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傳說(上)

麒麟傳說(上)

悲慘的大災變后,老人拄著黝黑的木杖,疲憊地站在平淡無奇的曠野上。

不是什麼值得稱讚與捧著欣賞心情去品味的風景,老人是人類中間屈指可數的先驅者,勇於拓展的勇士,堅韌的先知,天穹低低地壓下來,無論從任何方向眺望,那延伸到無盡處的灰褐色彩,彷彿將天地重新融合,不分彼此的混沌,一股凄涼彷徨的氣息。

拿出一本破舊的書,拂去表面的細沙,露出其不俗金色硬封皮,老人低頭看著喃喃,這個世界還有太多未能允許人類涉足的禁地,但膽大並以智慧出眾為榮的所謂人類,自我吹噓的萬物之靈眾靈之首,從離開巢窩的那一刻起,以破壞為名,再荒涼空曠的景色,都不能阻礙那步伐。

神說,請一路向南,大陸在慢慢崩塌了。

第一日,是狂風肆虐。

第二日,荒蠻大地躁動不安,悄然中撕裂。

第三日,蒼天的淚水,撼動老人一成不變的表情。

雙翼竄出紅色烈火鷲形的鳥飛過天空,越向南走,見識到的光怪陸離,怪誕難以形容之景物,只看一眼,老人在書上淡淡地留下筆跡,或許幽然在心懷念起故鄉溫馨的歲月,只有遠離故土的人們才能明白,在以人類的語言與記憶都無法足以仔細描述的古早年代里,擁有強烈好奇心的孩子雖說都渴望一朝長大,踏上外出冒險的路程,跟隨荊棘鳥的叫聲出發,到如老人這般,隻身處在遠離文明,蒙昧混亂的天地邊緣時候,心中有一個聲音就會開始呼喚,輕輕地,在高懸的黑月冷視下,勾動每個夜裡的軟弱。

戰爭的號角響徹整個莎多大陸。

「你是最後的近神者大人嗎?」

某日老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遇上這樣一個問題。

平原和山脈交替,腳下的地是不安分的,天上又是暴雨又是顆顆人頭大的冰雹,一夕間生長完成的森林,好像只睜開的巨大綠色眼睛,親眼看著一個男孩被蒼老而濃密的植物纏滿四肢,這不是好受的事情,唯有上半身類人,下半身卻紮根黏稠渾濁土裡,男孩如同初生嬰兒,抖落身上濕漉漉的綠色液體,於沉寂中俯視著老人,臉上除了一絲絲好奇與敬畏以外,卻沒有其他更多的神色,陌生而迥然於一切生物的氣息,老人很嚴肅地盯看著這個特殊的男孩。

離開故土已久,不似更加偏執的同類,老人能在沉默中接受任何新生的種族,這個世界每一日都根據神的心情轉換著姿態,時時不失去敬畏與感激之心,才能保持平和。

在這個莎多大陸的世界,是只有得到一種生物的認可的人才可能稱王。這種生物,就是麒麟。傳說,麒麟是誕生於神手上的神物,它們是世界上最純潔最神聖的生物。

剛誕生的麒麟沒有形態,沒有性別,它們因天地靈氣而蘇醒,因愛而成形。成形的麒麟,雄為麒,雌為麟。

它們是侍奉神的靈,神差遣它們來幫助需要拯救的人,傳達神的意旨,是神在地上的發言人。麒麟是神的使者,成熟的麒麟會選擇天選任的人,輔助他稱王。莎多大陸的歷史都證明這一點,只有麒麟選擇的國家,才可能長久安定的繁榮,失去麒麟支持的國家很快就會滅亡。

神說,要有光。

莎多大陸,古語中麒麟二字意指輝煌之物。

而在源遠流長的古神語里,指為閃耀,光榮,光輝的生物,最接近神的化身。

………………

………………

「麒麟代表秩序,平衡與守則,人類親手破壞抹殺,混亂無序中才誕生出妖魔。」

「唯一的神也估計不到?」

男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口就答應跟著老人,離開自己誕生之地,去未知晦暗的前方。

也許心靈深處,想著念著,反覆斟酌麒麟這個美妙神聖的稱謂,分辨出老人口氣裡面藏著的細小情緒。

妖魔,骯髒,低賤。

麒麟,美麗,不可方物。

那人類算什麼?

滿目瘡痍,新生的生命比想象中更冷漠,也許是知道,這個世界在漸漸崩塌,不留痕迹。

傳說神在創作這個世界之後,失望之極,最終拋棄了這片大陸,以至於各種妖魔橫行,哀嚎遍野,越是面對畸形扭曲的妖魔,人們就越發地品嘗到恐懼,害怕,懷念起了那些從神手中誕生,優美聖潔的麒麟。

「神愛世人,但世人都辜負了神的寵愛,所以,」跟著老人走,穿山越嶺,稍縱即逝的光劈開厚重雲層,射下來瞬間乍看如驚電——毫不猶豫,向南,期間聽過太多老人口中吐出的秘辛,男孩模樣的妖魔學足人類的動作側側頭,指尖長出直指蒼天的綠芽,神態天真且殘忍,臉上的肌肉恍若在緩慢融化一樣。「因為你們一小撮人類的**,這個世界沒有麒麟,變成了這樣子,於是,也同時失去神眷?」

麒麟最後的家園「秘遠之境」越遷移越遠,到達人跡罕至的荒蕪之地,追逐者帶著惴惴不安的情緒,唯恐觸摸到的是只剩下稀薄的空氣,禱文每日朗誦,秉持著善良的守則,用最為虔誠充滿奉獻犧牲精神的心靈。

「人類繁衍出的貪慾無窮盡,你是去秘遠之境,捕殺最後一隻可憐的純潔的麒麟?」

男孩張開沒瞳仁只有眼白一片的雙目,指著自己渣入土中的藤狀雙腿,「風聲首先帶來血腥與憤怒的情緒,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殘缺不全的信息,告訴我,我的單身是不被神所祝福的。」還有哀嚎,還有厲聲呼喊。

神祗創造這個大陸時候向嚴謹於大膽兩個極端方向搖擺傾斜,有種偏執的完美主義,這定然是一位年輕的神祗,不懂得收斂和理性的好處,卻也充滿憐憫,神也會犯錯,世人犯錯就雙手合十跪求神的原諒,以求得到心靈的安寧,但若神犯錯,又有誰來原諒神。

親眼目睹秘遠之境自我毀滅,天崩地裂山石震落,那個入口眨眼消逝於歲月的記憶中,也許多年以後再無一人記得,這個神奇的地方,這些神的寵兒——「吾深信無論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權的,是有能的,是現在的事,是將來的事,是高處的,是低處的,是別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吾愛與造物隔絕。」金色草汁書寫在老人書里的字句恍若神包含深意的箴言,但事實相反。

「是的,孩子,你們一直被稱為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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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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