給他換衣服。」木楓川一臉真誠,天地可鑒。

「算了,誰還沒年輕過,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記牢一點,辦事要鎖門。」

「爹!」木楓川還要解釋。

「算了,算了,陸盛淼這個人,就是一根筋,我去會會他,」木侯爺剛帶著小侯爺出了門,又折了回去。

「爹?不去了?」木楓川跟在後面大呼小叫。

「當然去,我去拿咱家鎮宅的寶貝,都這個時候了,哪能空著手去,還不趕緊下了聘。你說說你捅得這些簍子,都得我給你兜著,這家早晚讓你敗乾淨了。」

文濟堂後面的小院,樊溪住的屋子裡,全是人。

樊溪躺在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前兩天才從滇南趕過來的墨錚,此時坐在他床頭,捧著樊溪一隻受傷的手,給他敷冰袋。文博箴一手拿著個湯藥碗,一手拿勺子,輕輕地吹著葯。文卓閑立在陸大帥的跟前,故意將他和樊溪隔離開,弄得陸大帥不停歪頭,去看被文卓閑擋住的兒子。

樊溪抽抽噎噎地,「楓川,楓川哥哥,走了,不回來了。」

「沒有,你的楓川哥哥沒走,他回家一趟,很快就回來。」文博箴輕聲安慰著。

「我說你也太過分了。」文卓閑瞪著陸大帥,我如今就這麼兩個寶貝徒弟,一個給你傷成這樣,一個給你轟出去了,你這就是仗勢欺人!」

「我兒子受傷,我不疼嗎?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你們都知道那個混小子天天粘著我兒子,再看看他爹,我能不提防嗎。」

「溪兒不哭了,你還病著,這麼哭,身子要撐不住的。」文博箴勸。

「這孩子長這麼大,我就沒見他如此哭過。」墨錚將冰袋挪開一點,在樊溪的手背上吹了吹,又將冰袋敷上去。

「你就知道?」陸大帥酸溜溜地回了墨錚一句。

「他當然知道,溪兒進學那年墨先生就進文濟堂陪著兩個孩子了。」文卓閑不嫌事大地說,「他這個小繼父當得可圈可點。」

「你!」陸大帥忽地站起來。

「卓閑,你少說兩句。」文博箴皺著眉頭,文卓閑啞了聲。

「溪兒不哭了,來把葯喝了。」文博箴將吹好的葯送到樊溪嘴邊,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裡。

「爹爹,爹爹生氣了。」樊溪嗚咽著。

陸大帥立刻跑到床邊,「沒有,爹爹沒生氣。是爹爹不好,溪寶的手疼得厲害嗎,讓爹看看。」

「爹爹生氣,楓川哥哥也不要我了。」樊溪邊吃藥邊哭。

「他敢!」陸大帥吼道。

樊溪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剛吃進去的葯,盡數吐了出來。

「你嚷嚷什麼?」墨錚用手接著樊溪吐出來的葯,「看把孩子嚇的,怪不得宮主一直說孩子絕不能給你帶。」

後院里一片兵荒馬亂,文濟堂的前院,木侯爺拖著個錦匣,四平八穩地下了馬車,木楓川手裡舉著一根紅艷艷的冰糖葫蘆,火急火燎地催促,「爹,快一點,溪兒怕是等急了。」

「傻小子,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沉住氣,要不就真顯得咱們做了什麼虧心事。」木侯爺絮絮叨叨地教導著兒子。

」誒呀,我的少掌柜,你可算回來了。」三喜迎面接了出來。

」溪兒呢,怎麼樣了?」木楓川一邊往裡走,一邊迫不及待地問。

「別提了,少掌柜前腳剛走,樊公子就大哭,誰勸都沒用,一直哭到現在,這會兒人都在他房裡呢,剛才聽說哭得都吐了。」

木楓川沒等三喜說完,已經跑得沒了蹤影。

木楓川進門的時候,看見樊溪披頭散髮,邊哭邊掙扎著從床上往下扔東西,半條被子被他推下來,枕頭也落在地上。

「你們騙我!你們都騙我!楓川哥哥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木楓川愣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樊溪如此模樣,痛苦,焦躁而又絕望。他的床前站滿了人,所有人都一籌莫展。

「溪兒!」木楓川飛身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樊溪,將他的頭揉進自己的胸膛,「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讓我的寶貝溪兒等急了,沒事了,沒事了啊。」

樊溪在木楓川的懷裡掙扎了片刻,他抬著哭腫的眼睛看了一眼木楓川,終於破涕為笑。

木楓川抱著樊溪,當著所有人面前,又是親,又是哄,直到樊溪徹底平靜下來。

「葯還沒有吃。」文博箴將葯碗送到跟前,木楓川把碗放到了旁邊的矮桌上,「葯馬上吃,不過咱們先吃一口甜的。」木楓川說著,拿過糖葫蘆遞到樊溪面前,樊溪欣喜地伸手去接,可是手剛一抬起,就「誒呦」一聲又落了下去。木楓川看到了樊溪青紫色的手背,眼前幾乎一黑。

「你的手怎麼傷成這樣了,我不過剛走了半天的功夫,溪兒,你這是要我的命!」

樊溪下意識地看了陸大帥一眼,「我跌倒自己摔的。」樊溪說,「楓川哥哥,你喂我吃糖葫蘆。」

木楓川憤怒地掃過屋裡所有人的臉。

「沒傷到骨頭,處理及時,也不會腫,稍後給他揉些藥酒,過兩天就沒事了。」文博箴安慰說。

木楓川的目光在陸大帥跟前頓了一下,他隨即閉上眼睛,費力地呼出口氣。

「來溪兒,你嘗一下這糖,酸果子不喜歡就留給我。」木楓川排除雜念,專心地照顧起樊溪。

「不要,我和楓川哥哥一人咬一半。」

事到如今,自覺多餘的眾人都選擇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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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良醫暗黑副本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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