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訊
「脈象平穩,身體好得很。」姜蘊見靈致心虛的模樣,便知她在想什麼,不禁感慨,年輕人的精力真是好啊,夜夜笙歌還這麼有精神。不過夫妻恩愛是好事,尤其成婚一年多還這般恩愛。
白述過來,湛容有了底氣,不再唯唯諾諾,問道:「不需要用藥?」
「用什麼葯?葯是三分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萬一已經懷上,只是時候早脈象不顯,喝葯反而壞事。」姜蘊駁斥道。
湛容一時哽住,不好發作便委婉地道:「公主身體康健,是否要為秦王看一看?聽說趙太后在他的吃食里放了東西。」
姜蘊輕嘲著反駁:「秦王乃一國之君,哪有那麼容易被暗害?他若沒些手段,早赴了我們娘兒幾個的後塵,何談治理好偌大的秦國?你小看我們不要緊,可別小瞧了秦王。」
她說得不無道理,湛容一時找不到話反駁,只在心裡冷笑,在姜國唯唯諾諾,到了秦國有人撐腰,一個個雞冠子都抖起來了。
欺軟怕硬的賤人!
不過她現在只能服軟,囁喏地說了句:「長老言之有理。」
秦業處理完政務到昭陽宮來見姜蘊,按照參拜長輩的禮節向她行禮,同她閑話家常。
姜蘊越看越覺得喜歡,靈致嫁他是嫁對了。
一起用過晚膳後夫妻兩個才告辭,回宣室殿的路上,靈致說起姜蘊的提議來。秦業思索片刻,點頭道:「如此也好,祖母會醫術,也可照顧你。她是你的至親,有她陪伴你也有個可說話的人。」
「謝王上。」靈致趕忙謝恩。
翌日,秦業親自同姜蘊說了此事,又召見姜國使臣說了這一決定。無論如何姜蘊是姜國人,有她在也可便宜行事。何況他們有人質在手,不怕這對祖孫私下裡搞小動作,便答應下來。
如此這般后,秦業又修書一封,派人送去姜國。
有官方文書,姜蘊便在咸陽住下來,偶爾在宮裡陪著靈致,其餘時間則住姜國驛館。
秦業召見陳霈,請她幫忙招待,又安排了個嚮導,讓帶著姜蘊游咸陽。
脫離四大家族桎梏,姜蘊過得很是自在。
四月多雨,淅淅瀝瀝的下了數天,伴著雨聲入眠,靈致睡得很是安穩。最近胃口好,吃得多睡得也多,不知不覺腰腹胖了不少。
想起銅鏡里豐腴起來的腰身,靈致默默放下手裡的肉。
一頓飯她吃得少,秦業不免奇怪,宮人撤下用剩的吃食后,問道:「今天哪裡不舒服?用得這樣少?」
靈致站起來,在秦業跟前轉了一圈:「王上,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衣裳寬大不顯腰身,秦業一時瞧不出來:「不胖。」
秦業回得太快,靈致只覺得他在敷衍,「我不信。」
「那過來讓我摸摸看。」秦業招手說。
靈致冷哼一聲,不理他。困意又一次襲來,背過身去捂著嘴打了個呵欠,最近懶洋洋的總是沒精神。
秦業已經靠過來,攬著她的腰似模似樣的量了一陣,貼在她耳邊說:「我看過了,真的不胖,現在這樣正合適。」
「當真?」靈致半信半疑。
「不騙你。」秦業肯定道。
這會兒有空,秦業便邀靈致手談一局,靈致本想拒絕,但想到最近太過憊懶,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下。不過下著下著就撐著頭睡了,實在撐不住,便趴在棋盤上睡死過去。
秦業看她最近總是睡覺,不禁搖了搖頭,他近來收斂許多……
反思著將人送回寢殿床榻上,讓宮人們好生照料著。突然想起什麼,問碧清說:「王后何時請過平安脈?」
