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昱國西方邊境,鹿城。

「報————」

一傳信兵高舉明黃聖旨和使者文書,腳步匆忙地一路快跑著登上城樓。他穿過層層護衛來到城樓頂端,繞過正在搬運各類大件守城器械的工兵,終於在望遠角樓上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望角樓內部已然改成了一間議事廳,數位身著甲胄的高級將領和文官官服的隨軍官員正圍著沙盤議事,來往人員腳步匆忙,一條又一條的指令和軍馬調動從這個小房間里向外發出,匆忙而來的傳信兵混在一群與他一樣的傳信兵中臉色格外焦急。

「東城門來報!東門外來了一隊人馬,說是昱京來的欽差!還帶來了聖旨——」傳信兵撲通一聲單膝下跪,雙手高舉著明黃聖旨和使者文書大聲奏報道。

他這一聲喊的特別響亮,一嗓子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軍官們紛紛皺著眉頭掉頭看向他。

「欽差?」一個面白無須做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從沙盤邊上轉過身來,疑惑地上前接過他呈上的聖旨和使者文書,繞開眾人,走到了唯一坐在一把簡陋條凳上、身上帶傷未著甲胄、衣衫半敞著還鬍子拉碴的男人身旁,拱手遞給他:「將軍,說是昱京傳來的。」

那男人生的一副俊朗的好相貌,卻可惜了滿臉煞氣還不修邊幅,此時被擾了思緒,立馬虎目微瞪,語氣粗獷:「嘎哈?!沒見著老子在琢磨事兒么!滾邊兒去!」

…………一開口就是滿嘴的東北碴子味兒。

文官被主將噴了一臉,神色都未變過,繼續淡定道:「將軍,這是聖旨。」

男人不耐煩地朝他甩手,語氣無比敷衍:「聖個屁,現在的朝廷就張晁那狗東西整天在那扒瞎,有啥好看的。」

文官最後強調了一次:「將軍,聖旨還是得看一眼的,要不下官給您念念?」說著也不管自家主將老大不願意嚷嚷著『你可省省吧是嫌老子還不夠煩怎麼著』,徑自展開聖旨,清清嗓子朗聲道:「念聖旨了!各位將軍各位大人們自己找個地兒跪好啊,將軍您身上有傷,愛跪不跪。」

如此說話可謂大逆不道了,但在場眾人完全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卻也不至於像那男人那般滿臉嫌棄,很是配合地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那男人依舊大咧咧叉開腿坐在條凳上,神色極其不耐煩:「念就念哪來這麼多事兒——」

文官不管他,念道:「咳咳、老規矩,省略開頭……主要內容就是:『天子有詔,今戰局已定,我國不敵西狄國之虎狼大軍……』」

結果這話還沒說完下面就造反了。

「放他娘的屁!!是我們不敵嗎?!明明是張晁老狗他那廢物侄子瞎JB搞才打輸的!!!」

「西狄算個屁!!老子當年單手連斬他們七員中郎將,僅三百鐵騎直接殺到他們軍營里殺人放火,如入無人之境!!」

「張酬昆那沒用的玩意兒領著我大昱三十萬兒郎去打個守城戰,媽的這都能被對邊五萬人破了城!!一路打一路輸,還不讓我們上前線!!國難當頭時竟把我紀家軍趕去種田?!!這是不敵嗎?!這明明是去送人頭!!!」

「我們少主也被張老狗扣在京城,整天兒就只派個巡城牆的活計,此般折辱我紀家軍,那狗東西怕是不想活命了!!」

底下將領們瞬間炸開了鍋,你一句我一句紛紛破口大罵,一時間場面極度混亂,群情激憤!

文官忍下一口氣,平靜道:「各位將軍別激動,讓在下先念完……」

然而他的勸告並沒有人理會,一群平日里刀口舔血慣了的惡狼只要說起這個事就控制不住情緒,有的竟然開始煽動人去一刀殺了張酬昆和張晁那兩禍國殃民的廢物點心。

其中,呼聲最大的就是那個身上還帶傷卻沒一刻消停的主將領。

「…………」文官一忍再忍,忍了又忍……終於,實在沒忍住——

只見這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文官單手抄起那張條凳、手氣手落猛地往門口一砸!哐啷一聲巨響!!條凳在門框上被砸的四分五裂,愣是把已經抄起傢伙走到門口了的眾人硬生生逼退好幾步!!

文官臉黑如墨,破口大罵道:「老子念的是的聖旨!!!你們這群沒腦子的憨批都給老子跪好咯!!!再他媽跟著起鬨的統統按律一刀斬了!!!!」

………………

軍師炸毛了。

瞬間,再激動的情緒都被潑了冷水,所有武將老老實實地滾回來,重新在地上跪好,大氣都不敢再出一聲……

沒有參與起鬨的文官們用一種看熊孩子般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埋汰他們,默默地挪遠了一些。

蠢是會傳染的,還是離遠些吧。

那還拿著聖旨的文官吼完只覺得氣喘不已,煩躁地瞪了眼旁邊面露遺憾、完全不知悔改的主將,深深嘆口氣,道:「算了,也不用念了,直接說與你們聽罷……先說好,聽完后萬不可再如此般作為。」

那主將早已不耐煩,催促道:「老周你有屁趕緊放了成不,耽擱老子議事!」

紀家軍軍師周之昂無奈嘆氣,默了默,沉聲道:「這聖旨里的意思,是說讓我們立刻從鹿城、嘯嶺郡和成縣這西三郡撤軍,要將西三郡割讓給西狄以求和。命令是群英殿直接下的,蓋的也是陛下的玉璽。」

「!!!!!!」

這個瞬間,不用主將煽動,在場的所有文臣武將皆是一副如遭雷劈的震驚神色,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就打輸了一場仗,打回去就是了,至於割讓國土嗎?!!

