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電影尚未播放,放映廳里一片昏暗。
薄翅走了兩步,由於看不清腳下的路,便打算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照明。
剛解開手機鎖屏,她就因為一個沒注意,不小心一腳踩空。
薄翅下意識驚叫了聲,亂划的手還沒抓到依靠物,就被身旁的郁昭察覺動靜,穩穩的攬住了小腹。
「沒事吧?」郁昭任由她掛在自己胳膊上,蹙眉問道:「有沒有崴到腳?」
薄翅虛驚一場,拍了拍心口後站直,心有餘悸道:「沒事,謝謝你扶了我一把。」
——不然正臉朝上的摔在這樓梯上,她也就不用再看什麼電影,可以直接去整形醫院挂號了。
四周黑暗,郁昭看不見薄翅的臉,只能聽到少女脆生生又感激的語氣。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對方說謝謝。
但是感覺……倒是不賴。
郁昭微微彎唇,當先一步帶著她去找座位。
兩人坐下后不久,電影正式開始播放。
郁昭目光盯著屏幕,心思卻在身邊的人身上。
經過一系列的推測與試探,她已經確定了薄翅的心思。
這位驕縱的大小姐,似乎不知從何時開始暗戀她?
而且追求人的手段幼稚低劣的令人髮指,就像是幼兒園裡的那些惡劣幼童,越是想要尋求關注,就越是想盡辦法的欺負人。
郁昭沒有受虐的心思,對針對過自己的人更是報以極大的敵意。
只有薄翅是個例外。
好像自從那杯蜂蜜水之後,她每次對上少女那雙亮晶晶的眼眸,都是本能的心頭髮軟,忘卻了所有的負面情緒,剋制不住的揚起唇角,不自知的露出笑。
這樣陌生的反應讓她感到古怪,卻並不排斥。
但要說這是愛情,顯然是過了。
郁昭沒有談過戀愛,她也沒心思談戀愛,相較於和另一個人親密痴纏,她更想將時間用在打工上,把賺到的錢攢起來,一部分給媽媽定期做體檢,一部分用來支撐學業,如果有多餘的,就用在金融投資上,總歸不讓自己閑下來。
所以於情於理,她都不可能和薄翅在一起。
得想個辦法委婉的拒絕對方。
郁昭若有所思的盯著屏幕看了會,忽而轉頭湊近薄翅,低聲道:「你看出來了嗎?這是兩個女孩子之間的愛情故事。」
薄翅眼也不眨的看著電影,點點頭道:「看出來了。」
郁昭:「你不覺得很怪異嗎?」
薄翅理所當然道:「不覺得呀。」
郁昭頓時有些心情複雜。
果然,薄翅真的是彎的。
迂迴的選擇這部劇,也的確是在向她隱晦暗示。
薄翅毫無所覺的吃著爆米花。
她在現實里還在上學的時候,就被郁昭帶著看各種劇,對方選的劇有八成都是兩個漂亮姐姐貼貼,這使得她最開始有些尷尬不自在,到後來就變成了面不改色,甚至為了女孩子間甜美動人的愛情怒寫了八百字同人。
雖然郁昭當時的表情有點奇怪……
但管她呢,就算是一起看劇的死對頭,那也是死對頭!
薄翅繼續咔嚓咔嚓吃爆米花,郁昭卻不願再等,深吸口氣直接道:「可我覺得很怪異,我從來沒有過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想法……」
——她甚至不想談戀愛,她現在只想搞錢!
薄翅終於從電影中抽離,茫然的轉頭。
她側過臉的動作太突然,郁昭沒有反應過來,只感覺一抹柔軟劃過自己的臉頰,明明很輕,卻讓她心頭一跳,彷彿觸電般的往後退開,被碰到的那一側臉更是極快的滾燙起來。
薄翅沒啥感覺,接著她方才的話道:「為什麼你會突然提這個?正常女孩子都不會有這個想法吧?等等,我才發現看這電影的好多都是女孩子,難道、難道你你你……是故意帶我來看這個的嗎!」
郁昭抿著唇,縱使心跳有些亂,還是不得不出聲提醒她:「電影是你選的。」
薄翅霎時從驚恐中回神,不好意思的憨憨道:「對哦,我給忘了。」
經她這麼一犯蠢,郁昭臉上的溫度漸漸降低,深深的吐了口氣,自覺自己的委婉回拒足夠到位后,郁昭便不再多語,神情冷靜的繼續看影片。
待看到大屏幕上、兩位女主情意相通,十指交織的在落櫻中親吻時,她忽而抬起修長白皙的手,緩慢的擦著臉頰,思緒逐漸走神。
直到影片落幕,薄翅擦了擦爪子,心滿意足的站起身時,她還在怔忪的不知想著什麼。
薄翅疑惑的戳了戳她:「怎麼不走呀?」
郁昭被驚醒,雪白的面頰染上紅暈。
她站直身體,與薄翅走出影院,被外面的夜風一吹,雜亂的心思頓時被鎮壓。
「你今天沒帶保鏢出來,也沒帶上那些狐朋狗友,晚上一個人不安全,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郁昭沒有看薄翅,輕聲道:「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薄翅沒聽出她的潛台詞,只當她欺壓久了在示弱,便抬高尖尖的下巴,氣焰囂張的回道:「你在教我做事?」
