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少年論戰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少年論戰

李承明原來收養的那三百多孤兒現在已經不足百餘了他又讓人從幽州挑選了一百多名身體健康的孤兒和寒門子弟,和那些孤兒合在一起,交給薛仁貴統領,讓他們做自己的親兵郎衛

幽州城外三十多里的永定河附近有一個養馬場,這個養馬場是隋煬帝征高句麗時建的,傍燕山而西向,周袤三百餘里,是個練兵的好地方李承明在這裡建了一個演武場,將這些十三四歲的少年們集合在這裡

這些少年們不是孤兒就寒門子弟,雖然他們大部分沒有拉過弓,沒有騎過馬,但是他們個個都渴望著出人頭地,雖然每日里練得腰酸背痛、鼻青臉腫,兀自要受鞭打斥罵,但卻沒有一個人抱怨叫苦

薛仁貴是個很盡職的統領,閑暇時便教他們一些騎馬射箭的關節訣竅,這些人有的見過薛仁貴的本事,也有的聽說過他的勇猛都對他佩服得不得了,樂得圍在他的身邊,學些本事,好少吃些苦頭

少年們除要習學射箭、騎馳、投石、拔距、角抵之術外,還要肄習戰陣及隊列儀仗今天主授戰陣的是原廬江王李瑗的振威將軍王利源王利源與王利涉是親兄弟,不過他的才能卻遠不及其弟王利涉,之所以能夠做到振威將軍的位置,是因為他們王家在幽州是名門望族雖然幽州王氏總的來說比不上五姓七門,但在幽州,他們卻是蠍子拉屎——毒一份他們在幽州家大業大,子弟重多,不管是誰坐鎮幽州都不可能不給他們家面子就像前些日子王利涉與突厥人能夠輕取幽州,雖說與王君廓不得人心,驕傲自大有很大關係,但最主要的還是王利涉在幽州的人脈太廣了,輕而易舉地就說服了王君廓安排守城的部將反水

王利源將古今大將的成名之戰講得糟謬不堪錯訛百出,少年們大部分並不太清楚這些戰例,他們只是當故事來聽的但薛仁貴不同,他與蘇烈楊不悔在一起已經有些日子了,此刻聽王利源如此講述,心裡很是不憤,只是耐著性子不好發作

王利源講的興緻大起,又滔滔不絕地講起了韓信伐趙之戰,翻來覆去只一個意思,漢高祖洪福齊天,韓信方能以三萬兵破趙二十萬眾說起韓信的軍事才能,也只說他背水列陣,活用兵法,「置之死地而後生,陷之死地而後存」尚有些可取之處

少年們聽的津津有味,王利源講得有滋有味唾沫橫飛良久,方停了下來,慢條斯道:「你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趕緊問啊,楚王抬舉你們,是希望你們日後做將軍的,不懂兵法可不成」

薛仁貴實在聽不下去,心想:「學你這兵法,哪裡還有什麼日後,兩軍臨陣,早叫人給殺了」他站起身,抱拳一揖,說道:「在下有疑問,想向將軍請教」

王利源聽有人向他求教,心裡很是高興,不過嘴上還是淡淡地說道:「好,你問大家都聽著點」

薛仁貴一笑:「當年漢高祖與楚霸王在彭城大戰,數十萬諸侯聯軍被楚霸王三萬精騎所敗,霸王追高祖至睢水邊,高祖其時退無可退,也只好背水列陣,結果一場仗打下來,漢軍死傷十多萬,死屍堆在河裡,連河水都流不動了我想請教將軍,這場仗里,高祖的如天洪福和背水列陣怎麼就不好使了哪?」

王利源略顯尷尬,翕動著嘴唇,好一陣才說道:「沒聽人說么,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增益其所不能漢高祖是真龍天子,但天子也不是無往而不利,還得聽上天的安排,上天既然要讓高祖在彭城受些挫磨,那是人事改變不了的」

