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二寶,快開開門！媽媽知道你沒睡！」

正在床上做習題的王建國一愣,迅速關掉了手裡的檯燈,摸黑下床把卷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後鑽回被窩閉上眼睛,等了好一會兒才裝作剛睡醒的樣子,趿拉著拖鞋來開門。

＂媽,大半夜的您幹什麼呢？我這正做夢呢！「

趙珍珍沒理他，打開燈直接走到書桌旁邊，將上面還沒做完的卷子翻看了一下,又裹了裹身上的睡袍，對有些心虛的兒子說道，」二寶,天氣太冷了,你還站著幹什麼，快躺到被窩裡！」

現在剛剛十一月,暖氣沒來之前的半個月,往往是最難熬的,白天還好,晚上的溫度特別低,屋子裡冷嗖嗖的。

王建國揉了一下眼睛,沖趙珍珍笑了笑，聽話的上床躺下了。

趙珍珍將椅子拖到床邊，說道,「二寶,你閉上眼睛養神，媽媽跟你說幾句話就走！」

王建國心裡有些忐忑，但還是照辦了。

「二寶，你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了嗎？」

王建國高興的睜開眼，說道，「媽媽，成績早下來了，我還是年級排名第一！」

趙珍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說道，「二寶太棒了，你在媽媽眼裡和大寶四寶一樣的聰明，而且有些地方比他倆還要更優秀！」

二寶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道，「媽媽，我雖然考了年級第一，但有的科目成績不是很理想，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自從下決心要當明年市裡的高考狀元，王建國覺得他的對手已經不是附中的同學了，他現在已經可以很輕鬆的考取年級第一了，至少能比第二名的總分數高出二三十分，但僅僅這樣顯然是不夠的，他們期中期末的卷子是全市統一的，因此，二寶還特意跑到一中去打聽了一下。

結果讓他有些難過，一中的年級第一，總分整整高出他三十分。

王建國的分數已經算是很高了，再加上三十分，那幾乎所有的科目都是差不多滿分了。

這讓他心裡特別有挫敗感，卻也機器了他心裡更強的鬥志。

二寶給自己做了一個特別詳盡的計劃表，每天都嚴格按照遵守，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二點才入睡。這樣執行了七八天，雖然覺得很累，但收穫也是很明顯的。

趙珍珍不清楚他的收穫，肉眼看到的就是二寶每天早上下樓吃飯，總是一副沒睡夠的樣子，她問就起了疑心。

也問過兩次，二寶當然是不可能承認自己熬夜且每天只睡五個小時的。

趙珍珍沉默了幾分鐘問道，＂二寶，你的目標不僅僅是要考上北京大學，還要當高考狀元對嗎？」

王建國心裡一驚，他要考北大人人皆知，但要當高考狀元只是他內心的想法，從來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媽媽是怎麼知道的啊？

王建國輕輕點了點頭。

趙珍珍有拍了拍他的頭，說道，「二寶，其實媽媽一直覺得你哥哥今年是高考狀元這件事兒，有一定的偶然性，我為什麼這樣說，因為你哥哥這一屆比較特殊，去年年底國家的政策才下來，以前的高考制度又恢復了，但由於時間比較短，各個學校準備的都不是特別充分，學生的考試成績總體也是偏低的，但你們這一屆就不一樣了，你們有充足的時間來準備，所以競爭也就更激烈了。」

二寶自己已經分析過，事實的確如此。

趙珍珍繼續說道，「二寶，可能你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但媽媽認為，高考狀元沒那麼重要，你只要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和專業就足夠了！媽媽不管你具體的學習計劃，但有一個要求你必須遵守，從明天起十點準時上床睡覺！」

二寶苦著一張臉說道，「媽，我十點根本睡不著，不學習時間也是白白浪費了呀！」

趙珍珍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睡不著就閉上眼睛躺著！」

二寶看到媽媽似乎生氣了，轉轉眼珠十分勉為其難的說道，「好吧，我試試看吧！」

第二天放學后，二寶走到家就上樓學習，很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書桌不見了，連同書桌一起消失的，還有那些他精心搜羅的各科複習資料。他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蹦著跑下來，衝到客廳問道，「爸爸！誰動我的房間了？」

王文廣正蹲在地毯上，用積木教女兒簡單的加減法，他抬起頭回答，「二寶，不是你跟你媽媽說，覺得自己房間的採光不夠好嗎？所以我把你的東西都挪到了一樓書房，以後你學習就去書房就行了！」

一樓書房的確不錯，不但很寬敞，而且有一面落地窗，可以說是整個房子採光最好的房間了，裡面的書籍都是王文廣的，所以平時他用的比較多，孩子們要麼在自己房間學習，要麼去二樓的小書房，鮮少用到。

