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午夜靜悄悄
漆黑午夜，三花里空無一人。
最後幾個釘子戶，已經被專門放進去拆水表拆電錶拆防盜門的破爛王們嚇走了。
路燈也沒有開，其實是水電全斷了，漆黑的一片區域，像黑夜裡一個黑洞，一點光亮也沒有。
為了鼓舞士氣，蔣雲松一到，就打開手電筒，每人發了五百塊！說事成之後，餘額會及時發放。還同時發放了相應的工具，包括一人一頂帶著燈的礦工帽子。
破爛王關流老闆打過了招呼，這個星期，這個區域，根本不會有任何相關部門的人過來來看一眼。
而一個人去搬空的凌亂舊區古巷區域，一到深夜更是幽深詭異，誰也不會來。
午夜靜悄悄。
收了錢好辦事，流浪漢們幹勁沖天，經驗老到地領著蔣雲松迅速行事。
第一晚，目標：拆卸並轉移全部滿亞窗。
相應的「文物」地圖，蔣雲松早已經準備好，人手一份，吩附好拆技巧時，流浪漢給出實踐出的真知，他們的經驗老到得讓蔣雲松驚喜無限！
相比之下，這個熱愛了園林古物一輩子的設計師簡直是菜鳥一個！
高手在民間啊！
整個鳴城拆遷區域，在推土機進場前，都是這些流浪漢或破爛王率先進場「踩點」的，能賣點錢的全部拆走了作為正式拆遷前的預熱。
破爛王一度在舊城改造如火如荼的鳴城如雨後春筍，人家連哪種舊物在哪個市場賣什麼價都一清二楚，絕對保證拆卸后舊物的完整，是他們最清晰的規條！
任何舊物，只要有一丁點破損或裂痕，那價值何止大打折扣？簡直是只得完整的千分之一了。
這些他們都很懂！他們的經驗與實踐出的真知卓見直接把蔣雲松的水平拉高了一大截！
蔣雲松知道拆卸裝車的事交給他們得了，專業的事交給專業人去做，自己把控好進度，負責一車一車把他們拆卸好然後裝好車的滿洲窗獨自悄悄拉回石巷「危房」。
卸好一車，又重新把車拉進三花里，三花里裡頭，流浪漢們已經裝好第二車，蔣雲松又悄無聲息地把第二車拉回石巷。
沒有人知道滿洲窗轉移到了哪裡！
因為怕拐進石巷後半段的雜聲吵醒蔣耕或雲熙和瀾瀾，第一批舊物，蔣雲松全部放進了吉注家！
吉注家夠大，也夠牢固，防水防漏也做得足夠好。當一扇一扇古老的洲窗安放于吉注家的足夠空間的廳里房裡時，蔣雲松心裡暗自狂喜！
這時候，他才真切感受到為何吉注當時一口咬死了非要十二萬的「天價」才肯把這房子出手！
滿洲窗全堆入在這，安心！
當黎明到來，一行午夜勞作的人一點倦意也沒有。蔣雲松看第一天行動已經超額完成當天任務，於是請一眾流浪漢到最早開門的早餐店，任他們隨便吃。
早餐店老闆一看來了一群乞丐似的髒兮兮的流浪漢，十分嫌棄地叫流浪漢們出去，別在店裡吃！然後罵罵咧咧地吃她老公另外開一張桌子在路邊。
蔣雲松一張五十塊錢遞給老闆娘，說，「我們要進去吃。」
老闆娘收了錢，心想反正還早，沒有其他客人，這錢不收白不收，就再也不嫌棄了馬上招呼眾人進店裡。
流浪漢們吃吃喝喝，一片樂也融融。
天亮前，蔣雲松一人再派了一百塊錢給他們，說好今晚再接頭的暗號，然後自己消失晨曦當中……
他一走，流浪漢們就被老闆娘馬上轟了出去。
他們也不計較，吃得得飽飽的，還打包了午餐晚餐，樂呵呵地揣著兜里幾個月都不用愁的六百塊錢，一塊兒找個天橋底補眠去了。
