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拉倒
英芒是在威尼最紅火時踏入門檻的。那是個潮熱的夜晚,舒魅剛從遠方的鮑昂那兒歸來。
這是英芒,優秀警官。事兒很大。韋能向舒魅介紹。
久聞大名。舒魅飄入大廳時正撞上向外走的英芒肖特等兄弟。
舒總。果然才貌雙全。英芒蒼白的面龐照耀舒魅飄逸的大毛衣,手心溫熱且充滿異樣的力度。
怎麼,捨不得鬆開呀?肖特衝上來抓住舒魅的手,伸出尖尖的瘦嘴紳士般地吻了一下。
跟我們一塊兒玩兒去?英芒試探地,將碩大的頭顱伸過細長的脖頸。
不去了,今天還有事。舒魅推辭。其實,她很想出去玩玩,但身份和女性的特有矜持感使她不能輕易邁步。舒魅注視英芒等人的背影在夜和時間的深處消失。
英芒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可能不是最出色的,卻能釋放一種場,非常直接使女人進入並倍感親近。在情場上,英芒是最簡單的人,因而顯得老練。韋能分析個什麼人或事都十分精闢和正確。
人和人之間或者說男人和女人之間有些事是否就真的不可避免?在舒魅和英芒第一眼對視時可能雙方都感到了這一點。
第二天中午,當一幫的大蓋帽進入酒店時,舒魅第一眼便發現了英芒細高的形象。
大蓋帽們點完菜后喝酒。英芒邀請舒魅入席,她擺了擺手。舒魅很反常地倚在吧台旁靜靜看一群飲酒行令的警察,令韋能很吃驚。
舒魅感到他們喝到一定份兒上時,高雅地舉著酒杯,走了過去。
我來敬各位人民警察一杯。很高興認識大家,請多提意見,歡迎下次再來!舒魅每餐都要用一種辭彙一個語調地朗誦這些習慣的用語,自己都心煩和勞累。
舒姐,咱倆單獨喝一杯。英芒的面孔已被酒精染紅,這一杯喝得很忘情。
瞧,我給大家帶了禮物,再來時就找我。舒魅送給了每人一本酒店印製的紀念冊。
啊,有舒姐光輝形象呢。英芒拾起封面印有舒魅頭像的小冊子,瘋瘋地狂吻。眾人哈哈大笑。
舒魅發現自己的臉有點燙。
第三天晚上,英芒沒有帶一個大蓋帽,自己也打扮得精神抖擻。顯然,這是一次聚會,朋友和私人性質的。有肖特等,還介紹了一位陌生的朋友生兒。
舒姐,今天沒什麼說的了吧?都是自己家人。肖特又抓起舒魅的手,紳士般地吻。最近他在韋能英芒等人的慫恿下,整日惦記著與舒魅假結婚分套房子的事兒,很讓他激動。
姐,別這麼擺譜兒了。你事兒也太大,人家英芒可是三顧威尼了。韋能催促舒魅。
舒魅回去收拾化妝了一番,光彩照人地走了出來。
喂,喊咱妹妹一聲?生兒湊近英芒。
有姐姐還要妹妹?肖特挽起舒魅就走。
叫一聲也行,那主兒還不知在哪兒亂呢。今天呼了我八次。英芒搖搖頭。
我說英芒,拉扯這麼多女人,參差不齊的。累不累呀?韋能湊過去。
英芒咧開大嘴,嘻嘻樂了。
舒魅吩咐司機駕車,拉著這群沒有夜晚和家庭概念的人,來到一個歌舞廳。
在威尼不也行嗎?舒魅問。
不瞞您說,我嫌沒氣氛。再說了,去別人那兒,體驗一下有人伺候咱的滋味兒,也不錯嘛。英芒說。
我先在家盯攤兒,等客人少了就去找你們。韋能很懂事,怕舒魅和自己一走,威尼的業務曬著,沒人管。他主動要求擔重任,每每都令舒魅感動那麼一會兒。
這兒的生意的確不錯,場兒不大,卻有一種溫馨熱鬧的氣氛。舒魅他們落座兒,英芒靠近她:想喝點兒什麼?隨後他業務熟練地叭叭叭擊了三下手掌,便引來三個黑舞裙小姐。舒魅朦朦的幻覺中彷彿見到了黑螞蟻,一陣眼暈。
英芒將一罐藍帶啤酒推給了舒魅,又替她打開插入吸管,遞到手中,顯得溫情又周到。
當舞池裡的人們翩翩而起,台上的歌手和樂隊專註地投入於一首歌兒: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的人時,舒魅清晰地聽到是英芒先生為舒魅小姐所點,並致了一大串諸如心想事成天天開心之類的祝福。同時舒魅發現英芒已不在座位。
幾位先生請她跳舞,她心不在焉。韋能請舒魅,她終於忍不住問了一聲。
他這人,別理。事兒多著呢。全世界數他最忙,揣滿了為別人辦的事。比國務院總理還緊張。累死拉倒。韋能一邊怨怪一邊心疼。
大約過去了足有一個小時,英芒才重新出現在舒魅身邊,她心上的一塊重石彷彿又落地。
對不起,我去忙生兒的事兒了。這小子總給我找活兒干。這不,他弟弟用大火槍把人打死了,人家非要償命,又來找我。這事兒難擺平,多少錢也不好辦呀。英芒跟舒魅解釋。
這種案子多嗎?舒魅問。
不少。現在的人都他媽不怕死,活膩了。生兒弟弟是開石油的,相互搶打。千百年來都這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尤其是眼下,儘快致富總要來點兒橫的邪的,否則難賺大錢。給我們找麻煩啊!英芒繼續給舒魅講。
你殺過人嗎?舒魅興趣十足。
是剛畢業那會兒。跟隨到刑場上執行槍決案犯。有的一槍就死,有的打無數槍仍不倒。於是就上前去踢踢,看是否還冒氣兒。都是血腥味兒,噁心得想吐,幾天都吃不下飯。英芒的表情跟吃飯睡覺那麼隨意。職業習慣了。