李陵說道:「那上天為何偏偏選擇漢高祖在彭城受挫磨,而不是在他命韓信伐趙時受挫磨哪?」

王利源愈加不悅,但還是沒有發作,說道:「那是上天的事,誰知道為什麼,你去問上天好了」

不少少年笑了起來,眾人見平地忽起風波,都瞪著眼,精神奕奕津津有味地看著兩人口斗兵法

薛仁貴笑道:「若什麼事都靠上天,那還選什麼將打什麼仗,高祖坐等而天下唾手可得,犯得著吃那麼多苦,死那麼多人么?」

王利源說道:「無知小子,有天命也須盡人事,人事再精也鬥不過天韓信懂些兵法,有些本事,但如上天不佑護他,三萬烏合之眾能斗過趙國二十萬強兵?笑話」

薛仁貴針鋒相對,一步不讓,說道:「方才將軍自己也說,上天的事誰也不知道將軍既然不知道上天如何安排,又怎能說韓信靠的是天命取勝?當年楚霸王以不到十萬的烏合之眾對秦軍四十餘萬精銳,破釜沉舟,渡黃河,戰巨鹿,摧枯拉朽勢不可當,軍鋒為天下之冠,當時很多人還說天命在他那裡哪,不一樣被圍垓下,自刎而死么?世人目光短淺,以為勝者便是天命所歸,而所以制勝者,唯有人事,而非天意」

王利源羞得麵皮紫漲,說道:「我已經說過了,韓信還是有些本事的,人事加天命,才能打得了勝仗」眾少年見王利源理屈詞窮卻仍不肯服輸,在底下開始小聲地起鬨,為薛仁貴喊好

「韓信當然有本事,但他的本事在哪兒?屬下以為將軍說得並不確漢趙井陘之戰,漢所以勝,趙所以敗,竊以為勝負之鑰不在韓信而在張耳」一個腦袋後面長著一個大肉瘤的少年站起來說道

薛仁貴轉向那個少年問道:「兄台怎麼稱呼?張耳是誰啊?」

那少年轉過頭,沖薛仁貴笑道:「小弟王德僉那張耳」他頓了頓,說道:「從前是趙國的國相,楚霸王分封諸侯時,封張耳為常山王趙國大將陳余原與張耳交好,後來兩人爭權,就再顧不得什麼交情了井陘之戰時,張耳在漢而陳余在趙,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都恨不得立置對方於死」

「噢,那你何以說勝負之鑰在於張耳,他都做了什麼事?井陘之戰韓信到底是怎麼贏的?」少年們七嘴八舌地問著,沒人再理會王利源,當他如偶人一般,任他一個人在几案后枯坐

王德僉說道:「當時趙國有個謀士叫李左車,他和主將陳余說,漢軍乘勝而去國遠斗,其鋒不可擋而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漢軍行數百里,糧食必在其後李左車自願請命,要以騎兵三萬從間道絕漢軍輜重,使漢軍前不得斗,退不得還,不出十日,便能斬韓信張耳兩將的首級於闕下說起來,他的戰法雖然保守,卻最是穩妥陳余覺得他沒出息,二十萬打三萬哪用得著費那麼大的事而且只怕陳余、李左車二人之間關係也未必怎麼融洽,陳余若是按照李左車的計策行事,縱然勝了,也顯不出他大將軍的本事來,是以堅決不聽」

薛仁貴說道:「那這場仗主要是敗在了陳余身上,和張耳也沒什麼干係么?」

王德僉笑道:「沒有干係?仗還沒打起來,韓信怎麼會知道陳余不用這一招?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若是真被人斷了糧道,不但攻不了趙,自己還得帶著這幾萬人想法子逃命」

一白白凈凈、眉清目秀的的少年問道:「那最後韓信是怎麼知道的?」

王德僉說道:「用張耳啊張耳在趙國當過那麼多年的相國,光生死之交就有上百,且都在趙國身居要職,李左車和陳余又是在趙王大宴群臣時爭論起來的,知之者甚眾,隨便什麼人給張耳遞出話來,對趙國來說都是致命的」

眾人點頭道:「說得果真有幾分道理」

王德僉繼續說道:「還不止於此韓信命二千輕騎偷襲趙軍壁壘,說,趙軍見我軍佯敗,必傾巢而出追擊我軍他怎麼知道趙軍一定會傾巢而出?這麼絕密的消息,可不是隨便派個細作就能偵知的一定是有了張耳,韓信才對趙軍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有了張耳,才有了後面的背水為陣,拔旗易幟何況張耳還臨陣策反了趙軍的好幾個將領,趙軍是亂上加亂,焉能不敗兵法有云:強弱,勢也,勇怯,形也能看透這勢,這形,也就看透了天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才是為將者的第一要訣」

待王德僉說完,眾少年都歡呼起來,回頭再看王利源時,已不知什麼時候去了

那個眉清目秀的的少年走到薛仁貴和王德僉兩人身邊,深施一禮,說道:「薛兄,王兄,兩位好」

薛仁貴見了,卻不認識,也拱了拱手,說道:「足下是」

那少年一笑,說道:「我叫李義府,早就聽說過薛兄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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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李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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