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光明正大保護你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免貴,葉,葉南。」我怔了怔,此人什麼都不記得了,倒把我給他起的名字記得一清二楚。
白冪,在這裡等著我們呢!我轉身想走,被夏寄和夏菡同時拉住了。
「阿淡,不就是一幅畫嘛,至於咱們落得饑寒交迫的下場?給他認個錯不就行了?大不了讓他將你嫁給那交趾國的漏風王子以償罪過?」夏菡哆嗦道。
「對了,這麼一來,你還賺了呢!只可惜我原本湊合著要到你家求親的,那欠著的豬肉就當是禮金了。」夏寄道,「只不過想著你那脾氣,肯定不給我娶小妾的,正猶豫著呢。現如今這種情形,你跟著交趾國王子肯定比跟著我強啊!」
我被他倆往白冪面前拖,還沒到他那兒,旁邊娉娉婷婷走來一名妙齡麗人,手裡拿了一件大氅,往白冪身上披:「公子,夜裡風涼,小心凍著。」
鈿暈羅衫,如煙似霧,素手皎潔,如水洗凝脂。
夏寄嘆道:「對月把酒時看劍,紅袖添香夜讀書,人生至樂,不過如此。」
「通常這種時候,對白冪這種特務頭子來說,這女人通常要拿把短劍出來,一刀捅了進去……這才適合這月黑風高夜,半夜殺人時。」
「阿淡,你平日里別老買那些鬼狐的恐怖小說看。」夏菡勸道,「搞得周圍的人整天處於驚恐之中。」
只見那女子嚶嚀一聲往白冪的懷裡倒了去,月光之下,白刃一現,我喜出望外:「看吧,看吧,我猜得對吧。」
夏菡望了望道:「我發覺你的王爺不愧和你做了兄妹,老做一些大煞風景的事,人家不過想紅袖添香,親近一下王爺,至於讓王爺拔劍把人家的發鬟給斬了下來嗎?」
夏寄道:「所謂對牛彈琴、牛嚼牡丹,形容的就是王爺這種人啊!」他痛心疾首,「我為什麼就遇不到這樣的艷遇呢?」
待我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就見剛才還素手皓腕,妝容精緻的佳人,半邊頭髮垂了下來,擋住了半邊臉,整個人在月光之下直哆嗦,像極了恐怖話本子中貞子的造型。
又只見白冪不動聲色地將劍插進了銀色的劍鞘,重回火堆旁坐下……
連我都替那佳人感覺委屈,這麼冷的天,你把人家的發鬟斬了就斬了吧,還不讓人到火堆旁烤烤,至於嘛!人家的薄輕紗衣經得住夜晚寒風嗎?
那佳人捂著臉飛奔而入,夏寄同情地望著她,恨不能跟隨其入。
此時,那記仇的汗血寶馬首先發現了我們,忽地一聲叫,把我們暴露在了白冪的面前。
我把夏寄和夏菡推在前頭,垂著頭準備迎接他的雷霆之怒。
我聽見了寶劍出鞘之聲,劍風聲起……
「你們是誰?」
那馬也附和了一聲。
寂靜的夜頓時更為靜了,隔了良久,夏寄才小心道:「您不認得我們了?」
在冷冷的月光照射之下,我看得清楚,他用冰石一般的眼神望著我們,腰間的寶劍已然出鞘半截,看來一言不合,他的寶劍又要出鞘。
我摸了摸頭上的髮髻,我的頭髮可沒有剛剛那位佳人的長,如果被他這麼一下子,我的造型就不是貞子,而是尼姑了。我拉了拉夏寄、夏菡,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忙笑道:「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我把他們拉到一邊,沉思道:「看來他正在為國家為百姓執行秘密任務,所以不方便和我們這些人相見,依我看,我們就不打擾他了吧?」
夏菡皺眉道:「我看王爺的樣子不是假裝的,我聽過不少江湖秘事……你說說,他是不是中了毒什麼的不認識我們了?」
我望了望她,心想,他的癥狀和夏菡倒是頗為相像,於是道:「你瞧瞧他的眼神,和以往有什麼不同?沒什麼不同嘛……所以,依我看,他定是裝的,他是我的二哥,為他著想,我們絕不能壞了他的好事。」
夏寄在一旁涼涼地道:「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不就是怕他找你算賬,一怒之下,將你抵償給交趾國吧?所以能混就混嗎?」
那馬又咴的叫了一聲,讓人不得不懷疑這馬是不是馬妖變的。
正在這時,山莊的門一下子打開了,兩排燈籠從朱漆大門內魚貫而出。一長須老者被一大群侍婢丫環簇擁,來到我們面前。我瞧得清楚,那被白冪斬成貞子造型的佳人也位列其中,不過這次換了個歪向一邊的墜馬髻。
他拱手道:「公子,老夫山野粗人,有什麼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諒解。」
白冪哼了一聲,從火堆旁緩緩抬起頭來,嘡啷一聲,寶劍又已半出鞘:「只要你們不來煩擾就好。」
他性格原本就古怪,自從不認識我們之後,那性格更是古怪得登峰造極,舉止行為除了拔劍、「哼」……再無其他。
我決定試他一試,看他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
這時,那老者正無可奈何地勸道:「公子,你已經在老夫門前守了三天三夜了,無論夜晚白日,你總燃著火堆烤肉……老夫請你入府,你又不肯,可不知公子要守到何時?」
火光照射之下,白冪垂眉低鎖,握劍長身,臉上蒙了一層淺暈,彷彿湖水瀲灧。那老者周圍的侍婢含羞竊竊而語,連那頭髮被削成貞子的,都在偷偷地打量著他。
好一個午香暗塵少年郎。
既壞又好看的人真是到處都受歡迎!
