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節

第一百二十節

那日下了朝,他們一群人來尉遲院子探望傷員,嘻嘻哈哈的說南木裝傷員裝得還真像。

她躺那床上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尉遲瞪了他們一眼,「不是裝的,是真的。」

「真的?不是都計劃好了么,怎麼還能真的被打了?」

「哪裡知道切羅那幾個隨從裡面有個二百五,他打得極為投入認真,照著她踹了好幾腳不說,有幾腳正好便踹那傷口之上。現在比剛受傷時更嚴重了。」

公羊一把撲過來,號啕著,「都怨我呀,你打死我吧。」她閉了眼,實在不想看他那浮誇的表演,他卻繼續號叫著,「你要死了我怎麼辦呀,我上哪給尉遲弄個婆娘去啊,他這人又挑剔又難侍候的,世間像你這樣可男可女的高頭大馬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匹了呀……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親親的南木啊,你吱個聲啊,讓我知道你還活著呀。」

聽他這樣號啕,她彷彿看見閻王真的在向她招手一般,再也不敢閉了眼。「你大爺的,你就是這麼對你的媒人的?」

「你會罵人那就是不會死了,真好真好。」

她抬眼看了一下眾人,他們已互相靠著,笑得東倒西歪的,這都是些什麼兄弟。

從理論上講,宰相們與切羅是認識的,所以他不可能與他們產生衝突。問題偏偏就出在逛西市這麼件事情上,切羅作為質子雖然行動不太受限制,但去這種地方不能以本來的樣子出現;而他們作為長安城裡呼風喚雨的人物,因為綁架事件過去沒多久,為了自己安全便也是略有喬妝的,於是誰也沒認出誰來,惡語相向至拳腳說話便順理成章。

太醫證實了如果南木能起床至少要半個月了,中書令護妻極狠,斷不會讓自己老婆受這麼重的傷,又有蘭陵和魏元忠為人證,宮裡多半是信了。

至於關進長安府的少年當然不是真的切羅,她已經經過形象改造以公羊家的准媳婦身份住進了相府,如今她的相貌,不是幾個極熟悉的,根本沒人認得出來。

只是事情並不能瞞過景陽他們,他們太清楚四相的行事風格,不過隔了一天便有人殺上門來找麻煩。

景陽發怒的時候是個武人性子,光是他與尉遲的目光也能讓這房中起火,兩人便去了客廳交涉,齊悅卻是坐在床榻邊的椅子上。

他輕輕的問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南木咧嘴一笑,「計劃再周全,實施時也會有意外的。難得有機會讓公主當目擊證人,便匆匆動手了。」

齊悅嗔道:「那他就不能小心些,你本就是個傷員。」

「戲要真,當然不能只靠演,這幾腳連你哥都不知道,是我故意讓人踹的,不這樣的話,宮裡那兩個不會信的。」

齊悅有些氣結,「你這個人真是的,為了別人的事情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南木看著齊悅,極其認真:「齊悅,你認識公羊這麼多年,該知道他經歷過的苦不比我們任何人少,我們都有了歸宿,可是他呢,連有自己愛的人都不能公諸於世,所以,我要幫一幫他,也算是還了我們當年欠他的。」

「你不怕景陽知道么?」

「以他的智商,你說不說他都知道,我反而希望你告訴他,這個事情是為了切羅也不是為了切羅,西北不穩,誰都笑不到最後。」

「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看來,東西突厥的事情與齊悅景陽無關。齊悅在南木面前是藏不住事的。

「不知道誰牽的線,西突厥與東突厥忽然哥倆好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齊悅低頭一想,「你們想先發制人?」

「警告而已。仗能不打便不打,成千上萬的死人,缺臂斷腿、血滿周身的樣子實在不是好景象。」

「我知道了,你便好好休息吧。」

門口有人進來,南木與齊悅抬頭,便看到那兩人臉上都掛了彩,她與齊悅齊齊出聲,「就不能不打臉?」那倆個打架的人,本來還在各自擦著嘴角的血,聽他們一起這樣說,哭笑不得。

半個多月後飛鴿傳書到了長安城。他們看著那寫得像話本一樣的故事,頓時覺得還真是瞎操心了。

書信上講,八百快馬的質問函到了賀魯手中時,恰逢他們邀請的東突厥的幾個小部落首領也在現場,一聽有此事,東、西兩突厥的頭腦們便覺得很不爽,原本他們的計劃里是想找人偷偷把切羅幹掉,然後將這個罪名扣在大唐以便他們興兵昆陵府,這兵馬還沒召集齊,切羅卻因一匹馬打了公主,把女宰相打成重傷,還把宰相的護衛打死了幾個。

賀魯問送信的使者,幾日內要回復唐皇,那信使說天黑前他要無法帶著賀魯可汗的誠意返回昆陵府,明日一早會有十五萬大軍將陳兵在那片農牧混合試點區里做兩件事情:一件是收回所有給牧民種植的田地,第二件是剷平他們的牙帳。

時間如此緊,擺明了是不給賀魯以細細商量思考的餘地。

不知道是不是上兩回被打怕了,賀魯居然向送信的信使行了個禮,請他指教一下如何才是誠意到了。

那送信的使者說,切羅嘛就別保了,交與唐皇按唐律處置就好,另外再從兒子中找一個送去長安為質。賀魯當場就覺得這兩個事情還是不難的,便同意了,寫了信、指派了人與信使一同回長安復命。