生兒這回兒得出多少錢?韋能問。
起碼三萬元,這都難說。英芒回答。
你們也掙唄。這些小子,黑著呢。整天喝,吃了被告吃原告,哪頭都撈好處。韋能做出很內行的樣子指指英芒。
沒你說那麼嚴重。我們人民警察,總要為人民著想,伸張正義嘛。英芒嚴肅地。
別扯這些雞巴事兒了,跳舞去吧。韋能示意英芒。
英芒和舒魅進入舞池。
開始是大幅度表演性質的探戈,天衣無縫兒地配合默契,令倆人都吃驚。這個男人,舞場上的老油條了,怪不得如此能取悅女人。舒魅望著英芒汗津津的臉龐嘀咕。
累了吧?英芒望她,眼窩深深,眼仁深不見底。
這樣,英芒攜舒魅晃起了悠悠的慢四步,伴隨著情人色調的音樂,如墜夢中。
舒魅漸漸感到,英芒的身體向她逼近,如一個籠子,緊緊地將她扣入其中,無力掙脫。又晃悠了一會兒,舒魅發現一種細膩的軟軟的物質緩緩貼近她臉,產生摩擦。巨大的熱浪襲擊她,幾乎無法站穩。那是英芒白皙的臉溫熱地伏在她肩上臉上,一陣劇烈的心跳促使她微微閉上雙目。
一曲暫停,他們雙雙戀戀不捨。舒魅看英芒,他大大的雙眼皮忽閃著不盡的情。
媽的,這地方,把人攪得亂七八糟。舒魅臨走時環顧紅暗的舞廳和最後一批可能戰鬥一個通宵的人們,看看英芒,搖搖頭笑。自己怎麼會這樣情不自禁地被網住?不能否認的是誘惑的甜蜜和愉悅。
已是後半夜。舒魅讓司機辛苦一下,分別把大家送回各自的窩兒。韋能說他要回去,每天不論多晚都回家,對他是規矩。肖特建議英芒舒魅都到他宿舍,司機把車開回威尼。舒魅琢磨這麼晚,也不好回酒店住,顯得他們的總經理太貪玩兒太放縱自己。反正離天亮不遠,就同意肖特的主張湊合一下算了。
文纖和纖纖都等你呢,應該回家。生兒拽英芒下車。
他呀,恐怕早就找不到家門了。韋能的意思是隨他去吧。
英芒不理他們,一隻手握住舒魅的手,閉眼迷迷糊糊進入半睡眠狀。
還得扔鋼墩。肖特半睜半閉著眼。
扔。英芒掏出一枚二分的硬幣。
行了。我自己睡小床,你們倆睡大床,還折騰什麼,也不累?我困死了。舒魅躺到到窄窄的小床上裝作呼嚕狀。
英芒和肖特脫掉衣服,拉開了架勢。硬幣朝上空一拋,嘩地落下。猜到麥穗的被獲准與舒魅同睡大床,猜到國徽的獨自在小床孤獨。經過三局兩勝的較量,舒魅還是被恩准賜給了英芒。
瞧,你沒那福氣,這是命。英芒嘻嘻笑。
得。反正以後我也會跟舒姐一起,我媳婦嘛。你他媽早就被文纖打上印了,還來跟我爭。肖特一個人呼呼睡去。
英芒和舒魅並排躺在大床上。起初還很規矩老實,漸漸地就有點出了格兒。英芒無法望著躺在身邊的心愛女人無動於衷,而舒魅再度被他瘦弱的身體釋放的熱能擊暈。他抱住她,倆人緊緊摟在一塊兒,直到天明。
你們還真老實。肖特在小床上翻騰了一夜終於又睡去。
第二天中午,酒店了突然來了一個女人,約二十五、六歲。背帶褲長袖襯衣,顯得亭亭玉立且純情。待舒魅走近才發現,這漂亮妞兒酒氣熏天,歪歪斜斜地摸不清道路。她吩咐服務員立刻送到了女宿舍休息,並親自端了水。
英芒英芒。舒魅聽清是喊英芒的微弱聲音,
天!這是誰?不象英芒太太文纖。如此親切地呼喚英芒,且喝得爛醉。英芒這小子在外邊又欠下了什麼風流債,肯定是。舒魅不用猜就一目了然。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舒魅問。
我叫艾純,是英芒妹妹。她含含混混地答。
舒魅這才知道,此女便是那天呼了英芒八遍他沒回話且未帶到舞廳的小姐或女士。
你找英芒有急事嗎?舒魅想不通找英芒的怎麼找到了威尼舒魅這兒。
沒有。就是想看他一眼。艾純說到這時從眼圈兒里湧上了大面積的淚水,目光發直。
這臭小子,作孽了。舒魅喂她水喝,然後吩咐服務員去呼英芒。
傍晚時英芒才被呼來。艾純醒來后發現了英芒,歡天喜地,大有撲過去的架式。你來幹嘛?英芒顯得冷冰冰。
你可別折磨人家了。舒魅不冷不熱。
艾純不在意,往英芒跟前湊湊:你瞧,我衣服都掛破了。
英芒掃了一眼,看見艾純背帶褲的扣子已斷,便找了一個別針:先別上吧。倒很象哥哥對妹妹那樣唬著臉。
喲,這可危險。喝醉了把衣服弄壞,掉了褲子多可怕。韋能在一邊笑。
討厭。艾純做出純情少女狀。
能哥,我看這小女子歸你調教吧,怎麼樣?我實在整不了。你水平比我還高些。英芒把韋能拉到裡間,商量。
眼兒都發直,象老虎。你怎麼沾上了這麼個怪物,還送我?我算倒霉了。韋能嘆。
拜託拜託,能哥。英芒雙手合十。
就怕是人家不認咱呢。韋能笑。
這幾天,英芒張羅著給女兒過生日。
還沒有一粒豆兒大,過的什麼生日?肖特晃晃悠悠。
怎麼突然有家的概念了?不容易。韋能直搖頭。
不管怎麼說,閨女還是自己的。我想不通為什麼離婚的人都不要孩子?英芒想起自己辦過幫過的一些離婚案子。
你也有這打算?韋能湊過去。
才不會,聽他瞎說。人家倆人可是青梅竹馬,正宗的。肖特很了解英芒。
甭提了。眼裡全是淚,對吧?韋能沖英芒樂。
英芒笑笑,表情暗淡下來。