我順手從腳下拿了根棍子,從地上戳起一物一甩,只見那物夾著風聲直飛向白冪。
「新鮮狗屎來了,快閃開!」
隨著這聲呼喚,圍著那老者的眾侍婢一下子散開來,包括挽著他手臂的侍妾,獨留老者一人在中間搖搖晃晃,臉上滿是凄愴悲憤,為什麼大難臨頭總是各自飛?那物呼地飛過老者的頭頂,往白冪腦門飛了過去,只見白光一閃,銀劍出鞘!可狗屎畢竟是狗屎,有形散而神不散的功效。他雖然擊飛了大部分,但臉上還是被濺上少許,可以想像得到臭味也隨之聚而不散。
夏寄和夏菡緊張地一左一右拉著我,準備萬一有個什麼不對頭,拉了我就跑。
卻見白冪從懷裡拉出一方白絹,輕輕地拭去臉上黑點,面不改色地將白絹丟於地上,重回火堆坐下了。
此時,我這才確定:「他的確是腦子有問題了。」
夏寄道:「阿淡,你冒著被斬頭的危險,就是為了證明這個?」
夏菡回憶起以前,同意道:「是啊!如果是以前,王爺臉上會曾現紅橙黃綠等等各種顏色,而如今,他連表情都沒有變,這說明,他的確是失憶了。」
我想了想:「既然他失憶了,那我們倒可以和他結交結交。他武功又高,又沒有以前的花花腸子了,倒可以和他做個朋友。」
夏寄哼了一聲:「不過想找個免費的勞力加保鏢,說得這麼好聽!」
夏菡比較憂鬱:「阿淡,可他這個動不動就拔劍斬人髮髻的習慣很危險……你說說,我們以後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得頭上包個頭巾什麼的?」
我跑了上前,來火堆旁坐下,伸手烤了烤火,道:「英雄,貴姓?」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火堆烈焰也暖不了他冰樣的眼珠子:「免貴,葉,葉南。」
我怔了怔,此人什麼都不記得了,倒把我給他起的名字記得一清二楚。
火上烤有冒油的鹿腿,香氣撲鼻而來,我指著那鹿腿道:「英雄,江湖救急,能舍點吃的嗎?」
夏寄和夏菡此時才挨了過來,兩人齊往我左邊蹲下,右邊是葉南。
白冪復又抬起眼道:「隨便,反正我也不吃。」
我從烤架上取下了鹿腿,放進嘴裡咬了一口:「英雄吃飽了?」
此時,那老者才哭喪著臉挨了過來道:「幾位,你們是他的朋友?那太好了,快把他領回家吧!幾日來,他已把老夫院子里養的珍禽野獸斬殺殆盡。這頭鹿,就是他從我家院子里斬的,老夫以為他餓,送了飯食給他,他又不吃……」他指著遠處樹杈上掛著的幾樣物件,「那些都是。」
禽狀獸類,全都烤得黑糊糊一團,風得半干掛在樹上,那樹正對著莊園側門。
微風吹來,風乾的禽屍隨風而擺。
夏菡夏寄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道:「阿淡本身就有製造恐怖場景的力量,想不到她新認的二哥更是登峰造極。」
那老者道:「依老夫多年行醫的經驗,這位公子只怕是腦袋出了問題,所以才這樣。老夫原想給他號號脈的,可老夫年老體衰,怕是近不了他的身……」