信使說,不如讓質子同他一起走吧,這樣顯得誠意更足一些。於是,比切羅還小七歲的一個兒子便被信使帶走了。

東突厥那幾個小部落的頭領看賀魯這個熊樣子,找了個借口走了,聯合偷襲之事不再提起。

這也真是太狗血了,大家厲兵秣馬,連作戰計劃都定好了,結果他們那雄雄戰火被一隻螞蟻的一泡尿給澆滅了。

崔慎抖抖手上這份信息,「這還是賀魯么?血性去哪裡了?」

「有血性的從來是咥運,他這當爹的就是個擺設。」

「那咥運呢?對此事沒發一言?」

咥運的確沒有發一言,當年與他的那一戰是南木與尉遲去的,那一戰勝利后,他們搶了他們十萬匹戰馬,未來兩年要想打仗,他們是拿不出足夠數量的戰馬的,這才是他們想聯合東突厥的原因。

可是,他的切羅弟弟好巧不巧的打了南木這個故人,這讓他覺得事情不太好辦,這個女人睚眥必報還手段陰毒,萬一真要把牧民的地收回去,然後再派十幾萬兵在後面追打,他可撈不到半點好,畢竟一旦開打,百姓所養那的牛羊馬之類的是絕對帶不走的,沒了糧又沒了牲畜,他還打個鬼呀。

所以,一個切羅的義氣之爭壞了他全盤的計劃,讓唐皇按唐律處死他,也消不了他心頭之恨。

事情到了這個結果便一切好辦了,關在長安府里的那幾個「肇事者」演場普通的戲便能換出來,從此切羅這個人便不存在了。

崔慎以其極高的文化水平給切羅娶了個漢人名字:陶灼。問其名字由來,他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大家是沒覺得叫陶灼比叫切羅要好聽。不想她自己卻很喜歡,她說,這個名字讓她覺得自己也是個妖嬈嫵媚的女子。

半個月後,大家給公羊和陶灼主持了一個婚禮,婚禮雖然不是最盛大的,卻也是尋常百姓人家裡最親近的那種。不需要應付那些外的客人,只是幾個相熟府邸的一起喝了個喜酒,送了幾份大禮。

那天的公羊特別的開心,將南木新釀的梅雪釀喝掉好幾罈子。席間他勾搭著南木的脖子,拎著酒罈子,當著眾人的面表達著他的開心,「南木啊,還記得你以前說我喜歡男人么?」

她望了望眾人,只得說了句:「我那只是對你這個不開竅的人說的激將之詞罷了。」

公羊一臉喜悅,腦子卻明顯的糊了,大聲的證明道:「你也說得不是完全不對,帥氣的男子我也是喜歡的。」

他說這話,南木本能的便看向慕思寒,因為她曾經笑言要將慕思寒介紹給他。

然後她又看向陶灼,她正拿著筷子敲著手心。於是南木便問公羊,「所以,這才是你喜歡陶灼的原因?」

「是啊,你看她,為女子時妖嬈,為男人時帥氣,像你一樣,一人兩用,多好。」

南木盯著陶灼,連問公羊:「那你的意思是如果將來納妾什麼的,你是男女不限了?」

「分什麼男女,合意便收了,反正當家的主母是個女的,能生出嫡子便是夠了。」

他居然敢公開說納男人為妾,這話聽著就很帶勁了,眾人臉上也是表情各異。

後來,他那小院里的管事跟大家學他洞房花燭之夜時的情形,讓所有人笑了許久。

管事說,陶灼那日男人附體般,完全不顧自己有孕在身,十分威武的追著他在打,公羊一個大學里教出來的斯文人,雖然這些年也在武力上鍛煉過,卻自然是敵不過她這個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少數民族。

公羊的小院在三相府的西南面,中間與其它院子隔了小湖、書樓、花園,自然無人知曉來說和。

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時候,他只得躲到了樹上。

陶灼長於草原不善爬樹,便著人搬了火爐、小桌在那樹下坐著,一邊燒著茶水吃著果點,一邊打量那樹上的公羊。

二月的長安還很涼,他蹲在樹上一時半會還好,過了三更可就不好受了,又冷又餓不說,那樹杈上坐個十來分鐘那屁股就受罪的厲害,手腳也無可安放的地方。

管事想著新婚之夜這樣不太好,不如速戰速決讓陶灼發泄一通,事情了了就回房去。便過去跟陶灼拐了彎說,不如將那梯子拿來,夫人與將軍一起在那高處賞個月?

陶灼搖搖頭,說她不喜歡爬那麼高,將軍喜歡那高處就讓將軍久待一會吧,她就在這樹下陪著了。

有人問公羊那晚上為何不幹脆讓陶灼打一頓出個氣算了。

公羊說,女人的武力值高於男人的時候,打一頓是出不了氣的。且打起來著實疼。

可是那也比在樹上挨凍受卡強啊。

公羊說他其實是想玩點苦肉計的,看看陶灼在他又冷又餓的時候會不會心一軟就原諒他了。

沒想陶灼當著他的面吃吃喝喝就算了,還讓人將那樹的四周全用網在下面做了個天網狀,公羊就是想下來也下來不成了,離開了樹便只能像八戒一樣被吊在網上。

這一場暗仗打了整整一夜,以公羊清保證不納男妾收場。

陶灼著戰告捷,借著公羊喝多了胡說,成功的掌握了家裡的控制權,他一個生理年齡大老婆19歲的男人,並沒有多出19年的智慧來,結婚當晚就被立了規矩。

相府里的這些女人後來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都感嘆,中原文化雖博大精深,但這男尊女卑的思想被灌輸久了,居然沒有一個敵得過陶灼的,家裡的主權全被男人拿走了。

而公羊說他這輩子最失算的事情就是:結婚前沒有討教那些已婚的男人如何掌權,以至於他跟尉遲寶琪一般,一旦有事惹毛了老婆,家中便跟個演武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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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慶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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