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把寫字樓賣到香港去
「安瀾，等等我！」
城市著名的道教勝地宗廟附近，一片剛平整了的空地上，蔣雲熙背著書包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追了過來。這女孩青春年少元氣滿滿，一副九十年代初，中學生該有的模樣。
來到1990年的夏天，喻安瀾停下來等這個依舊傻乎乎的蔣雲熙同學。她們是同學，也是鄰居。
「你幹嘛老是跑得比兔子還快！下課鈴沒響撒腿就跑？」肉乎乎的雲熙跑得捂了肚子看著走在前面的喻安瀾，這纖細的女孩子營養不良似的，力氣可大了，長跑永遠第一名。
「得趕緊的，今天給媽媽抓藥。」
「哦……怪不得。」
安瀾看著雲熙憨態可掬，眼裡閃過一絲羨慕，邁開大步往醫院方向趕去。
「哈哈哈。」前面傳來一陣肆意的笑聲。
雲熙樂了，這笑聲特別，特別肆意，要攀得上她蔣雲熙那馳名的石破天驚的笑聲了！蔣雲熙驚喜瞭望過去，只見空地上站著兩個黑色的男人。
一身高級正裝，剛開完總裁大會的樣子。剛步入九十年代，這樣西裝革覆的人在大街上不多見，每天晚上追的香港電視劇里倒是每集都有。
這陣子香港翡翠電視剛開播《我本善良》劇集讓人看得咬牙切齒，還有就要大結局的奇趣的穿越劇《回到未嫁時》讓人笑中有淚，裡頭穿黑西服的溫兆倫和的黎明呀，帥得讓蔣雲熙很暈菜的，天天追就是為了看黑西服的溫兆倫和黎明了。
此刻，高三學生蔣雲熙盯著這兩人好奇地看。
兩位「大人物」正背向她倆，在空地上指著空氣激揚文字。
「我畢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我們這座小城裡，建起第一幢摩天大樓！」年紀頗大的看似位高權重的儒雅男人說。
「溫局，我看您已經是運籌帷幄把這大事定下來了吧？地都給推平了哈哈哈。」大聲男人又爆發出肆意的笑。
「心嚮往之！先做力所能及的！我現在是把炸彈縛在身上，驅自己向前了！」
「這……難度不小哇溫局。穩步退休豈不更好？何必呢？」
「羨慕你們啊年輕有為。我若年輕幾年，面對的世界與資源也就不一樣了。豈止要建摩天大樓？我要建新城和歡樂王國！可是啊……正因為面臨退休，再不動，也就不願意再動了。」
儒雅男人叉著腰看著一大片平整了的空地，有些許激動，「我們城市毗鄰港澳，工商業發達歷來藏富於民！沒理由深圳這世界大都市的雛形都漸現了，我們？你看，還是大笪地一塊！」
喻安瀾一聽，腳步慢了下來。
大聲男人鼓起掌來喝彩道，「好！溫局長有遠見有理念！可是這三線小城市建個玻璃摩天大樓？呵，天價呀找誰買去？」
「香港人！」儒雅男人篤定道，「我們立起這座城市第一幢可比美香港中環寫字樓的摩天大廈！直接到香港去公開發售！只在香港出售！」
「哎呀！」這回，大聲男人笑不出來了！看著這位房管局的溫局長，眼神不由得驚訝中露出欽佩之情。
原來，這座小城市裡，還有人的膽色與豪情壯志，比他韓萬強還要大。
九十年代初，香港這熠熠生輝東方之珠對於內地來說，是一個傳說般夢想之地。把這座小城市的商品樓賣到香港去？
喻安瀾眨著大眼睛，一時間無法想象無法相信。
「香港滙豐，在八十年代中期，以10億美元的造價驚動全球。未來，中環的甲級寫字樓將會是世界售價和租金最貴的地方！我們就近在咫只，你聽到了嗎？」
「聽到什麼？」
「我聽到了，城市像鄉下的竹筍，在拔節，在節節拔高的聲音！」
溫局說著，環視一大片空地。
喻安瀾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想象著未來，這裡竟然會像每天晚上看的香港
電視劇里都會出現的中環寫字樓的鏡頭，出現那高入雲端的神奇的玻璃建築物！還要把這裡頭的蜂窩似的寫字樓賣到香港去？
喻安瀾這一刻感覺，像是夢。這人在造夢嗎！
「未來不是夢！小打小鬧，燃不起這座低調的小城安居樂業的小市民擁抱財富的豪情！九十年代到了！我要立起一個標杆！燃燒激情！」儒雅男人鏗鏘地說，「退休前，就做這事！」
「好！好啊哈哈哈。溫局，我明白你今天找我到這的意思了。我支持你！用得到小弟的地方，儘管說！」
大聲男人說著，兩人漸聊漸遠了。
「安瀾，你不是趕時間嗎？快呀。」蔣雲熙在前面喊。
「哎，來了。」喻安瀾看一眼遠去的兩個高大男人，迷惘地看一眼這一大片天天經過的空地，撒腿就跑。
……
「窗外，天空每朵白雲，滿寫醉人曲譜，夜空，星星向月兒說……」
八十年代用到現在的老式收音機里，傳來陳百強動聽的歌聲，蔣雲松扯緊聲帶努力要憋出陳百強那清亮的高音部。
妹妹蔣雲熙此刻習慣性地加入合唱大軍，重疊著最後一句，收音機、哥哥、妹妹，三重聲音最後一聲唱出參差動人的一句：
「甜蜜是這戀愛預告……」
唱罷，又是妹妹蔣雲熙石破天驚的笑聲！
媽媽孔月擼起袖子繫上圍裙罵過來，「甜蜜個屁啊，天天光坐在窗邊唱唱唱不去追女仔？我警告你啊阿松，你不小的啦，再不找個女朋友給媽咪看看，我不煮飯你吃了啊！」
說完，孔月卻拿起兄妹倆碗里吃不完的肉就往嘴裡送。
「媽咪！這是肥肉！別吃了你夠胖了！」蔣雲熙邊笑邊說。
「胖有啥不好，革命的本錢！像你爸好呀？瘦得個猴似的！手無捉雞之力！」孔月大大咧咧，一個人也能造成熙熙嚷嚷的聲勢。
樓下蔣耕眉頭一皺。
他最怕妻子孔月天天追著兒女和他嘮叨個不停，叫吃飯也像喊救火一樣。好好的後巷那珍貴的寧靜，總是讓她嗓子一扯給全然破壞了。
孔月拿托起一篩子的金銀花放出窗外的架子上晾曬，順道戮了兒子蔣雲松額頭一下。
「我警告你啊，不許找隔避母女那款式的女孩啊！」
「為什麼？」
蔣雲熙替哥哥著急了，哥可喜歡安瀾了。
「喻阿姨和安瀾這麼美，我都沒見過這麼美的人呢！」雲熙仗義幫腔。
「你懂個屁！紅顏禍水啊禍水紅顏！天天苦瓜干似的，這叫苦相！苦相懂不？家裡窮得丁當響你娶這種女孩還得供奉她整天不做事光做夢還作死的媽？我沒這閑錢！」
「媽咪……」蔣雲松最怕媽媽這出口傷人的，忙把食指放嘴邊，示意媽媽收細音量。
喻家母女就住在隔壁，孔月的嘴巴總是收不住。
「媽咪小板凳給你。」雲熙給孔月順手遞去一張小木板凳。
「幹嘛？」
「你咋不去橋底算命呢？」雲熙說完，雲松爆發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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