我沉思著咬了一塊鹿腿:「依您的意思,要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那老者雙目發光:「老夫久居山林,很久都沒有見過癥狀如此奇特的病人了,你看看他……」他在白冪身邊轉了一圈,又轉一圈,「身體什麼其他毛病都沒有,但彷彿得了失魂病。但說他得了失魂症吧,卻又不像,他原本武功就厲害,對吧?」見我們同時點頭,便又道,「他武功一點也沒忘,就說他坐在老夫莊園前烤肉掛在樹上風乾這個習性來說,有點兒返祖的跡象……」
我沉思地道:「依您的意思,這位公子會慢慢變成猴子一類的?」
那老者皺眉道:「那也不是……您看看吧,他的癥狀。就他對女人的手段來說,返祖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們如果不幫我,他每日在這裡杵著,我這府里的侍妾可都要跟他跑了……」
夏寄心有戚戚焉:「是啊,他如果真是返祖症,以後的日子住在樹上,你那些跟他跑了的侍妾怎麼受得了啊?」
夏菡連連點頭,跟著憂鬱:「你這些侍妾錦衣玉食的,環境乍一改變,變成樹上野人。一個野人王領著一大群剃了半邊頭髮的女野人,從這樹飛到那樹,每日呼嘯山林,時不時來你山莊打打秋風,真是讓你見了難過,聞了傷心。」
老夫聞聽此言,抬起衫袖拭了拭眼角:「就是,就是,老夫這幾日每晚都睡不著啊……」
其實找對了方法,現在的葉南比以前的白冪好對付多了。只要不接近他周身兩尺範圍之內,他就不會拔劍,再有說話得拐個彎兒哄他,他就會乖乖聽話。
比如說,你叫他吃東西,絕不能這麼說:「葉南,開飯了。」
你得這麼說:「葉南,看見桌上的菜葉子沒有?原來是青色的,現在變成了黑青的了,想知道什麼原因嗎?放進嘴裡,吞進肚子里,你就知道了。」
諸如此類……
所以,要他進山莊,我是這麼說的:「葉南,英雄,山莊里什麼都沒有了,你已進去過好多次了,沒什麼好玩的。可它裡面的椅子真不錯,坐上去和屁股非常相貼,你想不想試試?」
他瞪著冰冷的眼珠子望了我半晌:「好,試試。」
進去后就坐在堂前的椅子上不動了。
這邊,那老者早把診脈的枕頭拿了出來,示意我讓他把手放在上面。
我便道:「葉南,椅子和屁股貼得舒服吧?想不想試試手放在枕頭上的感覺?在這期間,這位先生要用三根手指幫你按摩一下你的脈門,你想試試嗎?」
他身上一下子冒出冷氣:「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嘡啷一聲,寶劍又出鞘了。
那老先生道:「你瞧瞧,就是這樣,這位公子人家一走近他,他渾身就冒殺氣。老夫派了我最美的侍妾前去試探,想不到他把人家的髮髻給斬了,她那一頭老夫最喜愛的黑髮啊!想當初老夫也曾經『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
我轉頭對葉南道:「葉南,當你的手放在枕頭上的時候,這手已不是你的手,這位老先生也不是人了,他是什麼呢?他不是什麼……所以,他的三根手指放在你的脈門上,算不上別人碰你……」
他抬起頭來眼神終於不再冰冷,有些迷茫:「你是說,當我的手放在枕頭上的時候,我的手已經不是手?」他一下子把手放在枕頭上,我正喜著,一隻手他另一隻手一撈,我只覺一股大力牽來,下一秒,我已撞進了他的懷裡,「那我攬著的也不是人嘍?」
你才不是人,你們全家都不是人!