肖特曾給舒魅介紹過英芒這一段撕心裂肺催人淚下的騎士般決鬥獲得的愛情故事。那時英芒和文纖正讀中學,由於並肩戰鬥共同奔向美好燦爛的明天的理想,共同學習共同進步。文纖皮膚白嫩,生得細眉細眼,戴上一個小白眼鏡,顯示出現代美女與古代美女的完善結合,頗得一些小生的青睞。文纖是個很有思想的女孩兒,不然能看上她?英芒對於文纖的認識按說已得到了某種愛情之上的超越。
英芒與文纖這場艱苦卓絕的馬拉松愛情整整持續了八年。一直與英芒爭奪文纖的小騎士在高考最緊張時更加猖獗,愈演愈烈,便搞得一向主意端正的文纖六神無主起來。英芒與小騎士找了一個電影中的場地,開始決鬥,典型模仿歐洲的中國式。那時英芒沒有槍,靠拳頭解決戰鬥。連英芒自己都難以置信,瘦弱的象個蒼白的煙鬼一樣的他居然擊敗了對手而將文纖攬入自己懷中,果真是愛情的力量。
然而英芒也因此獲得了同樣的考場失敗。結果是文纖順利考入一所名牌大學,英芒因為晝夜牽挂精力致力於爭奪愛情而敗北。當文纖已經成為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時,英芒才以不高的成績勉強考入一所警官大學。
讀大學時肯定是鴻雁書信,並常常從一個城市毫不猶豫地跨越另一個城市,到湖心或山巒深處划船或親昵,跟多數甜蜜的大學愛侶一樣。待英芒剛畢業,就迫不及待地將文纖這個夢中現實中追逐了彷彿一生一世的女孩兒娶回到了家中,倆人便由幻夢中永遠的情人變成了現實中各自適應的夫妻。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這股勁兒。沒辦法。韋能從舒魅攤開兩隻大手。
英芒找舒魅商量,想將女兒纖纖一歲生日這重要的第一步放在威尼慶賀。舒魅很贊同,並吩咐辦公室主任韋能和領班安鴿等人操持。
二樓的歌舞廳重新布置了一番,顯得滿壁生輝。一上樓,直入眼帘的是巨大的紅色橫幅,上面規規整整地綉了一行純白的大字:祝賀纖纖小朋友生日快樂!全部長方桌都擺成了西餐的形式,在燈全部關掉後點燃了成群的紅蠟燭。鮮花五顏六色,從大廳各個角度四溢芬芳。舒魅細心檢查了一遍,很滿意。
時間快到。舒魅安排接人的車回來,載來了文纖和女兒纖纖包括英芒。舒總親自上陣,真讓小纖纖幸福。文纖握舒魅的手,兩位同樣不同凡響的女人可能同時意識到了對方的實力和思想。
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文纖上樓,肖特將纖纖抱了過來:走,閨女。爸爸給你拿糖吃。大家轟笑他臉皮厚,他不理不睬。
在舒魅的策劃下,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由韋能主持,上演了一個又一個小節目。首先由韋能宣布開始,舒魅代表個人贈送禮物。她舉起自己精心挑選購置的禮品:一隻紅色的大玩具鞋,其實是個儲蓄盒子。舒魅解釋含義:這隻紅色的大鞋標誌著纖纖邁開了人生的第一步,同時快樂和財富將一天天永遠伴隨她。舒魅的祝福剛落地,全場爆發熱烈的掌聲,她看到鼓得最有力的是英芒,他目光痴迷。
接著,是領班安鴿代表威尼酒店向纖纖贈生日禮物:一個插了一隻蠟燭的大蛋糕。安鴿風度高雅,語言適度,頗得大家讚譽。
最後一個節目是喝酒和零點之後的舞會。舒魅在安鴿的陪同下一桌又一桌地敬酒,並不時地講幾句習以為常的語言。安鴿手舉托盤,身材筆挺,顯得訓練有素,與舒魅的風采很是協調。舒魅在文纖的盛情下,坐到了她身邊。
謝謝你,舒姐。很早就聽英芒讚美過你,果然氣度非凡。來,敬你一杯。我們纖纖今天的生日多虧你操心,才搞得這樣成功。小纖纖一定會很健康快樂地成長,有這樣好的阿姨。文纖字字句句都很有分寸,經得起推敲。
不必客氣,你和英芒都是我的好朋友。舒魅的話顯然也很適度。她發現文纖實際上一直在用心地看著她,眼睛里深不可測。
你太太很不錯。人秀美,且不凡。舒魅對英芒很由衷地。
文纖是不錯,不然也不會費那麼大勁兒。英芒笑笑,是發自內心。
不過在心計方面,我不是對手。她的微笑里都是深藏著太多內容,表情總是那麼博愛寬厚善解人意,語言又很講究。舒魅是個藏不住自己見解的女人。
你是說文纖很可怕?英芒不經意地。
總不能是條美女蛇吧?舒魅笑了。
第二天早晨,英芒到威尼算帳。舒魅讓領班安鴿拿來三聯單,對好后又跟韋能核實了一下,共貳仟壹佰壹拾捌元。
收壹仟壹佰壹拾捌元吧。舒魅待韋能和安鴿走後,告訴英芒。
全付了吧,舒姐。這樣你太虧了。英芒不好意思。就這樣吧。舒魅示意英芒交款。
英芒走後,舒魅環顧房間,到處是生日宴會時朋友送的禮物,擠滿了房間。成群漂亮的布娃娃沖她擠眉弄眼,微笑呢。這個英芒,也不把東西拿走,整天放我房間幹什麼?
晚上,舒魅和韋能來了幾個共同的朋友,大家聚在一起。韋能離了肖特和英芒似乎就活不成,拚命地呼。好不容易呼來了肖特,英芒卻沒有音信。別呼了,他呀正跟一大姐在一起呢。不,是妹妹。那妹妹正請他吃飯。肖特一邊喝一邊嚷嚷。
就是那主兒?英芒不是交給了我嗎?艾純還是那事兒?
