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誰的陰謀?
今天是周末,所以許靈韻就在自己的房裡。說起這個房子,卻是住在西園的廂房裡。既不和楊穎的房子在一起,又和下人們住的地方相去甚遠。實在是很完整的體現了許靈韻現在尷尬的身份。因為老爺子當年開過口,所以帥府上下都拿她當姨太太看。可是張學良又從來沒碰過她,小姑娘的這一顆心吶,七上八下的,真是說不出的滋味。
張學良過去找她的時候,一貫讀書用功的許靈韻正在看著窗前的花兒發獃。最開始跟著張學良走的時候,她只以為張學良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後來來到東北,她才知道張學良竟然有如此顯赫的身世。剛來奉天的時候,其實還是很開心的。帥府上下的人對她都很好。老太太也把她當親閨女一般。許靈韻沒有覺得孤獨。更何況,在這裡她可以坐進明亮的教室里去讀書。
可是,她慢慢長大了。18歲,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紀。她也明白了為什麼帥府上下的人都對她那麼好,不敢得罪她。而她更看到了她和張學良之間的差距。一個是千軍萬馬的統帥,甚至有一天可能成為中國的主宰。而一個,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就連這個身份還是靠張學良的救助。她很自卑,可是心裡又有些小奢望。18歲,也正是愛做夢的年紀。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楊穎開始每晚睡覺的時候都會做夢。而夢裡反覆出現的場景就是張學良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的情景。那樣明亮的眼睛,溫和的笑容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場景。偶爾還會夢到張學良在戰場上的情景,她自然沒有見過戰場。但是在她的印象里應該是一個騎著白馬的俊俏將軍。她自然不知道現在的戰爭和她在戲台上看的早就不一樣了。更何況,張學良也不怎麼會騎馬。
許靈韻還在發獃,張學良走進房子。她都沒察覺出來。張學良只好咳了咳。她才回過頭來。忙起身,道「少爺。」雖然張學良的身份變了又變。但是許靈韻還是一直叫他,少爺。也許只有這一個稱呼,會讓她覺得兩個人的距離不是那麼遙遠。
張學良坐在她的閨房裡,看看周圍,道「你一個女孩子的房子,怎麼看起來這麼素啊?」許靈韻給他倒了杯茶,笑了笑沒有說話。張學良繼續道「怎麼了?看你剛才還在發獃?有什麼心事嗎?」張學良自然不會說是楊穎說的自己才過來的。女孩子的心思很是敏感啊。許靈韻淺淺的笑了一下道「沒有啊。」
張學良道「想家了?」
許靈韻想了想,點了點頭。
張學良嘆了一口氣,道「當初帶你來東北卻是是魯莽了。不過,你放心吧。最遲到明年底,你就可以回家了。」
許靈韻嬌軀一震,道「少爺不要我了嗎?」說著,眼眶都有點紅了。
張學良忙擺擺手,道「你說什麼呢?我是說讓你榮歸故里,回家省親。知道嗎?」
許靈韻自然不知道,張學良做出這個承諾,會讓多少人魂歸西天。又會讓多少人氣得跳腳。她只聽進去了兩個字,省親。這在古代,是宮裡面的娘娘們用的詞。而現在,也是已婚的婦人用的詞。少爺這麼說,那是什麼意思?想到這兒,少女的心裡又甜滋滋的。
張學良對這個詞倒是沒那麼敏感,又和她談了會天。自然少不了要鼓勵她多多學習。實在是有點長輩教育晚輩的意思。許靈韻只當少爺把自己的名分定下來了。自然只是暈乎乎的點頭答應。
張學良這邊坐了一會兒,就聽楊穎在院子裡面喊他。聲音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尖銳。甚至都有點歇斯底里了。張學良忙趕了出去,心裡卻想著,我到這兒來不是你讓來的嗎?難道這是個考驗?張學良一肚子疑問的沖了出去。急吼吼的問道「怎麼了?」楊穎雖然知道張學良在許靈韻房裡,但是並沒有進去。站在門口,道「學思出事了。」
張學良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這一世的太多事,讓他對親情有著遠勝於常人的依戀。忙問道「學思怎麼了?」
