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莫負時光67

帝景的一景一物都沒變過，還是以前的樣子，連酒柜上面的酒都還是原來的位置。

隔了好久重新回來千禾才發現，他們兩個的生活其實一直都是融入在一起的，別人介入不了半分，莫千澈存在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她的影子，也有她的所有物。

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就不像是普通的兄妹了，強烈的佔有慾吞噬了千禾的理智，從最初她就不願意莫千澈成為任何一個人的，她只想讓莫千澈存在於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就必須要侵蝕他的生活，佔滿點點滴滴，就像是洗手間里，依舊還放著自己那一隻牙刷。

就算是好久都沒用了，卻還是保留著，像是沒有人離開過一樣。

莫千澈一覺睡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千禾也沒放心離開，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被夜色籠罩起來之後，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她的臉，昏暗的室內只有那一點燈光，整個世界都像是安靜了下來，時間也停止了似的。

葉清發消息問她還好嗎，千禾回復了一句還不錯。

是還不錯，至少，現在她心裡好像沒有那麼亂了，可以理智的思考，以一個成熟的角度和方式。

【葉清：別為難自己，有需要的話給我打電話，我會過來的，還有，生日快樂，老爺子要給你辦生日宴，當天你肯定是沒什麼時間回消息的，既然回去了，就好好陪他們吧，我知道你一直念念不忘，別有壓力。】

【千禾：回去了請你喝酒。】

【葉清：好，等你。】

回復了葉清的消息之後，千禾又看了一遍裴母發來的簡訊，面無表情，目光平靜，直到眼前的字體變得模糊，自己也陷入了一個空白的世界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迷茫什麼。

思緒是被手機的震動拉回來的，屏幕上赫然顯著裴景二字，恍惚中千禾覺得光線有些刺眼，隨後還是接了起來。

「……」

電話接通了，雙方卻都很默契的沒有開口，保持了沉默，千禾看了一眼還在通話中的界面，才重新放在了耳邊。

「千禾。」裴景也開了口。

「嗯。」

「抱歉。」

千禾愣了一下，不知道作何反應。

「對不起。」裴景頓了頓，「我不知道我媽找了你。」

「……」千禾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勉強的笑了笑，「沒事。」

聽到她這一句『沒事』，裴景好像更難過了，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感覺——

他著急忙慌的打電話過來想要解釋什麼，可是在接通了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能解釋什麼，完全沒有能辯解的餘地。

聽著電話那頭的沉默，千禾想了很久才輕輕開口，「這段感情，是我不對，我不該在自己還沒有完全考慮好的時候就答應你，在這其中保持理智到了薄情的地步，所以你真的不用跟我說抱歉，裴景，該道歉的人是我。」

「……」

「至於阿姨的話，是有些傷人，不可否認，我確實對那些言辭不太開心，可是在她的角度上，或許也沒有那麼罪惡。」千禾輕笑了一聲，眼裡多了些自嘲，「我早就知道，他們不會接受的。」

所以之前千禾才總是在說，就算是裴景覺得無所謂，他的家人也不可能不介意，這樣的過去放在很多父母眼裡都是根刺，怎麼看怎麼扎眼，又怎麼可能在知道了的情況下再讓裴景跟她繼續下去呢。

她早有準備，所以才能看上去那麼平靜，雖然裴母的消息來的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我以為，多少我還能挽回點兒什麼。」裴景的聲音有些苦澀，「現在才知道，不管你對這件事情在不在意，我都沒有機會了。」

千禾尊重這段感情，雖然沒有付出全部的感情，但也算是認真誠懇，至少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只是裴景始終不是她該等的那個人，最後就不能再耽誤他了。

「我媽找你這件事情我已經說過她了，跟你說聲抱歉也不是希望你能原諒她。」只是想給你打個電話，聽聽聲音而已。

裴景頓了頓，「有關於你的過去，我說過不會介意，就絕不會在分手之後詆毀你，包括在我家人面前，是昨天晚上她聽到了我打電話，今天早上問了我幾句，我沒想到她會給你打電話說那樣的話……對不起。」

裴景除了道歉好像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才真的像是夢一場，在天黑之後出現，在第一縷陽光出現只是消散，可以回味，但是沒辦法回頭。

兩個都是乾脆果斷的人，尤其是裴景，能屈能伸敢愛敢恨，在對千禾有偏見的時候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又在放下了偏見之後對自己的感情確認的也很快，知道自己心裡裝了她也願意一心一意的對她，就表白了，哪怕是被拒絕他也願意說出來。

要是動了心不敢說出來，每天見著還要硬憋著，那多難受啊，不努力一把怎麼知道自己就跟對方不可能呢？

所以他努力了，也認真了，只是千禾還是不是走到最後的人，可這幾個月的時間他也不後悔，用在千禾身上的感情沒有一點是值得他後悔的，就算是現在的千禾分手也乾淨利落，甚至是洒脫，到現在他的難過好像都比她更多。

