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欲語淚先流

錦風從鼻子里哼出了一聲，抬腳就要進門。.錦風的腳還沒落地，兩個家丁同時低著頭恭敬的站在了錦風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讓開！」錦風冷喝道

「老太太有吩咐，不得……」

不待那家丁說完，錦風飛起一腳，直踹那人心窩。這一腳踹的極狠，一米八幾的大塊頭竟然直接被踹飛了出去，看得歆兒心中憷，她這個小叔叔也不過十多歲的模樣，身量也沒有那家丁魁梧，卻可以將對方踹得如此狼狽，可見伸手非同一般。當下心中竊喜，有這樣一個小叔叔幫忙，小額娘就有救了。一聲悶響傳來，待歆兒還魂，另一個家丁也已經捂著胸口躺倒在地。錦風冷著臉撣了撣褂子，再未看那兩個家丁半眼，抱著歆兒進了院子。

院子不大，甚是整潔，其間只有一張灰色石桌，從上面落著厚厚的一層灰塵可以看出，這院子鮮有人來。

歆兒心裡的不安漸漸的擴大，如此情形看來，這院子定然不是做什麼好用處的。歆兒下意識的用手緊緊的拉著錦風的衣襟。

錦風感覺到歆兒的緊張，輕輕的拍了拍歆兒的脊背：「歆兒別怕，有小叔叔在，不會讓你額娘出事的。」

歆兒乖乖的點了點頭，心裡的緊張卻絲毫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

二人穿過抄手迴廊，剛越過一字影壁，歆兒便看到她小額娘和一個陌生的男子跪在雪地之上，因為跪得時間比較長，跪著的地方雪已經變成了冰。

如此寒冬臘月，即使在外面站著也會覺得寒風刺骨，而她的小額娘此刻卻只穿了中衣。單薄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抖，滿頭的青絲被風吹的四處亂舞。歆兒心中酸。

歆兒咬著下唇，努力將縈繞在眼眶中的淚水憋回去。抬起頭，歆兒看著懷中抱著暖手爐的老太太和那個烏雅氏，歆兒眼中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火。她小額娘到底哪裡得罪了她們，竟然遭到如此非人的待遇？

「兒子給額娘請安！給阿沙請安！」錦風將歆兒放在地上，淡笑著鞠躬向老太太和烏雅氏問候。歆兒此刻心中皆是憤怒，斷然是半個字都不想恭維，為了隱藏情緒，歆兒閃身躲到了錦風的背後，恨得緊緊的撰著錦風的袍子不肯放手。

錦風只道是歆兒心中害怕，只是笑笑，便任由歆兒躲在自己的身後。

老太太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兒子卻未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只是淡淡的問道：「錦兒怎麼來這種地方？」

錦風聞言笑道：「這種地方自然不是兒子該來的，只是聽說額娘來了這種污穢的地方，想請額娘移步它處。大過年的，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得弄到這種地方來？」說著，抬眼看向烏雅氏，雖然錦風依舊面帶春色，眼底卻多了幾分凌厲，看得烏雅氏心裡咯噔一下。

在他們進來的時候，烏雅氏看到是錦風，便不由得臉色變得鐵青。

這錦風是董鄂家最小的兒子，但是也是最得寵的兒子。他不僅驍勇善戰，更是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為人謹慎和順，左右逢源，深得當今皇上的喜歡，而在家中，他說話的分量也是舉足輕重。

此刻錦風的來意不用說明，烏雅氏已經猜到了幾分，定然是他夫君出征前怕有人對那小狐狸精不利，故而托他照看的。特別是看到錦風猶如千年寒冰的目光射向自己的時候，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進而對燕舒的恨意也更加了幾分。

烏雅氏恨得將手中的帕子已經擰的不成樣子，臉上卻笑靨如花的嬌聲說道：「小公子這樣說就不對了，你二哥不在家，一家大小都要有我照看，若不是有人犯下了見不得人的勾當，我怎敢大過年的驚動老太太。」

歆兒本就對著烏雅氏給她的那個耳光含恨在心，此刻聽到她如此誣陷她的小額娘，再也無法忍耐，邁步從錦風的身後走出來厲聲大喝：「你住口！」

烏雅氏對前幾日歆兒的彪還心有餘悸，此刻被歆兒這煞有介事的一喝，笑容竟然凝在了臉上，愣在當場。

「沒大沒小，來人啊，給我掌嘴！」到底姜還是老的辣，老太太見烏雅氏竟然被一個娃娃鎮住，臉上頓覺無光，當下拉了臉，冷聲吩咐。

旁邊的婢女聽了吩咐，連忙起身奔向歆兒。

一直低垂著頭的燕舒在聽到歆兒那聲喝的時候已經抬了頭，此刻聽到老太太的吩咐，驚得瞪圓了一雙杏目，顧不得其他，飛身撲到那婢女身上，死命的抱住婢女的雙腿，連聲乞求道：「額莫克，是燕舒的錯，一切都是燕舒的不對，請您饒過歆兒，我認，我什麼都認，只要你別難為歆兒……」

歆兒沒有想到小額娘會如此說，心裡難受的不能自己。皺著眉朝著小額娘的方向看去，歆兒先是一愣，潔白的雪地上，帶著鮮血的拶子靜靜的躺著。移開眼，歆兒的目光落在了小額娘露出的手上，那觸目驚心的紅映了滿眼，眼中的淚花再無法忍住，一滴跟著一滴滾落了下來。

那雙纖纖素手此刻已經沒了摸樣，那雙曾經輕輕撫摸她額頭的手，曾經為她穿衣端食的手，曾經為她夜裡掖好被子的手，卻被夾得血肉模糊，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流淌不息的鮮紅色。

歆兒只覺得心好痛，痛到她無法呼吸，好像有一把刀在她的心上狠狠的割著，狠狠的剜著。

幾度張開了嘴，卻不出聲音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喉中，下不去，上不來，歆兒努力的牽動嘴角，她想對她小額娘說，說很多很多話。

「小額娘，我不是你的歆兒，你的歆兒早已經死了，你不值得的！」

「小額娘，你可知道，你這一承認，以後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額娘，那麼重的刑罰你都沒有屈打成招，怎麼可以因為我而毀了清白？」

「小額娘，你真傻……」

然而，這許多的許多，盤亘在心中卻無法說出口，歆兒張開口，反反覆復，只能喊：

「額娘，額娘……」

她一句句的喊著，有些拙劣，有些艱澀，有些困難，彷彿這樣叫著，便不那麼痛，便不會瘋狂。

「額娘……」

她喊著，緊握拳頭的雙手已經扣到了肉中卻依然不自知。

「額娘……」

最後一聲好像喃喃低語一般，除了歆兒自己，再沒有人能聽到。

緩緩的蹲下身，歆兒伸手摸向靴子中的匕，帶著淚痕雙眼此刻已經血紅，而嘴角卻勾起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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