天亮前，蔣雲松替換一身運動服，鎖好三輪車悄悄回石巷，經過吉注家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正投在吉注家布滿蜘蛛網封滿塵貼滿破雜誌封面的窗戶上，斑駁破敗，在蔣雲松眼裡卻充滿了希望！
裡面，有整條三花里拆卸出來的幾百扇滿洲窗！
幾百扇！
這大概是鳴城規模最大的滿洲窗藏納舊民居了！可是，一直卻無人統計，無人在乎，更無人知曉。
江流當廢品回收這麼些年，他的眼光不會錯，三花里果然藏了許多舊物珍品！在昨晚拆卸各戶舊社會時候的大戶後來的貧困戶家的滿洲窗時，他們發現更多很有價值的帶著木雕灰雕磚雕的柱樑托架、門楣、趟攏門，神翕等等，還有一些被遺忘的舊時代大戶人家的山牆草尾、瓦脊神獸、門前落馬踏石獅貔貅……
蔣雲松心潮起伏，今晚，他們要提前進入，加緊拆卸轉移的速度與量度！
悄悄推開家門，蔣耕正從房門走出來，看見蔣雲松一臉透支狀態開門進屋，愣了一下，問，「這麼早？松你去哪了？」
「晨運，我鍛煉去了。」蔣雲松已經想好了措辭。
看著兒子一身運動服，蔣耕說，「最近你也疲憊，多睡覺養好精神再去鍛煉。」
「嗯，不過我們班的舊同學都約好了，這個月，早上打球去。」
「哦……午休補回來，注意勞逸結合。」蔣耕鮮有地關顧起兒子的休息。從前這些話，都是孔月天天嘮叨的。
就像愚公移山，經過整整一個星期七個通宵的勞作，蔣雲松終於把整個三花里幾條巷子里有價值的舊物，全部轉移到石巷的「危房」里。
他甚至在白天的時候精心記錄好石巷裡每一塊麻石，從哪踩到哪，是不會發出聲響的。
午夜靜悄悄，一連七天，他終於完成了一次偉大了壯舉！
流浪漢對蔣雲松深信不疑，因為本來說好五天，後來擴展到七天的拆卸時間裡，根本沒有任何人來妨礙他們的行動。
蔣雲松買了一個二手手機，最便宜那種，開了一個新號，把新號留給了流浪漢們，告訴他們以後發現哪裡有舊物，通知他一聲，他們設計院和城市規劃局大量收購。
當然，最後蔣雲松還跟這幫破爛烏糟邋遢的流浪漢說，「實在有過不去的困難，告訴我一聲，能幫的，我一定幫忙。」
流浪漢們收過錢，每人兩千！激動滿腔啊。
流浪漢這些天跟蔣雲松一起，也被他的待人的真善打動。
在鳴城，像江流這樣的老闆即便是給錢他們做事，也是呼呼喝喝毫不尊重，流浪漢客串收買破爛，更多時候還是鳴城各處乞討的乞丐，還不時變身流流躥的小偷，被警察追捕，被保安驅逐，一身臟被所有人嫌棄……
箇中滋味，他們自知啊！難得蔣雲松哥前哥后地稱呼他們，而且給他們工錢也出乎意料地多，請他們吃飯還給打包，是真心地關懷他們的溫飽冷暖！
他們心裡很感動。當然，也有從來沒有過的驕傲。
做了這麼多年偷雞摸狗的壞事，他們手下破壞的文物還少嗎？這回正正經經地為人類保護起文物來，這幫流浪漢不免感動。
於是，蔣雲松在這七個靜悄悄的午夜，收穫了一幫十分得力的流浪兄弟。
他把自己夜裡穿的一身又破又舊的臟衣服收好，記錄一下自己這一段流浪漢破爛王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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