二寶心裡很著急，但還是笑嘻嘻的說道，「爸爸！我要是用了一樓的書房，你和媽媽就不太方便了，不如我用二樓的小書房，哥哥弟弟們都不在家，也沒人跟我搶了！我這就把東西搬上去啊！」

王文廣不悅的皺了皺眉頭，說道，「二寶，爸爸的常用的東西都搬上去了，你來回折騰什麼？先去做套卷子吧，等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叫你！」

王建國心裡嘆了口氣，認命的扭頭往裡走了。

天黑透了趙珍珍才回到家，此時大家都吃過飯了，秦招娣趕緊將留好的飯菜熱了熱，笑著說道，「趙市長，今兒這栗子燉雞是王校長做的，味道特別好，你一定要多吃點！」

趙珍珍微笑著點了點頭。

栗子燉雞的確很好吃，紅豆粥熬得火候也很好，但她今天太累了沒什麼胃口，匆匆吃了點就放下了筷子。

糖糖趕緊跑過來問道，」媽媽你吃完了嗎？「

趙珍珍揉了揉女兒可愛的小包子臉兒，笑著回答，」媽媽吃完了，糖糖有事兒嗎？「

糖糖高興的說道，」媽媽抱抱，媽媽陪我一起玩兒！「

王文廣早就看出來妻子一臉的疲憊，他上前拉了拉女兒，說道，」糖糖，媽媽工作了一天很累，讓媽媽歇一會兒，爸爸陪你玩兒好不好？「

糖糖小身子靈活的躲開了，噘著嘴大聲說道，」不好！「

被女兒掃面子已經不是一次了，王文廣早就不在乎了，現在已經能坦然處之了。

趙珍珍沖丈夫笑笑，將女兒抱在懷裡說道，「糖糖是不是想媽媽了？」

糖糖有點委屈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可想媽媽了，秦阿姨說，媽媽五點下班，五點半就能到家了，可五點半媽媽沒有回來，糖糖等得都著急了！」

趙珍珍低下頭親了親女兒，說道，「媽媽也想糖糖了，來，咱們去書房看看二哥怎麼樣？」

王建國的適應能力很強，短暫的生氣之後，就沉浸在題海里不能自拔了。

昨天晚上他被媽媽抓包，不但被教育了一通，當時沒做完的卷子也被媽媽拿走了，沒辦法他只能閉眼睡覺了，也許是因為多睡了一個多小時，他感覺精力特別的充沛，到現在都是活力滿滿。

計劃不如變化快，原來的學習計劃是不能用了，二寶今天中午趁著休息的時間重新做了一份，這一份計劃最大的特點就是爭分奪秒，儘可能不浪費一分鐘一秒鐘的時間。

上面不但嚴格規定了起床和入睡的時間，就連吃飯，喝水，上廁所，偶爾休息換換腦子，這些都有明確的限制。

按照上面的規定，二寶必須在放學后吃飯前做完兩套卷子。

因此，看到媽媽和妹妹進來，二寶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又開始認真做題了。

糖糖邁著小短腿走上前，說道，「二哥！你做完題了嗎，咱們玩兒車好不好？」

二寶頭也不抬的說道，「糖糖乖啊，二哥在做作業，要是些不完的話，二哥會被老師批評的！」

糖糖疑惑的思索了數秒，有些擔心的問道，「二哥，那老師會不會打你的屁屁啊？」

二寶被妹妹逗笑了，點點頭說道，「是啊！」

糖糖立即扭頭就走，還對媽媽說道，「媽媽，讓二哥快做作業吧，不然他會被打屁屁的！」

趙珍珍忍住笑對兒子說道，「二寶，你以後就在這裡寫作業，書包作業還有所有的資料都不許帶上樓，要是媽媽發現你偷偷這麼做了，發現一次從你的收入里扣兩百塊錢！」

買車花了一萬五，現在存摺上沒多少錢，一次就扣兩百的話，那不很快就扣光了？二寶立馬覺出一陣肉痛，說道，「媽，你放心吧，我不會這麼做的！」說完立馬又低頭做題了。

轉過年七月，二寶參加了一年一度的高考，成績出來的很快，他考了一個很高的分數，比去年大哥整整高出三十多分，被北京大學錄取是絕對沒問題的了。

然而他並不是市裡的高考狀元。

正如趙珍珍所說的，王建國他們這一屆高中畢業生競爭異常激烈，摘走高考狀元的正是平城一中的那個年級第一，這個學生本身學習就很好，又有一中的名師上小灶，再加上臨場發揮的特別好，就考出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分，他不但是市高考狀元，還是省理科高考狀元。