碧清回憶片刻,說:「回王上,大半月前請過一次。」
「姜長老可在宮中?」秦業問道。
碧清回道:「在的,奴婢現在去請。」
得知秦業有請,姜蘊有些不明所以,到宣室殿聽過他的講述后,登時來了精神,坐在床榻邊,將靈致的手放自己腿上,沉靜著慢慢摸脈。
不消片刻,姜蘊將靈致的手放回薄被裡,對上秦業冷靜的臉和帶了幾分急切的眸子,神情顯得又幾分高深。
秦業忍不住問道:「如何?」
「一個月了。」姜蘊平靜地回答。
秦業看了看姜蘊,又坐到床邊看靈致,他剋制著欣喜,卻忍不住笑出聲來,摩挲著靈致的手,有孩子了,真的有孩子了。
「月份尚淺,等坐穩了胎再公布喜訊。前三個月的胎兒嬌氣,你倆最好分房睡。孕婦要多休息,卻也不能整日躺在床上,多走動對孩子對大人都好。」姜蘊說。她有片刻的喜悅,但想到這個孩子會重蹈她們的覆轍又歡喜不起來。
「我明白。」秦業說,無論王翊的話是真,還是姜國傳承兩千年的鐵律是真,他對第一個孩子格外期待。
靈致有孕的消息秘而不宣,宮中上下僅有宣室殿的宮人和姜蘊知曉。
姜蘊診出結果后,吩咐秦業和玉絮等人一些注意事項后,便去內書房給靈致開藥擬吃食。
宮人們又驚又喜,王上王后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想到姜蘊說的話,盤算著產期,便將這份喜悅壓下,靜待佳音。
靈致這一覺睡得一如既往的沉,一直到酉時才醒。醒過來時,秦業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冊書簡,眼睛卻一直看著她和她的肚子。
「王上,你還不去前殿書房?」靈致睡得腦子迷糊,準備梳洗後去花園走走醒神。
「那些都不重要。」秦業說,目光極盡溫柔,難得沒有壓抑他的喜色。
靈致見他高興,跟著笑道:「王上,有什麼喜事嗎?」
「有一件大喜事。」秦業點頭。
靈致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腦子稍稍清醒,坐起來問他:「什麼大喜事。」
被秦業擁入懷中,靈致有些不明所以,接著就聽他激動地說:「靈致,我們有孩子了。」
孩子?靈致懵了片刻,忍不住在自己小腹上亂摸一通,這裡真的有孩子?
秦業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靈致的反應,扶著她的雙肩,讓她面對著自己。只見她有些呆傻,雙手微顫著輕撫在小腹上,接著又拍了拍自己的臉,「王上,你說什麼?」
「我們有孩子了。」秦業注視著她,嚴肅鄭重地說。
靈致喜得攬住秦業的脖頸,將他撲倒在床,「太好了。」
她要當娘了,以後不會有人說她和秦業身體不行了。
秦業被靈致壓倒,果然重了些,忍不住哈哈笑了數聲。
雖下令不能伸張,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靈致有孕的消息慢慢傳到宮外。她搬離宣室殿,湯藥補藥不斷,身邊多了禁軍護衛,機敏的宮人和進宮請安的貴夫人便猜到一二,知情識趣的不再進宮添麻煩,剩下那些沒眼色的,則被阻攔在宮外。
湛容機靈,早在診出喜訊後幾日就探到消息,又設法將此事傳回璧城。她為白家奉獻了一生,決不允許失敗,否則她這一生就成了笑話。高靈致的女兒,她一定會送回姜國。
消息還未正式傳出,姜國和周室已蠢蠢欲動搞了那麼多小把戲,在他秦國的地界上撒野,是不是太目中無人了?
