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世子

鹹魚世子

景熙二十年,深冬,平南侯府。

雪花漫天,紛紛揚揚落下,山巒皆白,天地肅殺。被銀裝素裹的侯府一片冷幽,唯有庭院前稀疏的紅梅探出頭來,透出清麗與俊美,為冷幽的四周增添了一抹生機。

侯府屋內一個俊美的年輕人,此刻正憂心忡忡著。陸思怎麼也想不通,她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一覺醒來,就穿越到了平南侯府「世子」陸承謹的身上?

說來是世子,其實是郡主,因為原主陸承謹是女扮男裝的。

陸思回顧了下,縱觀原主的一生可以用美,強,慘,這三個字來概括。

原主出身高貴,文武雙全,是帝京城中的一顆璀璨明珠,受人仰慕,然迫不得已,從小女扮男裝。三年前,北方狄戎來犯大齊邊境,以摧枯拉朽之勢佔據了齊國的燕雲四州。消息傳至帝京,滿朝驚駭,原主自動請纓揮師北上,歷經困難終於打敗狄戎。

原主卻因此受了重傷,久病成疾,每逢冬日嚴寒之時,舊傷便會發作。景熙二十年的這個冬日特別寒冷,下了五十年都難得一見的大雪,原主沒有挨過這個冬天,撒手人寰。陰差陽錯,她這個現代人陸思就穿過來了。

腦海中走馬觀花回憶了一遍原主的生前往事,陸思心中無限感慨,怎麼這麼驚才絕艷的人,年紀輕輕的就被上天奪走了生命了呢?

果然,人不能太優秀。

陸思又想,原主上一輩子死的太可惜了。她現在穿過來,才不要過得那麼辛苦,她要過安逸舒服的日子。

陸思是個極其樂觀的人,很快接受了自己穿越過來的事實。她心道:從今以後我就是陸承謹了,我要做一條快樂的鹹魚。

正當她沉浸在對未來的無限規劃時,突然一道溫柔慈愛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謹兒,你可算蘇醒過來了。可讓娘擔心壞了。」

說話的婦人長得很美,鳳眼略長,眼眸中帶著無限的憐愛和疼惜。她款款走來,翡翠玉簪斜入鬢,一身翠色雪狐貂裘,盡顯雍容華貴氣質。

這位婦人名叫謝朝雲,是陸承謹之母。

謝朝雲是個善良的母親,對陸承謹盡百般疼愛,在陸承謹纏綿病榻的時候,謝朝雲茶飯不思,夜不寐,每日守於病床邊照顧女兒。如今見自己的孩子蘇醒過來,心中無比歡喜。

「沈姑娘的醫術到底高明。你昏厥不醒后,娘手足無措,好在有沈姑娘幫忙。謹兒,你身子骨還沒好,怎麼不多躺在床上歇息?」

縱然她不是真的陸承謹,可對於這樣一位善良慈愛的母親,她心中生出許多親切感。上一輩子她沒有得到過多少母愛,所以對這種人間血肉親情還是極其嚮往的。

「每日睡在床上,整個人都沒精打採的,所以就想下床走走。娘,我沒什麼事,您別擔心。」陸承謹輕輕一笑,在她心中,已將謝朝雲看作了是自己的母親。這一聲叫喚,發自肺腑,十分自然。

「倒是您,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娘也要多多歇著。」

望著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兒,謝朝雲臉上十分欣慰:「謹兒,既然你醒了,娘還有些事要和你商議。我和你奶奶商量過了,等來年春天的時候,我們便離開這帝京。」

「啊?這麼快?」陸承謹有些不可思議。

謝朝雲與陸承謹並排而坐,眼眸中露出些許暗淡之色,她緩緩嘆息:「娘在這平南侯府住了二十多年,對這裡的一草一木早已產生感情。

謝朝雲環視四周,滿是戀戀不捨:「娘在這裡和你爹成婚,生下你,娘一生中的大事都在這平南侯府中完成。於娘而言,這不僅僅是一個家,更是靈魂的歸宿。按理來說,娘確實捨不得離開,可如今不得不離開。」

她溫柔的嗓音中帶著幾份凄清,悵然道:「沈姑娘和我說,即便你這次病情有所緩和,可天氣只要依舊寒冷,你仍會舊疾複發。久病纏身,早晚身子骨都要被掏空。帝京所處北方,每逢冬日天氣極為嚴寒,娘不想你在這裡受苦。」

謝朝雲對於榮華富貴早已看淡,沒有半分留戀。自從丈夫陸闕為國捐軀后,謝朝雲看得更開了。

「等把侯府的產業全都置賣了后,娘就帶著你,還有你奶奶,回羨州。羨州雖不如帝京繁華,然一年四季氣候溫暖,很適合你休養。」

「謹兒,你原是個美麗的姑娘,卻從小不得不女扮男裝,一直以男子身份生活。這些年實在委屈你了,每每想至此,我這當娘的,心裡都非常難受。等我們去了羨州之後,尋一處沒有人知曉你身份的地方買個宅子,無憂無慮生活。你也便能像尋常女子一樣,覓一個如意郎君,成婚生子。」