鬧離婚?韋能問。
咳,要不是求英芒幫著離婚,也不會沾上這事兒。好象她離了婚就能嫁英芒似的。芒哥能看上她?我擔心英芒昏了頭失去革命立場。肖特嘟嘟嚕嚕地半天。
舒魅聽在心裡后,操起手機連發了十個空白信息。
近十二時,英芒醉熏熏地闖了進來。
難免,又要大喝一場。
能哥,你總惦記著兄弟。英芒將半杯白酒一飲而盡。
舒魅掃了英芒一眼,獨自一人回到辦公室。一會兒,她就聽到了英芒尾隨的腳步聲。
你找我了。英芒對坐在舒魅一邊。
沒有。舒魅低頭不吭聲。
舒姐,我喜歡你。英芒猛地拽住她手。
是真的?我倒不太相信。舒魅扭過臉。她感到自己有點發抖。
英芒抽出另一隻手,將舒魅的頭掰了過來。然後他伸出火熱厚實的唇,含住她。倆人一時忘情起來,忘記了中間橫擋的一張大桌子。
我走了。英芒聽到肖特韋能搜尋他的聲音后離去,戀戀不捨。
第二天晚。已是零點,舒魅聽到有人在猛敲外邊的大鐵門。
誰呀。她披上衣服出來。客人剛剛散盡,今天還算早。舒魅正準備休息。
舒姐。鑽進來一個人民警察。燈光處一看,是英芒。他的臉上掛滿了露水般的珠珠。
我來給你送葯。英芒抹抹臉上的水珠。
這時舒魅才記起,上午時跟英芒通過一個電話。英芒聽出她有點不舒服,以為她生了病。瞧,下著雨你還來送葯。明天不也行嗎?舒魅幫他又擦擦臉。
我剛辦完一個案子。操,一個流氓團伙兒。過幾天要去抓人。英芒告訴舒魅。
小心呀,別中了黑槍。舒魅擔心地。
沒事,有你保佑我。英芒吻吻舒魅。
他們長時間地相吻,象初戀的情人。
你應該回去看看文纖和纖纖。舒魅說。
別說這事兒了,行嗎?英芒阻止她。
你怕什麼?觸到你的痛處,是嗎?英芒。你是個男人,為什麼拚命追求殺殺打打換來的家,如今卻不敢正視?舒魅直言不諱。
全是眼淚眼淚啊,舒姐。英芒眼圈兒紅紅地。
我來給你講個故事,我自己的。舒魅很莊重地坐在英芒對面,充滿感情。
我在讀大學時,愛上了一個詩人。他的粗獷、成熟、深度和儒雅那樣地吸引我,無力自拔,無法自控。我常常在大雪和多雨的深夜呼喚他的名字,淚如泉湧。他也很愛我,象個哥哥或叔叔那樣地關懷我,指點我。有一天我去了他的家。他的妻子,是一個與他一樣的女詩人,風度氣質頗佳,又賢淑可人。那個女人對我很好,好得幾乎不再真實。她動用了全部積累的手藝為我燒菜,給我喂葯(那時我患感冒)。他告訴我,與妻子青梅竹馬,共同的事業和追求使他們心心相印牢不可分。但我驚異地發現,他們倆人的床是分開在兩個房間置放的,各自封閉,全天幾乎沒有一句話,都在匆匆忙自己的事。顯得十分陌生。她妻子上班走後,他抱住我說我是他的春天,是他沙漠中的綠洲。我矛盾著徘徊著,帶著一切那個年齡所無法弄清的男女之事,哭著逃出了他的家門。
後來呢?英芒象一個通俗的男孩子那樣迫切欲知道一個故事的尾聲。
兩年後,我聽說他離了婚。娶了另外一個女孩兒而不是我。幾年過去了,他憂傷又美麗的前妻寫了大量的文章紀念他們的相愛和婚姻。沒有什麼看得見摸得著的原因,只是需要分開。他們可能曾經太好了,按自然規律不可能永遠地高峰,只能朝低谷走。走向低谷又令他們不能接受,因而痛不欲生。他們只能分手,各自一方天地,又深深地愛著。
真是怪事兒。英芒嘮叨了一句。
我相信,一般人都是由愛情走向婚姻的。如果沒有愛情,不可能以婚姻而走向形式。但人與人之間,愛這事兒,走進家庭可能就要變味兒。是不自覺的。為了維持婚姻的質量,有的人離婚,選擇另外的伴侶,卻走向了前一種同樣的舊時狀態。有的人試圖不斷在家庭中變幻愛的花樣兒,也很累。愛這些事是無奈的,並非隨你所願。我倒覺得,人一生可能不止愛一次。最初的未必就是最後的。人生中遇到知己,就不該放過。一輩子也只能活幾十年而已。愛是需要一些新鮮的東西不斷充氣充電填補的,只是需要度數。
舒姐,沒想到你這麼深刻。英芒抬起迷離又含情的雙眼,充滿敬仰。
比如你。該爭取一下文纖,你們很有基礎。但實在不行,也不能痛苦地相互折磨。每個人都有過去,過去必將過去,作為最美好的回憶而珍藏心中。我來給你背誦一句小說的語言:愛情是我越來越無法弄懂的問題,已基本放棄。是不是任何一個轟轟烈烈的故事都是一種過眼雲煙?沒有血淋淋的叛逆,而那背叛我們的也許恰恰正是:愛情本身。
舒魅感到自己說累了,倚在高靠椅上大喘著粗氣。
舒姐,我愛你。英芒很純情地表達了自己發自內心的話語。
英芒和舒魅手握著手,在深不可測的夜星的照耀下,流水般地傾瀉著各自的愁怨。這一刻,他們彷彿看到了更高更遠,超越了天空而密密地接近內核。他們說了一夜。
在韋能的建議和極力撮合下,舒魅終於同意跟至今與她一樣單身一人的肖特簽個合同,領張結婚證書。待舒魅在原單位分到不花錢的大房子后,再離婚。
我說嘛,舒魅早晚要歸我。肖特伸出細長的胳膊,歡欣鼓舞。
我看你們倆,弄假成真算了。孤男寡女的,多費勁兒呀。韋能吆喝。
一直沉默而不表態的英芒終於吐出了一句:我琢磨,以後咱們有寬敞地方睡覺了。我終於有了家可住。
行了。你還嫌家不夠多呀,再給你一個也不見得回。肖特做出不滿的樣子。
也是。有家不想回還不如一個人沒家。韋能看著獃獃的英芒。