秦業看著符熙送來的密報,冷哼一聲放桌案上,正好現在清閑,他有精力收拾那些人。
自診出喜訊后,靈致搬回昭陽宮養胎,秦業說,宣室殿進出的人多,昭陽宮安靜,開闊舒朗,離花園近。
雖分開住,秦業仍然經常過來,與在宣室殿時沒什麼區別。
不過身邊人的變化,還有暗地裡那些人的心思,靈致已猜到一二。生下女兒后的好壞她早已想過,這時候便不再多想,她信秦業能解除她的憂慮。
看開后,靈致便安心養胎。除了卧床休息,便按照御醫和姜蘊的吩咐用膳喝葯,精神好的時候,或看書下棋,或邀樂人過來一塊兒奏曲,再早晚去花園遛彎兒。
孕育生命的確辛苦,靈致無論孕吐還是其他反應,都比尋常孕婦來得激烈。又逢盛夏,孕期的日子更是難捱。
但孩子是她盼了好久才得來的,便也無怨無悔的承受這些,儘力讓自己好過,也讓肚子里的孩子好過。
到六月坐穩了胎,御醫和姜蘊都診脈說,脈象穩固,母女二人脈搏穩健,堅持到一月會平安生產,秦業這才正式放出靈致有孕的消息。
姜國動作迅速,立刻派人前來道賀,來者更是白家新選出的掌舵人白籍。他們送來各式各樣的禮物,並與秦業談判聖女回姜國的事宜。
秦業接見眾人時,同意將長女送回姜國,但有兩個條件。
他說靈致孕育辛苦,左右新聖女到六歲才能進琅嬛,在這之前,孩子需留在咸陽,由靈致撫養。
二則,長女教養一事和身邊的人,需由他安排,其餘人等不得插手。
若姜國上下同意,便在孩子六歲時送回璧城,如若不同意,則免談。反正四大家族已出爾反爾一次,他不介意等價還一回。姜國弱小,但百里璧河河谷豐饒,他很樂意替秦國拿下這座糧倉。
白籍等人被秦業的話和氣勢所威懾,不敢不從,但又不甘心,修書派人送回璧城,請求四家族長定奪。
談判因此僵持下來。
靈致知道姜國來了人,但對他們談話不聞不問,每日只安心養著。到七月之後,原本平坦的小腹開始隆起,好在她養得不錯,自己身體各處沒有多長肉。
「還有五個月,有得等。」姜蘊見她嘆氣,以過來人的身份說道。
靈致愛孩子,也覺得懷孕辛苦,想到生了四個孩子的姜離羅,登時佩服不已:「母親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運氣好,無論懷還是生你們都沒遭罪。」姜蘊說,她記憶里,自己生薑離羅也是一路安穩,沒靈致這麼多頭疼腦熱。
「等她出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她。」竟這般折騰她。
「靈致,保護好她,別讓她回姜國。」哪怕做一個尋常人,也比做傀儡國君強。
靈致輕撫著肚子,「我會的。」
「王上,此計可行嗎?」青凰憂心地問道。
姜國在奔忙,周室之中姬昭和焱一也沒閑著。他們失敗兩次,決不允許再失敗第三次。
姬昭看著熟睡的竹音,在焱一的禁術之下,她越來越像高靈致,在宮中養尊處優一年,也養出些許貴氣,足以以假亂真。現在,她懷上他的孩子,已四月有餘,「必須可行。」
青凰看著竹音,同為女子,她心裡多少有些不忍,「若她生的不是女兒,豈不露餡了?」
「不必擔心,焱一先生煉了一種轉胎丸,在懷孕初期,可以轉男為女。竹音一定會生女兒。」養了她這麼久,終於可以派上用場,「如果是男孩兒,讓秦業幫忙養著,以後說不定能成為秦國的王。」
秦業欺他辱他,他暗地裡奪了秦家江山,豈不美哉?
只可惜姜氏長女一定是女孩,否則的話,他的謀划的確可行。
青凰還欲勸說,想了片刻立即閉嘴,她只是天子復興江山的工具,哪有資格插手主人的決定?「奴婢一定全力幫助王上。」
「你只需照顧好她即可,旁的不用多管。」姬昭說,他們的計劃,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險。
「奴婢明白了。」青凰嘆氣,他們不受天佑,此計定不能成。若被秦王察覺,秦國的鐵蹄,他們承受不住。為了她的兒女,她必須想其他法子保住他們。
很快又是一年七月十五,因前兩年的鬼怪橫行世間,天下各國關門閉戶,提前備好驅鬼除妖的符咒和桃木劍。這一夜血月高懸,寒鴉嘶鳴,不過次日開門,卻發現一切如常,沒有兇殘的鬼怪,也沒有嗜血殘殺的妖魔。
如此一來,天下眾人都放下心來,歌舞宴饗慶祝劫後餘生。
秦業心中不安,召王翊進宮來詢問狀況。
王翊遲疑片刻,說:「面上看的確和過去沒甚區別,但這次出來的妖魔比前兩次都多,他們吃了能隱匿氣味的扶桑果,現在不知藏在何處。可以肯定,他們出手,天下必定血流成河,浮屍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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