楊穎道「海天大哥,帶學思去軍營裡面玩。學思要看著人家放炮。結果那個炮炸膛了。」張學良豁然一驚,即使幾十萬大軍往來廝殺。他都可以淡定的把軍隊交給前線,自己回到奉天,靜靜的等待結果。可是聽到這個消息,張學良腿下一軟。許靈韻從後面扶住了他。張學良心裡稍稍靜了靜,忙對楊穎道,「快快,去醫院。」說著自己就先沖了出去。
奉天醫院裡面,張作相和楊宇霆也來了。因為這不光是帥府的小公子出事了,還是東北軍自火炮自產以後,第一次出現炸膛的情況。張學良急匆匆的趕到手術室外,問道「除了學思,還有誰出事了?」張作相愣了愣,沒想到張學良這個時候還要問別人。
楊宇霆也是不由得感嘆了一下這個年輕人的風度和氣度。答道「張海天,還有3個炮兵。」張學良問道「都傷的重嗎?」張作相介面道「張海天傷的最重,另外3個炮兵還好。出事的時候,張海天擋了學思一下。所以學思倒是沒多大的事。」
張學良才鬆了一口氣,實在沒想到自己的這個結拜大哥,倒真是靠得住。一個人面臨危險的時候做出的抉擇,才是最真實的情感反應。火炮炸膛,電光火石都只在一瞬間。沒有人可以在這個時間去權衡,都只是最真實的反應。
還在做手術,張學良也只能靜靜的等在外面。第一個被推出來的是學思。張學良問了問醫生,才知道。學思身上倒是沒什麼傷,但是大口徑火炮的威力震得他有點內出血了。張學良這才放下心來。卻是不敢告訴母親的。所以張學良只帶著楊穎和許靈韻過來的。帥府上下,也在張學良上車之前就被告知。絕對不能告訴老夫人。
張海天推出來的時候,是躺著的。而且人還在昏迷當中。張學良心下一沉,問醫生道「怎麼回事?他傷的很重嗎?」張海天他們住的院,自然是軍醫院了。那個醫生,向張學良敬了一禮,才道「總座,傷情是有點重。不過手術之後應該不成大礙。現在是麻醉還沒過去。過一會兒,張將軍就醒了。」
張學良點了點頭道「辛苦了。」張作相和楊宇霆這才走了上來。楊宇霆先開口,道「以前實戰的時候,也沒見炮炸膛過,這是怎麼回事?」張作相也點了點頭。道「是啊,這批炮出廠前都是經過嚴格檢查的。實戰中,也用了多次了。從來沒出過事。這是什麼情況?」張學良也是關心則亂,沒有細想這個問題。這時候,靜下心來。才想到這個問題。這一批炮經歷過西伯利亞的嚴寒,經歷過蒙古高原的乾燥。也已經經歷了幾次實戰的考驗,從來都沒有出過事。今天就出事,而且是學思去看的時候就出事了。
如果這真的只是意外的話,未免也太巧了點。張學良已經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感覺。吩咐張作相道「叔父,你先派人把現場保護起來。」張作相點點頭道「這個已經做好了。」張學良點了點頭。
幾個男人正在這裡商量,楊穎從病房裡出來,輕聲道「漢卿,學思醒了。」張學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對兩個人道「我進去看看。」兩個人點點頭,自然知道人家親兄弟有些話要說。自己卻是沒必要跟著進去的。
學思和張海天在一個病房裡,張學良進去的時候。學思一雙大眼睛已經睜開了。身上應該很疼,可是也沒有哭。臉上滿是倔強和堅毅的神色。看到自己大哥進來,眼裡才有了淚水。張學良一看他哭了,忙坐到他床邊。輕聲道「怎麼還哭了?沒事吧?」
學思卻是先問道「沒告訴母親吧?」張學良點了點頭。學思才道「那就好,千萬別告訴她,父親剛走。她就夠傷心了。是我不好,貪玩惹了事。要是她知道了,又該哭了。」張學良心裡一震,卻是沒想到他小小的年紀就知道心疼人了。眼睛了也有了淚水。點了點頭,道「我明天跟母親說你跟著海天大哥去外地了,保證不叫她知道,好不好?」學思點了點頭,身體動了動,卻是疼得列了一下嘴。張學良忙問道「還疼嗎?」這小子卻是帶著淚笑道「大哥,看來你產出來的炮可不那麼靠譜啊。」張學良也笑了起來。道「你安心養傷吧,大哥再造一批更好的炮,到時候還看嗎?」
學思點了點頭道「看,怎麼不看。對了大哥,你去看看海天大哥吧,他傷的比我重得多。炮炸的時候,他把我護住了。」張學良「嗯,」了一聲。又把目光望向了另一個床。這個土匪出身的將軍,自己心裡並不怎麼看重的便宜大哥。在這一刻卻是做出了一個讓人感動的舉動。張學良試問自己都不一定有那個勇氣在那一刻去護住學思。看著還在昏迷的張海天,看著那張並不怎麼好看的臉上滿是灰敗的氣色。張學良突然覺得很親近。而昏迷的張海天自然不知道,這一刻起。他就成了張學良的心腹。這兩個並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在今後的日子裡一起相互扶持,不死不棄的走過了多少腥風血雨。也是這一刻的張學良所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