這其實也是條生財之道。只需這麼一做,就白得二十萬的房子,好事兒。不過要委屈舒姐了。肖特你小子可要給我老實點兒。英芒警告肖特。
喲,沒準兒誰先惹誰呢。我還怕舒姐壞了我的名聲呢,我一個純情少男。不過我認了,甘願做出犧牲,為舒姐。肖特顯得豁出去的樣子。
按舒魅單位的規定,只有結婚才可以分到房子,而工程師便能分到六十八平方米。不久,舒魅的房子果然分到了手。
咱們該慶賀一下,然後去打掃和搬家。英芒顯得很高興。
這樣英芒舒魅肖特韋能四個人利用下午威尼的非營業時間,好好地收拾了一下這套嶄新的六十八平米的房子。
四個人忙得滿頭大汗。韋能身強力壯,曾當過拳擊冠軍。他將最重的東西搬完后,就買菜去了。韋能就這樣,家庭觀念較重。習慣於燒菜洗衣服之類的婦人活計。他說今天四個人在新家裡吃頓家常飯,謝絕酒店的業務,讓安鴿先看攤兒。
舒姐,來幫幫我呀。肖特用瘦小的身軀搬一個大箱子。
叫舒姐幹嘛?自己干。英芒呵斥他。
那你來呀,你他媽總揀輕快活兒。肖特同樣呵斥英芒。
英芒正在收拾舒魅的書籍,並安置滿屋子各種面孔的布娃娃。他的耐心細心和滿臉亮晶晶的汗珠讓舒魅感動。
一會兒的工夫,韋能便將滿桌的田園風味兒擺到了飯桌上。
我他媽該娶你,能哥。肖特探出手,抓菜。
你連不會燒菜的也娶不到呢。英芒看看舒魅。
肖特定睛看了舒魅一會兒:也是。我媳婦怎麼總有人搶呢?連菜都不會做。
四個人舉杯,為舒魅和肖特的英明果斷,為新爽的大房子。來,媳婦。咱倆單獨一杯,哪有他倆的事兒。你們喝悶酒吧。肖特與舒魅結結實實地碰了一杯。
英芒將瘦長的胳膊搭到舒魅肩上:舒姐,為你!舒魅一飲而盡。
我看,咱倆喝悶酒吧。反正我怎麼都是喝悶酒。韋能拉住肖特,看舒魅。
喝完后,韋能說要回家,媳婦和孩子總是半夜三更地等著。他晃悠悠走了。
我看芒哥,你也該走了。我們家該睡覺了。肖特沖英芒。
瞎說,合同上規定只許吃飯不許睡覺的。英芒又呵斥他。
那,還是我走吧。讓給你。肖特拿起車鑰匙,走到外邊。
紅色的「桑塔納」在夜中閃爍誘人的光澤。肖特倚在車上看舒魅。你在這兒住吧,房子三間呢。再不用我們扔硬幣。你和英芒住一起,我自己一屋。要麼咱們三個一人一間都夠了。舒魅出來留肖特。
我,還是睡自己的小宿舍習慣,這樣好的房子怕睡不著。肖特的笑容很平和。
我一會兒回來接芒哥。肖特又說。
要麼,他現在就跟你走吧。舒魅欲喊英芒。
等會兒我再來。肖特依舊倚在紅車上。
肖特和舒魅在夜冷清的光輝下靜靜的空間中站立對視了良久,想說些什麼,又都欲言又止。只得讓時光一截截殘酷流動流走。在這兒站著幹嘛?幹嘛還要假惺惺地留肖特?你真是個不好的女人,在眾多男人心中播種又不收穫。舒魅忽然有點厭惡自己。
肖特走了。英芒問舒魅。
一會兒回來接你。舒魅回答。
他不會來了。
為什麼?
他是我兄弟。英芒的表情顯得嚴肅起來。
英芒阻止了舒魅收拾殘桌剩飯,拽她進入擺滿漂亮布娃娃的小屋。
這是愛的小屋。舒魅發現英芒的目光里依舊流淌著紅潤的淚。
舒魅注視著英芒,吻他瘦瘦的大眼睛和寬厚的唇。他們均意識到潮水般的閘門迅即打開,一切都將不可避免。
我們一直走在危險的邊緣。舒魅喃喃自語。
早晚要有這一天。英芒閉上雙目。
他們吻了半天才發現各自的衣服依舊牢牢地罩在身上,都笑了。
快把你的槍卸下。交槍不殺。舒魅把英芒腰上的槍拿下,放在枕頭下面。
你就那麼喜歡槍?為什麼不玩玩真的?英芒露出那種男孩子才有的靦腆,臉還發紅。
你是小流氓。舒魅捶打他。倆人頗象初戀的小戀人,只有心音在流淌,一切動作都那麼溫文而雅。
親愛的,我們在一起好嗎?英芒熱切地。
舒魅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知是小屋熱還是他們自身均熱度難忍,倆人均感到面前一個巨大的灼熱的場,誘人深入並不能自制。他們只能在忽略或對體驗感受極弱的狀態下,完成了一次衝擊力巨大的生命的遠行。
怎麼樣?親愛的。我還可以吧,象個警察吧?英芒笑嘻嘻深情凝視舒魅。
太瘦。舒魅笑了。
經驗豐富呀。英芒打趣她。
我這人哪兒來的經驗,只是先天感覺好。舒魅回敬他。
你簡直是個人精。英芒感到舒魅怎麼看都象個精靈,不象這個世界里真實的可觸可摸的女人。
誰讓我喜歡你呢。還是真的。舒魅嘆。
過了一會兒,英芒在舒魅細聲細雨的問話中輕輕睡著了。
舒魅沒有睡,她無法進入睡眠狀態。只要有一個人在身邊呼吸,她就感到恐怖,就不能真正進入自己的世界。她靜靜地看英芒熟睡,很象母親慈愛地看著兒子。英芒的臉和身體都透視一種氣虛力短,汗津津的衰弱。這個男人做不了丈夫,他沒有家庭概念。即使有,也會在厭倦時迅即消逝,且非常徹底。從這點看,更象一個藝術型的沒有任何責任感的人,又找不到適宜的方向。做個情人呢?也不會長久,他缺乏男人強悍的野獸般的力度。但舒魅喜歡他,從心底里喜歡他,不是出於性。而是那種說不清的類似於初戀般的無法驅散的濃濃的情愫,讓人依戀又眷戀。一股山澗的純純的清流。
我發現,咱們又回到童年了。越活越走了回去。舒魅在英芒起床后給他用濕毛巾擦臉。
