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父愛

張學良呆坐在廳上，一杯茶喝的幾乎都沒了味道的時候，外面的槍聲只響了一下。這也讓張學良鬆了一口氣。天慢慢亮了。趙大虎是一直站在門口，動都沒動。看著漸漸亮了的天色，張學良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對趙大虎說「趙叔，我現在可以去見父親了嗎？」趙大虎轉過頭去對一個跟班說了句話，那個人連忙跑了出去。又回過頭來，對張學良道「少帥，您等一下吧。」張學良點了點頭，知道跟他鬧了也白鬧。反正一晚上都等過去了，也不差這幾分鐘了。

不過，張學良確實是心急如焚。就站在他旁邊等著。不一會，那個跟班就回來了。對趙大虎道「大帥讓少帥現在過東園去。」張學良還不等趙大虎說什麼就撥開他，走了出去。他現在急需知道事情的最新進展，他也急需知道老爺子是隱忍不發等待時機？還是雷霆一怒替兒子出手了？他必須儘快的知道事情的進展，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斷和處理的方式。

張學良幾乎是一路跑過去的，過去的時候，老爺子站在窗前，看著外面。張學良進來的時候，老爺子也沒有轉過來。張學良看著老爺子略顯消瘦的背影，澀澀的開口道「父親。」

老爺子這才轉過身來，道「坐。」張學良點了點頭，坐在沙發上。老爺子終於轉了過來，臉上有一絲病態的紅色。張學良正要問，老爺子擺了擺手，指了指沙發。坐在了張學良身邊。

老爺子雖然一直對張學良很好，可是他現在臉上的慈祥的臉色是張學良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個梟雄的角色，估計他從來都沒有掉過眼淚吧。現在臉上卻是一副慈母的表情。實在讓張學良感到一陣驚異。張作霖道「小六子，我對你還是不放心啊。」

張學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看來老爺子是雷霆一怒為兒子了。只是不知道，老爺子要做到什麼地步了。老爺子又道「有些事，不要太多的考慮別人的感受。把自己的事先做好。」張學良還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知道老爺子說的意思，可是每個人有自己不一樣的做事風格，他不必去效仿別人。

老爺子又說道「做事情要堅決，要做就把事情做絕，不要給別人以反手的機會。懂嗎？」張學良繼續點了點頭。老爺子接著道「小六子，有些事兒不是一定要民主，有些事兒集權和獨裁會更快達到目的。搞政治，我也知道有些人不願意去趕緊殺絕。但是，那是外國。中國的政治，從來都是勝者王，敗者寇。有的時候，心慈手軟會壞了大事。」

張學良道「一定要殺人嗎？政治一定要那麼血腥嗎？」

老爺子臉上的紅色更甚了，笑了笑道「小六子，你還是太年輕了？政治可以不血腥嗎？你要去鬥爭的，是和你實力接近的人。而這些人又憑什麼和你妥協。即使妥協了，對方不會反擊嗎？而他們要反擊的時候，自然是要對你的情況知根知底，一出手也必然是殺招。所以，我們一定要一出手就是殺招，對嗎？」

張學良道「可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一定要殺人嗎？」

老爺子搖了搖頭道「人么，也不一定非要殺。但一定要嚴密的控制起來。軟禁知道嗎？」說完了這句話，老爺子咳了咳。隨手捂住了嘴。但是血絲還是從手縫裡透出來了。張學良豁然一驚，握住了老爺子的手，喊道「父親。你怎麼了？」老爺子擺擺手，道「剛才教了你的，有的人可以不死。但是，我在整個東北軍的地位。註定了我必須死，你才能完全掌握這支軍隊，明白嗎？」

說著張學良慢慢的扶著老爺子靠在了沙發背上，然後就起身準備去叫醫生。但是老爺子一把拉住了他，臉上病態的紅色更深了。甚至眼眶附近都紅了起來。張學良趕忙握住他的手，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個20多歲的男人，可哭的聲音彷彿嬰兒一般。老爺子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道「未來就靠你了，慢慢來。很多地方你都比我強。但是你呀，心太軟了。」

張學良不顧滿臉的淚水只是不停的點頭，他知道老爺子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如山一般沉默的父愛。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用最後的力量給自己掃清了前面最大的障礙。

老爺子又開口道「東北軍的老將領都活不過今天晚上了，以後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記住我跟你說得話，心要硬起來。」

張學良只是哭著點頭。老爺子勉強的在靠背上坐正，道「小六子，」摸了摸張學良的頭，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別哭了。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的下？」張學良哽咽的點著頭，一邊用力的擦著自己的眼淚。不停的點頭道「我不哭，我不哭。」臉都被軍裝有點硬的質地擦得通紅。

老爺子又艱難的笑了笑，「小六子，你做的有些事，我也不懂。但是，我相信你做的是對的。」說著又費力的往上靠了靠自己的身體，繼續道「弟弟妹妹們還小，你要照顧好他們，知道嗎？」張學良這時候已經完全說不話來了，只知道不停的點頭。

