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一錯再錯
廖長聽他這麼說,顯著頗為意外。
「你真下定決心了?」
「不然?你可以就地搭個焚化爐,給這些累贅一把火燒了。」蕭冀曦答得痛快。「我絕沒有意見,也不會打小報告。」
廖長笑了。
「我咽不下這口氣。」
「巧了,我也一樣。」蕭冀曦抬頭看了他一眼。「所以把這最後一件事給上頭辦好了,算是這支孤軍最後也能爭口氣。」
「你這話說得,我怎麼聽著有點喪氣。」廖長拍拍他的肩膀。
「難道你還覺得我們能夠活著回去?拿著這東西的時候就該知道,這東西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算僥倖逃出來,也沒準就染了病,誰知道裡頭都是些什麼病毒,還真能捱著病回去不成?」蕭冀曦哼了一聲。「反正這麼喪盡天良的活兒是叫咱們接下來了,這個結局不過是善惡有報。」
「其實也有別的辦法。」廖長沉吟了片刻。「如果能做出定時炸彈來,趕在引爆之前離開,沒準還能全身而退——除非你不想退。」
「老實說,我的確不想退。」蕭冀曦苦笑。「乾脆死了和活著受良心譴責相比,我還是更喜歡前者。」
「你要真這麼想,倒也不是不行,還可以讓事情變得更加保險。不過說實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給句實話,要是真的想殺身成仁,咱們再說這條路。」廖長盯了他一會,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嘆了口氣。
「我不是殺身成仁,是一死贖罪。」蕭冀曦捏著口袋裡那個硬邦邦的東西,低聲答道。
「我懂,我懂,不想叫你女人難過嘛。沒想到你還是個情聖。」廖長故作誇張道。他心裡也清楚不是那麼回事,不過說實話,他擔心自己聽完之後,也跟著一塊留下來。
重慶還有人在等他,他不想死。
蕭冀曦把那塊懷錶翻出來又看了一眼,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從懷錶里掏出一張紙來,上面的字也不知道是誰寫的,七歪八扭奇醜無比,因為不能寫得太大,筆畫都擠作一團,蕭冀曦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算看明白上面寫了些什麼東西。
「我在長春見過你,你救過我。我還跟過劉大哥。劉大哥眼下不大對勁,萬事小心。」
也不知道是誰寫的,沒頭沒尾。
蕭冀曦攥著紙條,有點想笑。
他不是不知道這兩個人有問題,只是被旁人證實的時候,忽然就覺得一切都很可笑。
廖長看蕭冀曦半天沒動彈,狐疑道:「你這是怎麼了?」
蕭冀曦把手裡的紙條捏作一團。「沒什麼。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法子,現在給你劃分隊伍,我們分多隊行動,前往不同的地方,讓共黨抓無可抓。每人攜帶的箱子,到地方前絕不準打開,至於最後的炸彈,定時炸彈不安全,由我來想辦法引爆。」
「你是鐵了心尋死。」廖長慨嘆道。
「我只是不想輸。」蕭冀曦把新鮮的草藥揉碎了扔在自己的傷口上,重新用布條綁好。「休息一晚,明天出發。如果你肯信我,今天無論出現什麼動靜,都不要起來查看。」
「你打算對他們動手了。」廖長篤定道。
「誰?」蕭冀曦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那一對賊鴛鴦。你不會以為我是傻子吧?」廖長奇怪地看著他。「他們兩個有問題,不然你也不會放著他們不去商量,來和我拉關係,我從前討厭你,你也不見得有多喜歡我。」
蕭冀曦深吸了一口氣。
「謝謝。」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心裡有數,本來以為你是為放長線釣大魚,沒想到不過是心軟。算了,事情都這樣了,多殺一個少殺一個沒有區別,你想做什麼,我不攔著。」廖長學著蕭冀曦慣常的樣子聳了聳肩。
「可能是我跟日本人混得太久了,被他們給感染了。」蕭冀曦面上在笑,眼裡卻殊無笑意。「我要殺那麼多的人,卻要單單放兩個人走,這不叫心軟,叫偽善。」
「你似乎總樂意把自己說得特別不堪。」
「這是事實。你早點睡。」蕭冀曦把布條勒緊了,有點疼,但是沒關係,將來還會更疼的。
劉啟明看見他走過來的時候,手就已經擱在了槍上。蕭冀曦遠遠看見,情知這人也什麼都明白,只是裝糊塗捱著一天算一天罷了。
「我不是來殺你的。」蕭冀曦語氣平靜。
「我猜也不是,不然不會是這個陣仗。」劉啟明的手沒有放下來,但說話還算客氣。
「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被招安的?」蕭冀曦挑眉道,看白青梅要反駁的樣子,趕緊擺手。「我知道這形容詞不大好聽,但不用糾正我,給我個答案就行。」
「至少是在我們重新拉起這麼一隻隊伍之前。」劉啟明答道。「你選在今晚發難,看來是不打算讓我們繼續跟下去了。」
「因為通過你們反向鎖定她已經沒有必要了。」蕭冀曦相當的坦誠。「也不能叫你們知道最後的計劃,所以今晚你們就可以走了,可以回瀋陽去,告訴他們要發生什麼,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阻止我。」
「你好像是在挑釁。」劉啟明皺起眉頭。
「我只是想贏一次。」
「你已經贏過了,在三年前。」
「那就是再贏一次。」
「蕭哥。」白青梅忽然開口了。她現下很少跟蕭冀曦說話,蕭冀曦猜得出,這丫頭是有些失望。
其實當年的自己要是能看見今日的自己,大概也會有些失望。
蕭冀曦沒有說話,白青梅的眼裡則帶著一點淚光。
「你這樣,姐姐會很傷心的。」
蕭冀曦又沉默了片刻,才開了口,他聲音艱澀,像是一瞬間喉嚨就充了血。
「我想我大概是有點怨她,她瞞了我這麼多年。」
「如果一開始她就告訴你實話,你會跟她走嗎?」白青梅的語氣里似乎帶了一點期待。
蕭冀曦毫不猶豫地搖頭。
「不會。我們兩個人,有一個從一開始就錯了。現在看來,那個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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