親愛的。真不想走。英芒扔下衣服。
你不是有很多事嗎?男人嘛。舒魅提醒他。
你也要上班。英芒又開始穿。
你呀,以後能辦的事就辦,不能辦的別為難自己。也不能為了讓世界充滿愛就太苦和累了咱們自己呀。舒魅從他衣服兜里摸出了大堆的紙條,足有五十件事。那些紙條上密密地寫著:A搶劫案B流氓犯罪C死緩D離婚案E調動工作F買房子等等,全人類的苦難彷彿都由他一人承擔。
人家求咱,不好意思推。都是朋友,兄弟姐妹。英芒笑著。
得,這些活兒給多少錢我也不幹。我看,應該給你開個公共關係公司,專門收費辦這些沒有機構辦的事兒。舒魅嚷嚷。
我看行。英芒挎上槍走出門外。
舒魅剛上班,就看見艾純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英芒在嗎?艾純眼神兒依舊發直,只是缺少了酒後的柔和,變得滿臉殺氣。一個女人如果滿臉殺氣怎麼辦呢?她平時也這樣嗎?舒魅覺得難以想象又不可思議。
我還替你看著哥哥呀,你也沒付我工錢。舒魅開玩笑。
昨晚他在哪兒?艾純追問。
這事兒英芒沒說必須向你交代。舒魅還是一付玩笑的姿態。
可能又和肖特他們賭了一個晚上。韋能猜測。他這人不賭,一來不會,二來沒錢。但他十分欽佩英芒,在玩麻將方面的專註投入和本事。
我得問問肖特。艾純打電話。
肖特這會兒肯定大睡特睡呢,不會理你。韋能晃悠著吸煙兒。
他答應昨晚來找我的。艾純嘮嘮叨叨,象個患了精神分裂症的碎嘴老太婆。
怪不得,舒魅在昨晚聽到英芒手機震動了大半個夜晚,但英芒一個電話也沒回。
艾純是由生兒介紹認識英芒的。生兒與艾純是鄰居,叫她妹妹,看著長大。那時艾純正與丈夫鬧離婚,原因也是第三者插足。艾純愛上了一個同樣有老婆的男人,便顯得十分麻煩。三年的時間,艾純忍受著男人老婆的侮辱甚至打罵,為了爭取嶄新的幸福的愛情。麻煩在於,艾純的丈夫死活不離,男人的老婆死活不離,他們便只好悄悄地偷偷地幽會,等待漫長的地獄日子儘早結束。這時,生兒告訴艾純,他有個叫英芒的大哥當警官,很有本事和能耐,可以幫他辦離婚,擺平紛亂。這樣,艾純就將英芒請回了自己家中。
丈夫不在,其實早已分居。艾純是個家務活兒很能幹的女人,在外邊又能做良好的醫生。她為英芒燒了滿桌的豐盛,之後喝酒。
倆人喝呀喝,直到半夜。英芒忽然意識到自己該走了,在這個孤獨的女人處呆長也沒太多好處。
再坐一會兒吧。艾純挽留他。
不行,我還有事兒。英芒十分堅決。
我太可憐了,是嗎?艾純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別,別這樣。英芒一時慌張。他找到一條毛巾,遞給了艾純。英芒是個滿懷柔情憐香惜玉型的男人,肯定受不了這場面。
艾純哭得更厲害,她伏在英芒的肩頭,不停地抽泣。
別哭了。你的事我一定儘力辦,放心。英芒象大哥那樣輕輕拍拍她。
我活得真沒意思。艾純說她多次地想自殺,也試過,都沒能成功。
你千萬別這樣,到人世走一遭挺不容易。洒脫些,好好活。總能爭取到好男人愛你,你又這麼漂亮、年輕。英芒會投女人所好地讚美女人,女人們聽到了都很開心。
艾純破涕為笑。
那個夜晚之後,艾純便每天拚命地找英芒,請英芒吃飯。不知是她太孤寂還是由於長久的馬拉松愛折磨已失去信心又移情別戀,反正她如今是一門心思一個心眼地拉開了向英芒進攻的架勢。
瞧,咱妹妹又找你呢,去吧。肖特說。
那主兒,還不活吞了英芒。他那麼瘦弱,抵抗不了冬眠的蛇。韋能勸他別去。
去個屁,我還真怕她強姦了我。英芒笑嘻嘻地。
這好事兒應該輪給我。肖特沖英芒。
你不上班嗎?舒魅問等在威尼死活不走的艾純。
我今天休息,夜班。艾純焦急地坐在大廳里,一支又一支地吸煙。
中午英芒不來。韋能告訴她。
那我等到晚上。艾純是認準了威尼。她一定要等到太陽落山頭與英芒見面,她是個做起事來一杆子到底很可怕的女人。
終於英芒走了進來。艾純騰地站了起來,撲到英芒懷中。
別別別,嚇著我。英芒推開她。
輕點,英芒身體不好。韋能笑。
不行你跟我湊合湊合吧,我正要離婚。肖特沖艾純說,他看了一眼舒魅。
人家等了你足足一天,也不給少許安慰?舒魅說完揚長而去。
晚上,在威尼,幾個人圍成一桌,吃了一頓簡單的便餐。艾純坐在英芒身邊,顯得十分順從又溫存可愛。英芒喊舒魅,
她過來與艾純喝了一杯。她看到的艾純的眼神兒柔情地發直,只有一種情緒湧上心頭:可憐她。
吃完飯在二樓跳舞。艾純坐在沙發里,抱住英芒醉得不醒人事的頭。英芒睡了一大覺醒來,發覺自己躺錯了地方,匆忙起身。艾純死死地摟住他,他將她用了很大力才推開。英芒四處搜尋舒魅,發現她正坐在韋能和肖特中間。肖特將右手搭她左肩,韋能將左手搭她右肩,親密無縫兒。
去去去。英芒跳到跟前將他們的手推開,拽起舒魅跳舞。
舒魅酒也沒少喝,感到暈暈乎乎。她幾乎是攤在英芒懷裡,他緊緊抱住她,生怕她跑掉似的。英芒抱住心愛的舒魅,不時地吻吻她火熱的面頰。
艾純直勾勾地望著英芒和舒魅,一絲仇恨滑過她病態的心。
咱們談談吧。韋能湊過去,分散艾純注意力。
艾純突然坐在了韋能腿上:可以嗎?
