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寶山要上吊

「你不是說你會嗎？你自己做了給人送去獻殷勤吧！」

程媛媛這不冷不熱的話把程滿意氣炸了：

「你這丫頭，這半死不活的跟誰倆呢？」

「爸，你自己身上一堆毛病，還是再反省反省吧，跟你講不明白！」

程媛媛有些失望。

為什麼老爹總是把別人的事情當成事兒，自己是個木匠，自家的桌椅木床他從來不修，也不做。

程滿意氣的臨著出門一腳踢在了木樁子上，即便是露著腳趾頭的方口黑布鞋沒啥事兒，那他腳丫子也疼的夠嗆。

「秀英，回家收拾收拾去，死在這裡幹啥？」

程滿意走出去幾步又回過頭來厲色道。

「自個收拾！」李秀英頭都沒抬。

程媛媛看著父親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感情那天摔爛的碗筷啥的，他都沒收拾，也不知道他這兩天用啥吃的飯。

估摸著家裡唯一能盛飯的就是水瓢了。

想到這裡，程媛媛對父親失望之極。

窩窩頭一揭開鍋蓋，一股雜糧面的香氣夾雜著紅薯葉子的酸甜味道，撲面而來。

寶珠吸著口水圍著鍋台轉悠，眼睛直勾勾的瞅著熱氣籠罩的鍋里。

第一個就是拿給他的，燙的他左手換右手，在原地直蹦噠，即便這樣，還是先咬了一口：

「呼哈，呼哈……」直往嘴裡扇風。

「小心點兒，燙爛了舌頭可沒錢給你瞧病！」李秀英笑罵著。

程媛媛吃的香甜，她已經有二三十年沒吃過母親做的窩窩頭了，就是這種雜麵的，白面根本沒這味兒。

程寶珠一口氣吃了三個。

鄉下自己家做的饅頭窩窩頭個兒都比較大，程媛媛都吃不了三個。

眼瞅著骨瘦如柴的弟弟就要吃第四個，那肚皮滾圓滾圓的。

李秀英看著喜慶，硬是掀開褂子要拍拍「西瓜」熟了沒有。

程媛媛剛吃飽飯就聽見村口有孩子哭鬧。

「俺不，俺就不，俺就要木頭人，俺現在就要，俺就要……」

見過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拽著母親的手在地上打滾的沒有？

眼前就是。

程寶山直接躺在村口的泥巴路上懶驢打滾了十多圈。

再加上已經半個月沒下雨了，簡直是沙塵飛揚又眯眼。

張桂芝心裡憋著一口氣，寶貝兒子不肯吃飯，就是要木頭人。

跑到老二家一問，滿意那傢伙竟然讓她來找他閨女，豈有此理？

「媛媛，你到底是給做還是不給做？」

張桂芝肉疼啊，她兒子少吃一頓飯，就跟她身上掉了一塊肉一樣疼。

「你自個選個尺寸，是要一紮高的，還是兩紮高的！」

程媛媛還是那句話。

「俺要三紮高的，俺要三紮高的……俺就要嘛，俺就要……」

程寶山的戰鬥根據地，轉移到了木工棚門口，隨時隨地就打滾。

「三……三紮高的多少錢手工費！」

張桂芝都想一腳踢死這個寶貝疙瘩，再看看程媛媛那半死不活的模樣，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

「三十公分的，二十五塊錢！」

程媛媛在從水桶里舀了一瓢水端到外頭洗手。

「……」張桂芝氣的快犯病了，這不是打劫嗎？他們家給做四個板凳一個方桌也才十五塊錢的手工費。

「大娘，您要是訂不起這麼大的，要個小點兒的也行，一紮高的，十五塊！」

「誰……誰說買不起了？」

張桂芝最看不起老二家了，那窮的狗都不願意上門，這還小看上她家了？

當時就掏了三張五塊的，一張十塊的拍在程媛媛的手心裡。

臨走，還叮嚀，今兒晚黑前就得做好，給她送家裡去。

隨後，張桂芝追著程寶山氣沖沖的進村了。

「媛媛，你怎麼敢這麼跟你大娘說話？」

李秀英在一旁搗鼓鍋底灰，掐紅薯葉子的時候，她順道兒扒拉了兩個紅薯。

趁著蒸窩窩頭的鍋底灰還紅著，就把倆紅薯埋進去。

可她整個過程都沒插嘴，要知道，老大家那權威在媛媛奶奶跟前，那就是祖宗，回頭指不定得罪了她就得跟媛媛奶奶告狀。

「她家裡又不缺這幾個錢，不是媽，你該不會跟爸一樣，打算把胳膊肘子往外頭拐吧！」

程媛媛打趣道。

「說啥子呢，被人聽見了多不好！」李秀英四處看看，發現近處沒啥人，這才小聲地對媛媛說：

「俺老早就想撕爛她的嘴了，罵人都往人家脊梁骨上扎！」

「那就好，走著瞧吧！」程媛媛從口袋裡掏出了錢，給母親分了十五塊，自己揣了十塊：

「這你留著，改天趕集扯兩米布做衣裳！」

一提到衣裳，李秀英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女兒。

自己好歹不長個頭了，縫縫補補還能穿，可女兒呢。

褲子沒有一條不露腳腕子的。

布鞋，就沒有一雙不露腳趾頭的。

這還是前年給她做的，怕她穿的太寒蟬不好找對象。

不過，她腳上這雙帶鞋襻的繡花布鞋，好像還是那個姓曹的窮光蛋呃……對，是他娘給做的。

想到這裡，李秀英不由得看著低頭刨木頭的女兒，心裡總歸有一些不是滋味。

「媛媛啊，孫家……是不是……欺負你了？你……怪媽不？」

程媛媛心裡一疼，停了手裡的活，抬頭看著母親，又是那雙做夢都能夢到的淚眼。

她的養母是個特別喜歡哭的女人。

「呃，沒有，我只是……」程媛媛不想提前世被打的遍體鱗傷的事情，也不想提公婆是怎麼欺負她的。

「只是你心裡想著的是小曹對吧！」

「媽……」程媛媛重生回來第一次紅了眼，可她很快投入到了手裡的活上。

「哎……」李秀英乾脆不說了。

如今的女兒可不比從前了，能幹了，還聰明了，能說會道了，也會跟人吵架了。

要是細細想來，還是這樣的女兒好，在外頭不會吃虧。

以前的女兒吧，到哪兒都是一副膽小模樣，她又何嘗沒擔心過呢。

想想把她抱回來之後，八年的時間，她對她視如己出，等有了寶珠之後，她奶奶，她大娘一家人，包括鄰居。

就沒有一個不說把她送走得了，畢竟不是親生的。

她李秀英雖然沒生她，可也是她從兩個月把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下回，你大娘要是再讓你給她做木頭人，你就問她要五十塊錢！」

程媛媛突然抬頭看了一眼母親，也不知道母親想到了什麼，怎麼突然對大娘也恨上了？

「行，下回要五十！」

隨後，娘倆相視一笑，溫情的很。

這一下午，一直忙到了抹黑，點上了松木，繼續干。

「寶珠，這個大的是你的，這個三紮高的給寶山送去。」

程媛媛做了兩個，四紮高的那個站在地上，都快到寶珠的大腿根了，而且，這個可是上了漆色的，保管把程寶山那熊孩子給急的在家要上吊。

「阿姐，這比那個一紮高的更好看，阿姐，你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