冰冷的眼珠子和他溫暖的懷抱感覺相差甚遠,我掙了兩下掙不脫。夏寄在一旁悠悠道:「老先生,還等什麼?還不快看,趁他這時認為自己不是人的時候。」
夏菡道:「是啊,趁他認為我這位朋友也不是人的時候。」
我默默地在心裡暗念:夏菡、夏寄,你們等著瞧,看看誰不是人,等這事過後,我要讓你們知道,你們倆才是不是人的人。
倏地,葉南咯咯地笑了出聲,將頭放在我的脖子上笑得直喘氣。我一看,原來,老先生把三根手指放在葉南的脈門上,他怕癢……
所以,我頭一次見到了脈門上也有痒痒肉的人。
他嘴裡的熱氣噴在我的脖子里,有檀香的味道,弄得我也直痒痒。我伏在他懷裡,不動聲色地一口咬在他的胸肌上,隔了半晌,抬起頭來,他眼珠子都沒變,依舊將我攬在懷裡。
我再一次確定,這人的確病了,連痛感都沒有了。
還好老先生號脈沒號多久,就出了症斷結果:「公子看來是中了毒。」他眼睛冒出光來,「奇毒啊,奇毒,老夫這麼多年,都沒遇見過如此奇毒啊!」
老先生的手指離開了葉南,葉南的手也從枕頭上放開,放開了我,渾身上下又是生人勿近。
據老先生講,葉南中了叫幻影的奇毒,據聞此毒多年前曾在江湖上出現過,中此毒的人腦子會慢慢退化,停留在人生的某個階段。
我沉思地望著眼珠子盯著桌上點心、已經好長時間都不動了的葉南,道:「那依您來看,這位公子中毒已經多長時間了?腦子大約停留在什麼階段?」我有些憂鬱,「他不會慢慢停留在換尿片階段吧?」
夏菡和夏寄同憂鬱:「這可怎麼辦才好?哪有這麼大的尿片給他換?」
老先生眼角很是抽了抽,搖頭道:「不會,不會,依老夫看,他這種情形,已經是中毒的最後期限了,也就停駐在此了。七八歲的心性,這位公子看來年少時過得並不舒心啊,挨了不少餓……看見禽曾就將它們一一風乾,變成蓄糧,很是心思縝密。年紀輕輕的,就這麼高的武功。想必年少時就兇殘成性,喜歡殺戮。」
我道:「其實我們應該感到幸運,他沒有什麼特別嗜好,只喜歡吃禽啊獸啊的。」
老先生渾身一哆嗦,忙點頭道:「是啊,是啊,老夫這幾天都睡不著覺啊。」
夏寄聽了此番話之後,大是放下心來。看來長期以來,他老被這麼個光彩奪目的人壓著,現在好不容易這人走下神壇,變得比他還要白痴了,他很是心有戚戚焉。他上前得了塊點心遞到白冪手裡:「吃吧,吃吧,我請你!」
只見白光一閃,點心被斬成兩半跌落地上,夏寄幸好縮手縮得快,不然便要被斬下手指頭了。
老先生嘆道:「這位公子年少時對人防備就深,即使對某樣東西想到了極點,但凡對它有疑心,也不會妄然取之,他懷疑點心有毒呢。難怪他只獵殺老夫莊裡面的活物做成食品。真是奇怪,這麼防心甚重之人,怎麼會被人下了這麼複雜的毒?」
我上前到桌子上拿了塊點心正準備往自己嘴裡塞,忽覺刀光一閃,手裡的點心被劈成了兩半,跌了落地。我愕然回首,見白冪冷冰冰地道:「別吃!」
我訝然道:「又沒塞進你嘴裡,我吃我的,關你什麼事?」
「不準!」
我生氣地又拿了一塊往嘴裡塞,又是白光一閃,我又拿一塊,白光又一閃。
夏寄一邊拿了塊點心塞進嘴裡,順便給夏菡也拿了塊遞過去,兩人美滋滋地邊就著茶水邊吃著,奇道:「咦,他倒不阻止我們?」
老先生想了一想嘆道:「如此七八歲年紀的人,對人的依賴性最強,保護欲也強。看來,這位公子把您當成了他……最親密的人了,他這是在保護你呢。」
我沮喪道:「您的意思我明白,我成了他的媽,或是寵物了。」我轉頭對白冪道,「葉南,你看看,他們吃都沒事,我能吃了吧?」
他偏著頭思索半晌:「過兩個時辰,等他們消化消化再說。」
老先生在一旁解釋:「他這是在懷疑毒藥有急性、慢性之分。」
我咽著口水看著桌上的點心只剩下了點心渣子:「那我以後吃什麼呢?」
老先生指了指門外樹上掛著的禽獸:「看來你只能吃他親手做的東西了。」
此時,侍妾端了個盤子進來,繞著白冪給我們送上了莊子里新產的寸金瓜。我看了那瓜果實在是晶瑩碧透,顏色鮮亮,有心伸手拿一個嘗嘗,卻又怕白光一閃,只能看著夏寄和夏菡吃得果汁直濺。