可以。韋能拍拍自己壯實的腿。
我要你吻我,行嗎?艾純要求他。
那有什麼不行?韋能輕輕地禮節性地吻了一下她額頭。
不。艾純猛地吻住了韋能的唇,發瘋地。
你發燒了?韋能應付她。
我要死了。艾純的胸中彷彿積攢了千萬年的孤苦和寂寞無處釋放。
有什麼心裡話,想不開的,可以告訴大哥。韋能勸慰她。
艾純哇哇哇地哭個不停。
英芒你去看看。醒酒的舒魅催促他。
咳。英芒手提一罐「青島」,一邊大口地喝,一邊來到艾純身邊。
別哭了,真沒出息。丟人。英芒這句話非常奏效,她真的就停止了哭,老老實實地倚在沙發上,深情地看英芒。
舒魅下樓去檢查了一下餐廳的情況,待客人都走後,一個人獨坐大廳而沒有上樓。
英芒沒命地喝酒,一罐又一罐,再度喝得醉成爛泥。艾純呢,不斷地給他遞酒。她知道英芒只有在醉中才能跟她在一塊兒親近她,把艾純當成舒魅。
英芒倒在艾純懷裡,唇卧在她豐滿柔軟的前胸上,大睡。艾純一邊吻他瘦弱蒼白汗津津的臉,一邊嘆氣。
離開酒店時,艾純執意要車送英芒回她家。韋能肖特都不同意,舒魅卻同意了。這樣,英芒在艾純那兒住了一夜。
艾純很可憐。舒魅說。
反正也幹不了什麼,醉成了死人。韋能笑。
舒姐可真會辦事。肖特也笑。
英芒近日仍在忙著給大家辦事,兜里的紙條有增無減。一辦事就要喝酒,喝得找不準方向。艾純來找他喝酒,搞得他很心煩。於是跳上一輛出租,走了。艾純淚汪汪地在後邊追趕,也沒追上。
去哪兒?司機問。
隨便。你他媽會不會走路?英芒發火。
司機不清楚這小子什麼來頭,一看這麼橫,也不敢多說話。
這時電話叫他,使他得以清醒地找到方向。機子顯示:我家兩萬元被盜,速到現場。生兒。媽的,他的事也太多。英芒與生兒的通話被司機聽到,知曉這小子是公安局裡的不凡之輩,更加敢怒不敢言,直拉他往東駛去。
剛到生兒家門口,手機再度響起。英芒一看,是舒魅。他毫不猶豫地命令司機:掉頭,反方向。
真他媽能折騰,這一返又出去三十公里,整個兒從城東到城西。司機在心裡嘀咕,但沒出聲。他看見英芒鋥亮的槍在腰間閃光。
英芒直奔舒魅酒店。
其實我什麼事兒也沒有。舒魅笑。
我也知道,只是想見見你呀。見一面少一面。英芒也笑。
你該幫生兒處理一下他家的時兒,本來就夠倒霉了。舒魅說。
他的兩萬元重要還是你重要?英芒反駁。
真讓我感動得落淚。舒魅故意擦擦眼。
淚呢?我看看。恐怕這輩子,只有我的淚最多了。英芒的眼圈又漸紅。
昨晚他們又玩了一夜。韋能第二天告訴舒魅。
他整夜不睡覺,受不了呀。我倒不反對他搓麻,這也是學問。舒魅對英芒很是操心。
這人,活不過三十五歲。你看著吧。韋能已對英芒的壽命作出了準確的判斷。
贏了輸了?舒魅問。
別說,一夜輸了三千。韋能悄悄地。
真是往死里糟呀,這小子。他似乎這樣很高興。舒魅見過英芒坐在麻將堆中碼長城的神態:虔誠、投入,好象真的贏房子贏地。
玩這東西上癮呢,也是玩智商。輸了就想贏回來,贏了的還想再贏,根本就沒有休止。韋能很欽佩英芒肖特他們玩牌的瀟洒。
咱們的口號就是:不管哪個單位的。該打就打,該殺就殺,該愛就愛。英芒的口頭禪就是這些。據說,英芒最輝煌時曾贏過一個兩萬元的磚頭手機。
舒魅接到英芒的電話,告訴她晚上到她和肖特的新居。
幾點呀?舒魅問。
零點左右。英芒一向沒有時間概念,分不清黑夜和白天。
零點之前不來,就不要來了。舒魅警告他。
晚上,舒魅一個人在寬大的房間中,一個屋又一個屋地走,檢查。她有點害怕。肖特一直沒有來,他只是偶爾回來吃點兒家常飯,看看舒魅是否需要什麼幫助。
咱們離婚吧?肖特試探舒魅。反正,她已經分到了房子,不再需要他,他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
算了吧,現在沒時間。等忙過了這段兒再說。舒魅漫不經心地看肖特。
舒魅一個人守在屋中,關了所有的燈,只留下一個檯燈微弱地照耀。她深知英芒這人沒準兒,多次告誡自己不要再等他,但是沒法控制。直到規定的時間零點已到,仍沒有他半個影兒,也沒他的信兒。
舒魅披上衣服,在廳里來回走。也許會超過半小時左右,因為他忙。但直到午夜一點,也沒有英芒半個身影。
這個人,媽的。舒魅在房間里罵。如果他不說來,舒魅也不會等,只會安心睡覺。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原因呢?
在舒魅迷迷糊糊進入半睡半醒之狀時,英芒敲門。時鐘正指午夜四時。
英芒沒有吭聲,脫衣服上床,顯得很熟練,彷彿回家。
舒魅睜開眼看了他一下,就閉上眼睛。
親愛的。英芒親熱舒魅。她不理。
怎麼了親愛的?英芒不解地問。
你難道對我一點兒解釋的意思都沒有?舒魅氣哼哼。
對不起,我回來這麼晚。英芒道歉。他的目光暗淡下來,欲言又止。
舒魅轉過身,不再說話。
我去碼長城了。英芒告訴她。
對我不要撒謊,因為謊言在我這兒太容易穿透。舒魅平靜地。
怎麼跟你說呢?我本不願意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很沒意思的事帶給你。英芒低垂頭。
你這個人,我看透了,毫無責任感。你只適於戰爭年代做地下工作,而且是在城市的酒店舞廳里摟著小姐花天酒地,尋歡作樂。此外,你什麼也做不成。我真為你遺憾怎麼偏偏出生在今天。舒魅十分刻薄。
舒姐,你怎麼這樣說?英芒從未看到過舒魅他心愛的舒姐這一面,冷酷得可怕。
這樣說很合適。舒魅望著他的目光象冷得寒氣襲人的地窖。
我沒想到你這樣。英芒的淚水唰地就流了出來。他找衣服穿,欲走。
走了,你就再也別回來。舒魅一字一句地。
舒姐,你如果真的這樣恨我,那我就走。英芒挎上槍推門。
回來!舒魅幾乎是命令他。
英芒猛地轉身,撲到舒魅張開的懷中。倆人抱頭痛哭,很久很久才平息。
我愛你。英芒喃喃地。
本來,我想吃完飯後就回來。後來碰上生兒來找,就又喝了一頓。他弟弟殺人的事剛擺平,這不又失竊。生兒執意要請我,嘮叨到深夜。我看零點快到,就匆匆忙忙往你這趕,打了一個的士。這時艾純突然叫我,我怕她打個沒完,就接了電話。
英芒,你今天不到我家來,我就死給你看。艾純在電話的那端很是果決。
這樣,英芒只好讓車掉頭,去了艾純家。
和英芒想象的大相徑庭,艾純家除她自己外,還多了一個老女人上下審視,親熱得象他自己的媽。
這是我媽,專程趕來與你談。艾純介紹。
你好。英芒客氣地點頭。
果然英俊瀟洒,討人喜歡。老女人更加親熱地湊近英芒,拉起他的手。
英芒覺得很彆扭,他無法動彈。
我們艾純特別喜歡你,晚上睡覺都念叨著你名字。救救她吧,我真怕她會走火入魔,瘋了或干出其它傻事。老女人懇求他。
可是我能做什麼呢?英芒聳聳肩。
艾純執意要家給你。老女人的目光也有點兒發直,沒準兒是遺傳。
大媽,這不可能。我有妻子和女兒,她們都很好。英芒解釋。
那不要緊。你可以離婚呀,這年頭也不算什麼稀罕事兒。老女人跟他商量。她一定是昏了頭,這麼大年齡想出這種主意。
英芒直搖頭。
你說你都要什麼?老女人在談交易。
這事兒以後再談,行嗎?英芒只好這樣結尾。如果他斷然拒絕,不僅這可憐的老太婆,更可怕的是已顯得憔悴不堪奄奄一息的艾純。艾純的神經會更成問題,真沒準兒尋死覓活。
我得回家了,孩子有病。英芒找了個託詞。
艾純送英芒到門口,臨別前她瘋瘋地吻英芒。走後英芒對著冷清的月空,用力擦了幾下臉。他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所措。
艾純憑什麼這麼大勁兒呢?不是有很多男人追求她嗎?