但也不算薄情吧，只是兩個人之間的可能太小了，只是他出現的晚了些。

三個月跟三十年，怎麼可能有可比性呢？

「我當然相信你不會詆毀我，你可是裴景啊。」千禾這回是真的低低的笑出了聲，語氣卻很誠懇，她在試圖打破這樣的壓抑氣氛，可聲音也還是輕飄飄的。

在黑暗中盤腿坐在沙發的女人轉頭望著窗外，遠處霓虹燈光交錯著，月光灑落在室內，沒有一絲燈光，身邊很安靜，卻也很寂寥。

裴景聽到她這樣的話也跟著笑了一聲，「這麼信我？」

「嗯！」千禾點頭，她相信裴景勝過相信任何一個人。

男人在電話那頭低低的笑了起來，千禾聽不出情緒，有點莫名，但是又不好意思問，他是因為這樣的信任而開心嗎？還是因為其他？

「那如果我跟你說我現在在你家門口呢？」裴景收起了笑，聲音清晰。

千禾心臟狠狠的跳了一下，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什麼？！」

「……」

「今天不是有案子嗎？」千禾腦子有點懵。

「對，有案子。」裴景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那——」

「我開玩笑的。」裴景站在露台上，垂眸看著自己指間點燃的那根煙，已經燃了很久了，沒有被彈掉的煙灰留了很長一截，他的眸色都暗了暗，滿是苦澀。

千禾：「……」

在一起的時候，裴景也經常跟她開玩笑，但完全能感知得到，剛才他那麼認真的語氣，千禾完全沒有半點兒質疑——就算是知道今天有案子，卻還是信了他說他來了的話。

緊張慌亂什麼樣的情緒都有，就是沒有激動欣喜，她像是一個愧疚不已的負心漢，完全沒有臉面去面對自己曾經的伴侶，只想當一隻鴕鳥把腦袋埋進土裡一直逃避。

「還好我醒悟的也不算晚。」裴景莫名其妙的開了口，聽得千禾有些茫然。

「嗯？」

「我以為我們在一起了你才會自然的對我產生依賴和信任，支持我的每一件事情，現在才知道——」裴景頓了頓，隨後才緩慢而清晰的一字一句的告訴她，「聽從命令，服從指揮。」

僅此而已。

因為他是裴景，因為這麼多次的合作他沒有出過錯，因為他的命令都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的最好的安排，所以每一個人對他都有極度的信任，這樣的相信甚至超越了身邊的親人，在任何時候不帶任何質疑。

裴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她嘴裡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忽然間就有了這樣的想法，事實證明他每一次的猜測總是正確的。

千禾並不是薄情，只是對感情的認知不太一樣，甚至她自己或許都沒有感覺到那樣盲目的信任並不是來自於感情，還跟感情沒有任何的關係，就只是因為她是千禾，他是裴景，所以她要相信。

「……」

千禾猛地攥緊了抱枕的一角，不知道該作何解釋——現在無論怎麼說，都好像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我很抱歉我家裡人對你的傷害，但是這幾個月里我對你的感情沒有半點虛假，在知道我媽跟你說過那些話的時候，我都沒有臉面再給你打電話，可還是想跟你說點兒什麼。」

可裴景現在也知道，他們是真的不可能了，徹徹底底。

「裴景，我後悔過答應你，因為這幾個月里我做不到完全交出自己的感情……可是也謝謝你，這麼多年來，你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朋友，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很多關心和愛護，是我很多年前一直都很憧憬的，你也滿足了我的嚮往。」

千禾的話還沒說完，裴景就打斷了她，「這個時候，就別給我發好人卡了吧？」

他們兩個也算是很神奇了，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的在一起，卻草率的結束了，最後算是和平分手，還能在這個時候這麼冷靜的說出這些話，千禾到底有沒有辜負裴景，也只有裴景自己知道，他不後悔，感情就值得。

「不是。」千禾否認，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她才垂下了眼帘，坐回了沙發上，聲音很輕，「你比他好很多，任何地方，只是我的習慣……難以改變，所以不能再耽誤你。」

愛他成了一種本能和習慣，在他出現的一瞬間，所有被自己刻意遺忘和丟掉的東西還是都會回來，像是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還好我沒有耽誤你。」裴景聲音沙啞，淡淡的笑了一聲，像是伴隨著微風的聲音，有些縹緲，「做你男朋友的任務，到此結束……雖然不算圓滿，但也是完成了，下次新的任務，再一起，再見。」

千禾鼻尖一酸，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聲音都哽咽了一下，「再見。」

「祝你幸福。」

裴景說完最後一句才掛斷了電話，狠狠的吸了一口煙之後，才把煙蒂按在了煙灰缸里，沉沉的埋下了頭，良久才聽到了一個悶悶的吸鼻子的聲音，男人再抬起頭的時候雙目通紅，卻只是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猛地起身回了卧室。

千禾依舊坐在黑暗裡，眼淚悄然滾落，沒有注意到有人打開門走了出來，莫千澈借著微弱的光看著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女人，好一會兒之後才打開了燈。

千禾驚愕的朝他看了過去，眼眶紅的嚇人，臉頰上還掛著眼淚，莫千澈又心疼又難過，卻只是在原地站著，四目相接很久，他才緩緩的開口，「你的習慣，可以不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