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詭詐后招
這是一柄非常奇異的匕首,上附有玄奧符篆,靈動氣息甚至超越了渡劫期能夠領悟的天地法則,自然,它是一把貨真價實的道器。
如果它的刀尖或刀鋒真的觸及到林立的後背,以持刀者手上的力道,毫無疑問,躋身渡劫期看似實力強橫護體罡氣堅不可摧的林立,會瞬間被切斷脊柱大龍,真元與神識的聯繫斷絕,繼而跌落化神期或者更低。
此情此景,許多人都想要擁有這樣一把奇妙法器用來對付林立,尤其是天上海面那一千八百位虎視眈眈的散修。當然夷陵六怪也有反水的可能,畢竟本身便不是什麼善類,但偏偏握刀刺來的人,此二者皆非,而是顧玲瓏。
哭啼啼的小姑娘著實不像能夠拔刀相向的那類人,知情的譬如畫卷上來自水月庵的幾位年輕道姑,都了解船舷旁靜立如槍的雲白身影,乃是自家師妹於俗世中的未婚夫,即使談不上好感至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知情者,也看到昨夜水冷星寒時,穿著竹葉道袍的溫婉姑娘,曾早於所有人在船上做客,看起來一男一女互相應當關係不錯。
所以見著這一幕,漂浮空中站在海水上的修士們都不禁發愣,神情一片惘然。
故事的發展過於陡峭湍急,讓人有些不容易接受。
畫面中林立已經讓道器匕首刺了個實在,毫無防備,正如那漫天和遍海的修士一般詫異,他脖子微僵,艱難地扭過頭看著本該是在這裡他最信任的女生,嘴裡冒著霧氣問道:「為什麼?僅僅因為我要向你退婚?」
素來帶著江南水鄉韻味的婉柔少女驀然揚唇,好似掛著冷笑,又好像什麼意味都沒有,聲音依舊動聽悠揚,道:「你太自戀了,我這是替諸位道友和須彌山裡喪生的那些人討個公道,別人浴血奮戰的成果,不能被你獨吞。」
「放屁!」
擅長破陣的漢子粗獷罵道,里裡外外的事情他作為參與者最清楚,林立的確利用了所有人,但絕對沒占誰的便宜。此前顧玲瓏就在船上,與現在的姿態判若兩人,分明就是早有歹毒心腸,趁機才來發作。
獨眼龍按住師弟,但手中也已攥住那柄頗有名氣的夷陵尖刀,黑湛湛的單眸隱約不善,戾氣道:「姑娘,勸你做個人!」
顧玲瓏發梢輕揚,裙袂飄蕩著駕馭法寶騰空而起,漠然喊道:「你們已是瓮中之鱉,抵抗徒勞,還是束手就擒得好,以免成了這狼心狗肺之人的替死鬼。」
「還不放下法寶自封經脈!?」
八十餘名化神巔峰中為首那名修士厲聲斷喝,隨即便有擁躉的聲音附和,逐漸成了眾意。在他左右,是炎息果濃烈的溫熱氣息蒸騰,穩固且長久的實力拔升,使得夷陵六怪無法再無視其中的任何一位。
而顯然,他們這邊最為強勁的林立,已經完全被道器級別的法寶廢掉了,再厲害,那也只是個化神期,本來就似有若無的威懾力,當然更打折扣,粉碎性骨折的那種。
局面,彷彿大勢所趨。
「老大,我們怎麼辦?」
夷陵老四的神情終於由輕慢狂傲不屑一顧轉為無比的凝重,盯著水泄不通的人影,這位好漢有些不願意吃這個眼前虧。
獨眼修士握住刀把子的手鬆了又緊,難以做下抉擇。明哲保身歷來不算什麼無恥的行徑,頂多叫不厚道,但他總覺得,今天如果在這種情形下背棄與林立的同盟,咋想都不能得勁。
「艹他奶奶的!」
他手中的刀柄終究沒有鬆開,咬肌凸起,狠聲道:「按這群王八蛋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尿性,八成認定我們也從北海劍宗撈了不少好處,就算乖乖就範,一樣沒有好下場。」
夷陵老四惱火道:「但總能活命,憑我們六個要跟這群嗑了炎息果的混蛋死斗,夷陵一脈今日就得絕在這裡,我們可剛剛才得到……」
「別說了!戰他娘一場,老子還就不信,這群雜碎以前是雜碎,吃完炎息果就不是雜碎了。夷陵若是對這些玩意兒俯首低眉,以後名聲也甭他嗎要了!」獨眼修士莫名的堅決。
排行最末的艷麗女人慾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低聲呢喃:「老大,你可不是這麼講道義的脾氣。」
獨眼修士不答,眼神灼灼地盯著那個只把背影留給他們的年輕人。
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有諸多考慮,除了上述所言,不相信嫉妒紅了眼的散修和顧忌夷陵的驕傲與名聲,獨眼修士還想起了一路航海而來的某個細節。
——林立這人總喜歡藏鋒,從到了遼東城開始,這傢伙一直將手中底牌藏得很死,哪怕渡劫也是躲到了四千米的海底險些讓人當成海妖弄死,而其後,在北海劍宗山門外,又是各種裝傻充愣,等到那五千修士免費勞動力徹底蹦躂不動的時候,才出來以絕強手段鎮壓了洪荒氣息灌頂后的悍猛蟒尾猿。
何其裝比?