上頭的人是一夜之間瘋了???!!!

周之昂也同樣心情沉重,他朝神色愈加鬱結的主將微微拱手,道:「將軍,欽差的隊伍還在東門沒讓進,現在……」

「讓他們進來。」他的話還沒說完,面色陰沉的主將就沉聲開口了。

「……將軍?真放進來?他們……」很可能是張晁的人馬。

周之昂覺得不太對勁,按照這個發展,他們主將怎麼都不應該是這樣一個好說話的模樣。

「嗯,人千里迢迢地來咱們這,怎麼好意思把人關在門外面,迎進來吧。然後……」負傷的主將起身,拿起一旁的斗篷往身上一披,遮住了身上纏繞著還略帶血跡的繃帶。

然後,他口風一轉,肅殺之氣傾瀉而出:「……都殺了,不留一個活口。」

「!!!!!」眾人猛地一驚,然後臉上漸露喜色。

直到一名副將強忍興奮,領命而去,周之昂才逐漸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皺著眉頭,雖面露擔憂,卻到底沒有阻止那名副將,只是小聲說道:「此時朝局不穩,將軍此舉,怕是會激怒張相。眼看著年關在即,咱們數十萬將士們還等著糧草兵餉好過個年,要是群英殿這時候向我們發難,糧草問題就難以解決。」

這話說的,竟是默認了自家主將誅殺欽差這般堪稱逆謀的可怕舉動。

…………該說真不愧是什麼主將帶什麼兵嗎,連文官也沒跑的了,全給帶歪了。

「呵——」男人不屑一笑,站穩身型,仔細一看,這主將身型煞是高大健壯,站在周之昂身邊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真真是一副血性兇猛的大將之風。

他勾唇一笑,鬍子拉碴之下那張難掩鋒利的俊臉上露出個滿是煞氣的笑容來:「莫慌,老子這就回京給咱們道將士們討要糧餉去——」

他拿起那桿跟著自己刀山血海往來無數次的青龍碎鱗槍,粗糙的拇指皮膚撫摸著槍身上一點未擦凈的血跡,沉聲道:「老周,往京里遞摺子,就說:『西三郡三軍主將,顧貞,陣前負傷,懇請回京換防。』」

碰的一聲,重達百斤的青銅長|槍頓在地上,像是刺在眾人心頭一樣,所有人都默默垂下了頭。

「老子太久沒去露臉,朝廷那幫王八糕子怕是皮肉緊實了,我去幫他們鬆鬆骨頭。」

顧貞話音剛落,諸人皆響亮應『是』!足以可見他在軍中不可動搖的霸道地位。

許久未回京了啊……

顧貞痞氣一挑嘴角,忽然似乎想起了什麼,殺氣四溢的眼神逐漸平緩——

剛好趁這次回去給他帶點好皮子做衣裳……他攢了大半年,可算是逮著機會給他帶回去了。

…………

議事廳的文臣武將們早已各自散去,顧貞站在沙盤面前許久,最終卻是毛都沒琢磨出個來,只得放棄。

他摸了摸腰間的傷處,疼得一皺眉,卻是半聲都沒吭。

剛才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人,這心裡就平靜不下來了。

不知道他近來可好……

在人前五大三粗口無遮攔的顧貞顧大將軍,此刻卻倚著窗、眉頭緊皺,默默無語,心亂如麻。

上回偷偷去看他時,那狗皇帝對他還算親厚,但這以色侍人終非長久,他如此傲氣的一個人……

『這是我選的,就算粉身碎骨,我在所不惜。』

五年前,那個月夜之下,身型單薄卻背脊挺直的少年人滿臉淚痕如此說著,這一句話他記了五年,每次一產生想要舉兵造反殺進皇城救出那人的念頭時,這句話就總會跳出來,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裡迴響。

……

哎……罷了罷了……終究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能怎麼辦呢?

當然只能支持他了啊——

即使……

『就算沒有發生此事,你我之間也絕無那種可能!顧貞!別逼我恨你!』

顧大將軍心口一痛,捂住胸口強顏歡笑並且寬麵條淚自我安慰道:

「沒事兒!烈女、呸呸!烈郎怕纏郎!老子繼續努力就是了!!」

記不得是誰說的了,但他總歸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然而老顧卻是漏聽了下半句:沒有人能阻止你的夢想,因為你自己試試就會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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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顧終於上線了!!(太不容易了

是的,老顧就是這篇文的搞笑擔當了,開口東北大碴子味的軍爺老哥大家喜歡咩~~

老顧:我還能怎麼辦,只能支持他啊(寬麵條淚)——【老顧頭頂日常能跑馬系列】

文案上忘了寫了,本文的CP大概是:

主CP:熱血正直小狼狗小紀X暴躁霸總唐霸霸(年下)

副CP:心機糙漢軍爺顧老流氓X溫潤文弱陰狠慕相爺(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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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陛下尋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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