郁昭:「……」
差點忘了,這位可不是乖乖聽話的性子。
她為了對方好,才勸少女及時抽身,可對方不依不饒的想要纏著自己的話,她也的確奈何不了這位大小姐。
感到煩惱的同時,郁昭又有些微妙的愉悅。
她沉默兩秒,抬步道:「我還要打工,先走了。」
薄翅看了看漆黑的天色,追上去道:「你也知道這麼晚了,一個人不安全,我就好心好意點,勉強送你一節路吧。」
她是真的擔心郁昭,然而落在郁昭耳中,卻明顯變成少女痴纏的意思。
複雜的看了眼薄翅,郁昭紅唇微抿,到底沒再拒絕,默認了對方的跟隨。
夜晚的微風習習,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涼意。
郁昭打工的地方在不遠處的小吃攤上,與商業街隔著一條小巷。巷子又長又窄,原本有燈,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已經變得時靈時不靈,閃著閃著就會突然熄滅。
薄翅原本想維持著大小姐的風範,被四周寂靜無聲的範圍籠罩、一閃一閃的微光驚嚇后,不知不覺間就貼近了郁昭。
看她這麼瑟瑟發抖、草木皆兵的模樣,郁昭推拒的手微微遲疑,改為了環抱著她的肩膀,生硬又笨拙的安撫道:「很快就到了。」
話音剛落,前方突然傳來一聲踢到塑料瓶的動靜。
郁昭與薄翅同時停住腳步,抬眼看過去。
黑暗的小巷深處,男人懊惱的嘖了聲,索性不再隱藏,大大咧咧的走出來。他似乎剛喝了酒,步行有些搖晃,身上的酒氣隨風蔓延,身形相對而言較為普通,但仍高壯於兩位少女,臉上的面具戴的歪歪扭扭,一手拿著隨意撿來的生鏽鐵管,一手摳挖著耳朵,不耐煩的吼道:「老子今天不想動粗,識相的就把錢掏出來!」
薄翅忍不住小聲嘀咕:「他也不準備個二維碼,這年頭誰出門帶現金啊。」
郁昭眼皮一跳,忍不住按了按她腦袋,暗示她安分點。
小巷裡太冷清,即便薄翅聲音很小,男人依舊聽清楚了。他一時有些惱羞成怒,罵罵咧咧道:「不給是吧?老子打的你給!」
酒精上頭的男人格外衝動,再加上大多數男性骨子裡都帶著暴力因素,是以他沒多說廢話,揚起鐵管就抽了過來。
薄翅一驚,發現郁昭沒有動彈,本能的抬手把對方推向一邊,自己則趕忙往後退。
鐵管從身前劃過,薄翅險而又險的毫髮無損。
沒等她高興,郁昭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快步靠近男人,一個抬膝撞掉對方抓著的鐵管,隨後肘擊砸臉,疼的男人慘叫一聲,鼻子里湧出大量血液,順著面具下端往下滴滴答答。
他似乎是被打清醒了,卻因為男人的面子、又或者是瞧不上女人,揮舞著拳頭繼續打向郁昭。
郁昭冷靜接招,打了幾個來回,成功使出一招撩陰腿,費了男人百分之九十的戰鬥力。
看著對方噗通跪下,她提起掉落的鐵棍,正想再補個刀,男人終於感到了害怕,蹣跚著身子一瘸一拐的快速逃走。
見他終於走了,郁昭微不可查的鬆口氣,轉身來到薄翅面前,語氣嚴厲道:「誰讓你推我的?」
薄翅呆了呆,雖然被凶的有點委屈,卻還老老實實道:「對不起。」
郁昭險些被氣笑,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反應在慢點,就會被打到!我站著不動自然是有底氣反擊,你自己跑就好,第一時間推我做什麼?我在你心裡就這麼重要?!」
薄翅原本慫慫的縮著腦袋,聞言當即鼓起勇氣點頭,肯定道:「當然,你對我而言,是這個世界里最重要的存在!」
她來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給死對頭添堵,系統還貼心的幫她把每個世界的任務都弄得和郁昭相反,如果郁昭出了事,她還做啥任務?
郁昭的呼吸逐漸急促,她自小孤零零一人,從有記憶起就沒有同伴,就連一直愛她的母親,心裡最重要的也是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
她已經習慣了周身孤寂,也不渴望誰的愛意,更早之前,她甚至恨極了眼前的少女。
可誰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對方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把她推離危險,像個小太陽一樣,如此坦誠又炙熱的說她最重要。
郁昭覺得荒謬,靈魂像抽離了身體,輕飄飄的沒有真實感。
可這不妨礙她紅了眼眶,扔下鐵棍,一把將少女緊緊的摟入懷中,哽咽的罵道:「你這個蠢貨……以後不準再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