老爺子無聲的笑了笑，費力的抬起手臂指著桌子道「去把我桌子上那張紙拿來。」張學良趕忙站起來，跑過去。只見桌子上有一份起草好的文件。看筆記應該是張作相的手筆。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張學良也顧不上看了，只是快速的把紙遞給老爺子。

老爺子靠在沙發上，眼睛已經閉上了。張學良慢慢的伸出手，顫抖的伸過去探了探老爺子的鼻息。已經完全沒了呼吸。張學良呆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呆在房子外面的張夫人才聽到張學良一聲哀嚎。聲音響徹整個帥府。凄厲的聲音彷彿受傷了的野獸一般。

張夫人聽到這一聲就知道不對，立馬沖了進去。看著斜靠在沙發上的老爺子，她就什麼都明白了。她不會懷疑是張學良殺得。因為今天晚上的贏家無疑是老爺子，不是張學良。

而張學良在他贏的時候，對老爺子的尊敬都一如往昔。

張學良獃獃的看著進來的母親，只是不停的重複著，「我知道，我知道。」張夫人自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自然也顧不上聽張學良在說什麼。她一把就撲到張作霖身上大哭了起來。所有的下人都別這兩聲驚醒了。趙大虎和陳敘幾乎是同時沖了進來。趙大虎看到老爺子的遺體，也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其實今天晚上老爺子讓他做的事，和他知道老爺子要做的事，就讓他猜到了這個結果。可是等這一切變成事實的時候，他還是呆住了。然後雙膝一軟，就跪在了地上。一邊嘶聲竭力的喊著「大帥，大帥！」陳敘自然跟老爺子沒什麼感情，只是護在張學良身前，以防趙大虎暴起傷人。

等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來，帥府上下都開始哭嚎的時候。得到張老婦人吩咐的楊穎已經和許靈韻兩個人把張學良連拖帶拉的弄回了西園。張學良手裡還是握著那張紙。任由他們擺布。抬頭看著明朗的星空。他突然鎮定了下來。這一刻，他開始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想起了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壯志勃勃，想起了第一次成功時候的興高采烈，想起了第一次上戰場時候的膽戰心驚。很多，很多。還有後世的課本上學到的那場讓3500萬人罹難的中華民族的大災難。他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悲傷了，他知道自己背負了太多太多。而孱弱的國家給不了他太多的時間。

擦了擦臉上的淚。張學良豁然起身，嚇得楊穎也一下子跳了起來。忙問他「漢卿，你幹嘛？」張學良回頭看了她一眼道「我出去走走，你不用擔心了。睡一會兒吧，昨晚你也沒睡好。」說著就走了出去。楊穎自然想跟上去幫幫他，可也知道自己跟著只會添亂而已。只能和許靈韻一起去下廚，坐一桌張學良愛吃的菜等他回來。

張學良出門上了車，就直奔張作相的府邸而去。

到張作相府上的時候，老人家已經在廳上等著他了。看到張學良進門，忙站起來走過去。而張學良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整個輔帥府已經帶上孝了。兩個人坐下之後，獃獃的沒有說話。還是張學良先開口，「叔父，您都知道？」

張作相點點頭「我都知道，東北軍的元老基本上，在昨天晚上之後，也就剩我一個了。如果。」張學良忙打斷他的話，「叔父，您別說了。我還年輕，很多地方都需要您提攜。」

張作相苦澀的笑著點了點頭道「你放心的干，他們誰不服，有我壓著也翻不了天。」

張學良沉默的點了點頭，實在不知道接著說什麼了。看來老爺子這一次為了給自己兒子鋪路當真是雷霆手段。一口氣就幹掉了東北軍內所有元老級任務，而留下張作相很明顯。一是張作相確實信得過，二是張作相本來在軍事上也沒什麼造詣。又多年脫離部隊。門下也沒多少死忠的人了。而東北軍剩下的將領，無論是資歷還是手中的兵權，都不足以威脅張學良的地位了。至此，東北軍才算是徹底的完成了統一。

張學良又問道「父親是怎麼做到的？那些人很多可不再奉天城裡。」

張作相道「大帥布這個局很多年了，他們的手下都有大帥信得過的人，只需一紙電令就解決了。本來動手的時間在你去年兵變的后一個月。只是你先動手了，大帥也就不方便再動手了。」

聽到這，張學良才明白，自己所謂的贏了一局。不過是老爺子實實在在的讓了自己一次。而這一次，老爺子為了讓自己真正的上位，更是把命都搭上了。

張學良趕忙又問道「那今晚東城的那一聲槍響是？」

張作相道「**嗎？」張學良霍然一驚。差點站了起來。張作相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道「老爺子早就知道了，你放心吧，大多數人都軟禁了。不過有一個出言不遜被處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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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向那些偉大的父親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