他的分數比二寶高了三十多分。

因為看到了這種差距，王建國反而釋然了。媽媽說的對，高考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場考試，要竭力考好，但取得高考狀元也不代表什麼，這場考試結束之後，人生才剛剛開始。

高考結束了就不用學習了，二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他現在每天自然醒，七點多下樓吃飯，吃完飯陪著妹妹玩兒一會兒，或者做做家務，然後就去自己的點心店了。

「小姨，北京有什麼好吃的點心啊？」

趙玲慧雖然之前在北京待了好幾年，但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運動中心封閉訓練，外出的機會很少，北京城根本都沒有逛遍，不過說道點心他還是知道一點的。

「北京好吃的點心多了，像什麼驢打滾兒，豌豆黃，玫瑰酥，豆沙酥，腰果酥，薩其馬，還有艾窩窩，蜜三刀，□□花，多了去了！「

上次跟著爸爸媽媽去北京，二爺爺拿出很多點心招待他們，其中就有豌豆黃和薩其馬，的確都很好吃，二寶有些羨慕是繼續問道，「小姨，這些你都吃過了？那你覺得什麼最好吃啊？」

趙玲慧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她覺得二寶這個問題問得不對，反問道，「二寶，我問你，你覺得我媽做的醬燜雞好吃還是八寶鴨好吃？」

二寶脫口而出，「都好吃啊！」

趙玲慧瀟洒的甩甩頭，說道，「這也是我的答案。」

說話間服裝店來了客人，是兩個很年輕的姑娘，指著架子上的雪紡長裙，連試都沒試就買下了兩條。

兩個姑娘走後，二寶默默在心裡算了一筆賬，他早上九點半才過來的，現在才十一點多，這麼短的時間裡，小姨已經賣掉了六條裙子，四件上衣，還有兩雙鞋，銷售額一共是一百二十塊。

小姨走得是薄利多銷的路線，毛利大概在百分之二十左右，那也有二十多塊了，何況這才半天時間，下午才是高峰期呢。

當然了，他的點心店生意也不錯，每天的銷售額也很可觀，但說實話，做食品加工不可控的地方太多，前些天王欣梅的媽媽就跟他說過一次，有次加工戶送來的棗糕味道不對，可能是大棗加少了紅糖加多了，吃起來甜得膩人。

賣服裝就不一樣了，直接從服裝廠拿貨，擺到架子上就有人買，真的是太容易了！

王建國有了新想法，每天早上吃過飯就跑到趙玲慧的店裡去，因為要做比較，他也經常去百貨商店的成衣專櫃。

這麼觀察了一個多星期，二寶得出了一個結論，百貨商店的成衣款式齊全，但有的銷路好，有的很一般，小姨店裡的衣服款式不全，但恰好都是那些銷路比較好的。

看來賣服裝首先必須眼光好。

省政府辦公室。

陳友松皺著眉頭，草草將手裡的文件看了一遍，啪的一下扔到桌子上，怒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你們這樣做不出亂子才怪呢！」

盧志偉低著頭一言不發。

兩年前他接手臨城時意氣風發，誓要把臨城發展成第二個平城。當然了這個願望很好，他那個時候並不知道，以前覺得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真正實施起來是多麼的難。

尤其他還只是個副市長，權力十分有限。

比如這修路工程，平城財政上當時也沒多少錢，上頭撥款也還沒到位，還不是張清松打著募捐的旗號籌集到的！同樣的事情為什麼他能做，自己就不能做呢？

陳友松瞄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小盧，你應該明白此一時彼一時的道理，現在的政策和以前不一樣了，你讓老百姓捐款必須在自願的前提之前，不能硬性攤派，這次的事情雖然平息了，但你回去之後，必須給我寫一份深刻的檢查，聽到沒有？」

他頓了一下又說道，「你就別惦記鹿城了，先把臨城的事情處理好再說，修路的工程款財政已經批了，很快就到位了！」

盧志偉一瞬間特別失望，他這次來省里主動彙報工作，表面上是借著之前的捐款風波，其實一方面是覺得自己兩年來工作認真負責，做了不少實事，臨城的修路工程已經完成了一半，臨城的廠礦企業也都發展的不錯，這都是他的轄管範圍，另一方面也是在臨城干夠了，這地方問題太多，和個篩子似的，雖然容易出政績，但也真的太煎熬人了。

相比較之下，鹿城的情況要好得多，因此，當他聽說鹿城的市委書記要退下來了，省里還沒決定讓誰繼任，就趕緊過來試探一下，沒想到竟然碰了一鼻子灰！

一九七六年十月，張清松被調到鹿城任職市委書記，同一時間，趙珍珍被提拔為平城市副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