陸承謹對成婚生子興趣寥寥,不過有一點,她和謝朝雲想的一樣,也不願在這帝京中待下去。雖說天子腳下無盡繁華,平南侯府萬丈榮耀,可伴君如伴虎,聖意到底難揣,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還不如急流勇退,做個逍遙快活的閑散人。

陸承謹點頭:「好,一切聽娘的安排。」

陸家母女自是這麼開心想著,可冥冥之中,她們便被拖進了帝京中奪嫡的漩渦中來。

皇宮中。

積雪覆蓋在屋檐下,饒是綿延的宮殿,此刻抬頭望去,似乎不見往日的氣勢恢宏,只見一片冷幽寂然。

雪裡風景很美,美得冷幽肅然。

趙嘉寧立在窗邊上,她推窗望去,成片成片的雪花落入她眼帘中。北風虐殺后的冬天萬籟俱寂,寢宮外的紅梅卻開得分外燦爛,紅得鮮明璀璨。

冷氣傳來,趙嘉寧輕輕打了個寒顫。宮女綠茵見狀,一邊將藍色狐裘披在趙嘉寧身上,一邊說道:「天兒這麼冷,公主殿下怎麼還開著窗?」

綠茵欲關窗。

「就這麼開著吧。」趙嘉寧靈動的聲音傳出時,薄涼的冷氣已然沾上她溫熱的唇邊。

末了,又低低加上一句:「好歹能透個氣。」

是的,趙嘉寧已經快被宮中爾虞我詐的氛圍弄得窒息了。唯有窗外這抹壯觀的雪景,才能讓她暫時忘卻心中煩惱。

趙嘉寧閉上眼睛,感受著四面湧來的冷風,臉上被吹得冰冷,就連喉嚨里彷彿也被浸染上一層雪花。

冷,但也舒坦。

片刻之後,趙嘉寧睜開眼睛,清幽寂靜的雪天里,傳來了她深深的嘆息聲:「襄王如何了?」

「還跪在養心殿外呢。」

趙嘉寧美麗靈動的臉龐上儘是惆悵,眼瞼重重垂下來:「天這麼冷,四哥哥當年上戰場,腿本來就受過傷。再這麼跪下去,雙腿怕是要廢了。」

「可不是嗎?」綠茵也很難過,擔憂之色絕不遜於趙嘉寧,「可是陛下這回動了真怒,一定要讓襄王跪滿六個時辰。公主,要不奴婢偷偷給襄王殿下送上兩副護膝去?」

趙嘉寧搖搖頭,如剪水般的雙眸黯淡了下去:「依照四哥哥那種執拗的性子,只怕你真帶了護膝去,他也未必肯收下。罷了。」

「都怪太子那幫人,要不是他們在陛下耳邊吹風,陛下也不會如此怪罪於襄王。」綠茵想起這件事情,頓時只想咬牙切齒。她雖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卻也將事情對錯看在眼裡。

「太子雖可惡,四哥哥確也有錯,他這次做事實在太操之過急了。」

「公主殿下,陛下向來格外疼愛您,您要是前去說情,陛下一定會寬恕襄王的。」

「傻丫頭,父皇這次龍顏大怒,眼下他氣未消。我若前去說情,只怕他會更惱怒,覺得四哥哥背後有人撐腰。」趙嘉寧嘆息,「看來這事只能讓母妃前去幫忙了。我去趟尚儀宮。」

趙嘉寧尋著茫茫雪色,來到尚儀宮。

尚儀宮內住著整個後宮中最受寵愛的妃子,也就是趙嘉寧的母親,柳妃娘娘。雖然她極為受寵,可性子卻是極好,溫潤如水,半點也不會囂張跋扈。深居後宮,從不問政事。

只是天妒紅顏,這位柳妃娘娘身子骨弱,產後身子大出血,后又感染風寒,這下身子骨更弱了,時常需要藥物調理。

因此尚儀宮內,常年中藥飄香。

趙嘉寧到來時,柳妃剛好睡醒。她臉色泛著幾分病態的蒼白,神情有些憔悴。

「母妃。」

「嘉寧來了啊,來,母妃這一覺醒來正惦記著你呢。」

尚儀宮內,地龍燒的滾熱。趙嘉寧一進屋,便覺一股熱氣撲來。她解下狐裘,掛在旁邊檀木衣架上后,往床邊坐了坐。

「母妃,您今兒覺得如何了?晌午,太醫給您開的那些葯見不見效?」

柳妃蒼白的臉上逐開笑意:「傻孩子,你當那些葯是靈丹妙藥嗎?哪有一吃下去,就見效的道理?調理身子的藥方,向來最難見效。」

宮女拿來梳子,端來熱水正欲給柳妃梳洗。趙嘉寧接過梳子,將宮女遣退下:「母妃,嘉寧給您梳頭,可好?」

女兒乖巧孝順,做母親的自然心中開心。柳妃笑著點點頭。

在檀木梳子貼近柳妃髮絲的那瞬間,趙嘉寧手一頓,心中一愣,靈動的雙眸中閃過驚駭之色。

不知不覺中,母妃漸漸老去,頭上青絲也生了許多白髮。趙嘉寧忽想起小時候她可喜歡母親這一頭青絲了,時常把弄著玩。

那景那情,一恍如昨。

知女莫若母,縱然不去看趙嘉寧的神情,柳妃心中也有知曉,輕聲問道:「嘉寧,可是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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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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