「忘了給你們介紹了,老夫姓齊,名雷,平日里以行醫為生,在世間混了數十載,倒是賺了這麼個不大不小的莊子。」
夏寄道:「還有一大群嬌妻美妾環繞,您這樣的日子,是我以後的目標啊。」
齊雷拈鬚而笑:「好說,好說……」
此時,白冪伸手拿了塊寸金瓜,放進嘴裡,咀嚼起來,看得我直發怔:「他不是說只吃自己親手捕獲的嗎?為什麼現在吃了?」
我的手便也伸向了桌上的寸金瓜,眼前白光一閃,有瓜成兩截跌落地上,我空著手縮了回來,氣道:「什麼道理?」
嘴裡有物被塞了進來,汁水淋漓,瓜的清甜帶著些其他的某水味道,我不由自主嚼了兩嚼,果然是瓜。
抬眼一看,他手裡的半截瓜消失了。
夏寄感嘆道:「阿淡,以後的日子,你就是帝王般的享受,有人給你試吃了,你也不必擔心中毒了。」
夏菡把嘴裡的瓜吞了落肚才道:「就是,你看看你,連手都不必動,就有人自動給你喂到嘴裡。」
我呸呸兩聲把瓜吐了出來,但那瓜實在清甜,汁水留在嘴裡滿嘴余香。我咽了把口水正想說話,白冪將臉轉過來,迷惑道:「你不喜歡嗎?我吃過,沒問題。」
我想說,就是因為你吃過,才有問題!但看清他長長的眼睫毛連閃,在燈光下很有盈然欲滴之感,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吞進了肚子里,哈哈笑了兩聲:「我忽然不想吃瓜了,哈哈哈。」
自此之後,但凡我露出想吃某樣東西的表情,他必代試之,試過之後,以迅雷不極掩耳之勢將那物塞進我嘴裡,弄得我想拒絕都不好意思。
齊雷對白冪如獲至寶,冒著被白刃加身的危險每日給他試藥,只不過要他吃下去倒是個難題……除非齊雷先吃,兩個時辰后沒有問題,如若不然,他是不會吃的。
他是個很安靜的人,倒不是說他原來不安靜,原來也安靜,可現在更為安靜了。時常待在一處,沒有存在感。有時候你冷不防從他身邊走過,簡直感覺不到他是個人,他就像塊岩石般地冰冷,了無生氣……你以為沒人了,伸手從盤子里抓塊糕點來吃之時,就聽見有人道:「不準!」你抬頭一看,他正在樑上盤腿而坐。
總之他圍繞在我的身邊,像空氣,像微塵,如果你想忽略他了,他就出來嚇你個半死。
特別晚上睡覺,如果出來起夜,冷不防踢到個岩石,踢得你的腳生疼生疼,那就是他了。
有句話說得好,白冪到了哪兒,白問鼎必定會出現。每一天,我都期望白問鼎出現,以緩解我身上沉重的壓力……起碼有個人和他鬥上一斗,也可以轉移他無時無刻對我飲食的注意。他出現的這些日子,除了風乾的禽獸我能自由地吃外,其他東西一概要以口水為佐料。
因為身邊有這麼個影子,夏寄和夏菡都不願意和我在一堆了。說是和我在一起,有毛骨悚然之感,說是看上去你是一個人,但其實不是一個人。到底是不是一個人,也沒有誰能弄得清楚。
這天晚上,我實在睡不著覺,看著窗外那輪明月由樹榦升到枝頭,再由枝頭升到半空,月光越來越明亮,屋子裡也越來越明亮,原本漆黑的一片漸漸歷歷在目。到了最後,我終於看清了角落裡發著暗光的一雙眼睛,半睜半閉,似睡非睡。
「葉南,你也睡不著?」
「嗯。」
「要不咱們聊聊?」
沒有迴音。
「葉南,你說你年紀這麼小,怎麼武功這麼高呢?」
沒人回答。
因我盡了全力去聽他的聲音,又聽不到聲音,所以耳力變得極好。我聽到了幾聲鶴鳴,幾聲虎嘯,正想著這山莊的珍禽猛獸倒真是多,使人不得不覬覦,於是道:「葉南,你風乾的肉快吃完了吧?咱們去再獵殺些?」
他這才出聲了:「好……」
我從床上爬起,走得離他近了,這才看得清楚,原來他躲在黑暗之中並不是無所事事,正拿一把鋒利的小刀雕著某樣東西……見我走近,他把這樣東西遞給我,道:「送給你。」
就著月光,我看得清楚,這東西模樣古怪,形狀別緻,似人非人,於是問他:「葉南,這是你在莊子里殺猴子時,觀察猴子的形態雕下來的?真不錯,猴子斜躺在樹上……你還很有想像力,還給它蓋上了一床被。」
葉南沉默半晌:「你像猴子嗎?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