那麼到了這一刻,林立手中是否仍有隱藏的底牌?
獨眼修士在等,他希望自己是對的。
……
……
嗒~
嗒嗒~
細微的聲音悠然響起,很微妙,但卻很明顯,導致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晰。
修士們循著奇妙的感覺望去,看到了聲音的源頭。
船舷旁林立仍然是那副痛苦的姿勢,蝦米一樣彎弓著身軀,扶著船舷,那隻手緩慢地敲動,節奏悠閑得詭異。
「他不是應該沉浸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中不能自拔么?」除了滿心猜疑的獨眼老大,所有人心中都掛著這樣的疑惑。
可這敲指頭的動靜聽起來,哪裡有半分痛苦的滋味。
獨眼老大眼中出現些許欣慰的光芒,之後林立便緩緩挺直了腰桿,臉上俊朗坦率。
「你賭對了,雖然跟道義無關,但我記住了。」雲白道袍下的年輕修士說道,並沒有轉頭,但當然是對夷陵那位獨眼在說。
「你當真還有後手?」獨眼有些難以置信,儘管結果正是他所期盼的。
林立淡漠點頭,伸手將深入背脊的道器匕首拔出,再抬眼望上高空凝視那張畫卷,道:「不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但綽綽有餘。」
模樣絲毫沒有驚訝,彷彿一切早在意料之中,那麼就該輪到顧玲瓏杏眸圓睜。
「那時候我去龍虎山,家裡死了個護院,看來確實是你乾的了。」林立對著容貌依舊婉約如水的稚嫩姑娘說道,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柔弱可欺的可愛女子,懷的心腸卻比蛇蠍更毒。但他偏偏想到了,這才是真正奇怪的地方。
先有防範,道器刺不破區區渡劫期的防禦自然就情有可原了。
顧玲瓏終於收去原本人畜無害的表情,雙目幽若冰晶製成,涼意十足,改頭換面成為高冷姿態,道:「白九兒沒道理對你透露這些,你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還是說,只是出於男人的直覺?」
林立發笑,道:「我們男人不像你們女人那麼能猜,我這人呢天生喜歡猜忌,不過最主要的功勞,還是我那位算無遺策的管家大侄子。我身邊,可不止有個白紫芫,你以為你的演技天衣無縫了?他就偏偏懷疑上你了,還查出顧玲瓏自打進入水月庵這些年來的樣貌變化,雖然最終也沒敲定,但到了現在,我想,我那位可憐的未婚妻,早在十歲左右就遭了你的毒手,被你取而代之了吧?」
「你心情似乎很好?」
顧玲瓏微微皺眉,很顯然,她行刺失利了,並且敗得貌似挺慘,但這並不會影響眼下的局勢,說到底她不過是為場面添把火沒點上,僅此而已。
「平白無故得了把道器,天下罕有的寶貝,擱你身上你也開心。」林立譏諷道。
顧玲瓏語氣略寒,道:「等你死了,東西又會回到我手上,無傷大雅,我倒是替你擔心,你想怎麼出去?」
「我想走,沒人攔得住的。」林立洒然收起道器小刀。
「是么?那我拭目以待,呵呵。」顧玲瓏忽而變得柔善了幾分,平持著雙手,真就是靜觀其動的姿勢,好像不打算插手隨後一觸即發的兇惡戰鬥。
那邊領頭的中年修士竟然很配合,大手一揮,喊道:「道友們,隔斷禁制時間有限,擒拿林立拿回我們本來應得的造化,宜早不宜遲!」
接下來的畫面,便可用一呼百應來形容,話音落,千人齊飛,皆是悍勇沖向中央那艘孤零零的可憐遊艇。
「進去!」
林立橫眉對凡人船員們呵斥一聲,繼而手掌大力拍上船舷。這一掌間有特殊的力道,真元爆散,發齣劇烈的哄響,傳出很遠很遠。
隨著拍掌動作結束,蜂擁而來的散修陣營開始出現凄烈的慘叫哀嚎。
夷陵六怪已經反衝出船進入人群,法術橫飛溢彩,斬殺了成片充當炮灰的低境界散修,但嚎叫最慘烈的聲音,卻並不是從他們所在的位置發出,而在散修陣營的后圍。
「護住後方!」
領頭的中年修士淡薄的眉毛擰起來,真元包裹話語傳遍周遭。
散修們於是反應過來自己遇到了襲擊,慌忙往防禦上分散力量,這才看清,不知何時竟有六隻怪異的東西闖進來,那些傢伙兩足直立,看著像人,但臉又醜陋至極,且儘是駝背。
「是龜妖!用火法!」
有眼尖的或者見識過人的很快分辨出六隻怪物的來歷,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