女人真是個怪物。英芒搖搖頭。
英芒和肖特看舒魅和韋能的威尼挺熱鬧,也跟著瞎湊。在舒魅外出一個月回來后,他們的小酒館快活林即將開張。
跟威尼開業一樣,快活林的開業也同樣地把這幾個酒鬼給放倒了。英芒肖特韋能包括舒魅全部喝醉,吆喝著唱歌跳舞去。結果拉了滿車嘰哩哇啦的醉鬼,駛向威尼。艾純一直跟在英芒身邊,形影不離。
由於酒精的作用,他們理智漸弱,與另一幫叫二哥的黑道兄弟打起架來。很文明,都站到了大門口開戰。也就是這次,
肖特英勇過人,但受了重傷,一直養了很久,併發誓要報仇雪恨。
回來時是午夜二時,街上已不見人鬼的蹤影。當車開到快活林門口時,車上的人幾乎都看見了立在冷風中的孤獨女人:文纖,還抱著女兒纖纖。
我到處找你,女兒病了。文纖仍舊細聲慢語,涵養十足。
英芒立刻跳下車,急急地貼近女兒。
嫂子,外邊風大,你怎麼在門口等呀。肖特關切地。
我已經去醫院給纖纖打過針了。自己在家也沒事兒,就抱她出來等你們。文纖笑眯眯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文纖快讓英芒抱孩子,你們回家休息吧。先送文纖。舒魅吩咐司機。
謝謝,舒姐。不用了,我們散步走回去。文纖依然笑容可掬。
這麼晚了,上車吧。英芒抱住纖纖和文纖上車,深深地看了舒魅一眼。
這時,英芒發現自己的衣角不停地有人拽。他一看,是怒目圓睜的艾純。
你快回家睡覺吧。英芒說。
你不能走。艾純死命地拽他。
快走吧。舒魅嚷嚷。她覺得艾純太可笑,太嫩,怎麼傻成了這樣?
文纖看在眼裡,她走過去:艾純,英芒明天再陪你好嗎?
快滾,回你家。真是有病。韋能大聲吆喝了一下,將艾純的手推開。
艾純嚶嚶地哭著。真是欠揍,你怎麼這樣?肖特晃晃受傷的瘦拳。
艾純獃獃的模樣可憐又可氣。
英芒三天沒給舒魅打電話,可急壞了她。
英芒病了。她突然接到了艾純的電話。
病了?舒魅念叨。
那還能不病?整日在外邊湖吃海喝,飯館里乾淨呀?再說,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地瞎忙,累也得累死。韋能也念叨。
看看他去吧。舒魅建議。
這樣,韋能買了一大堆罐頭水果飲料之類的補品,倆人去找英芒。
舒魅和韋能來到艾純那個醫院,打聽了一個又一個病房,也沒找到英芒。有一個十分了解艾純的同事指引他們拐了無數個彎兒,終於來到一個破舊的樓里。是宿舍,象集中營。
推開小屋小門后的場景令舒魅和韋能大吃一驚。看上去最吃驚的是韋能,舒魅倒很鎮靜。
英芒有氣無力,臉色更加蒼白,他躺在艾純的懷裡。艾純用一個寬大的扇子給英芒煽風,並用濕毛巾不停給英芒擦臉。象夫妻,很天倫的那種。倆人看上去配合很好,都會感到舒心和愉悅。
舒姐。英芒立刻坐了起來,表情不太自然。
躺下吧,別動。舒魅說。
艾純沒有動,她滿臉幸福獲得后的神態。艾純穿一件紅得如火的裙子,很短,依稀可見她裸露在外邊的褲衩和其它,顯得有點臟。舒魅皺皺眉。
快,給舒姐和能哥倒水。英芒命令她。
艾純便戀戀地離開依偎的英芒,將水送到倆人跟前。
我們走了。舒魅沒喝,示意韋能離開。
再坐一會兒,我很寂寞。英芒顯得很誠。
有艾純照顧你就行了,我們都很放心。舒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反常。
那可不一樣。艾純永遠不可能代替舒姐。英芒當著艾純的面說。不知該說英芒恬不知恥還是其它什麼的更合適,總之讓人感覺即使英芒再娶了艾純,舒魅也永遠是第一的大老婆。
快送舒姐。英芒顯得很煩躁。
你還來嗎?舒姐。英芒突然在後邊喊。
舒魅聽到英芒嘶啞的聲音久久在灼熱的空中迴旋,沒有回答。
英芒從艾純那兒很快就搬了出來,迴文纖那兒自己家裡住了兩天。稍好之後他就去找舒魅。
你沒必要解釋。舒魅很冷靜。
我病了,身不由己的。英芒一再辯解,他的臉依舊蒼白。
就算是這樣吧。何況,你對我也沒有責任,便更談不上承諾。舒魅極力微笑。
舒姐,你別生氣。我不能沒有你。我以後不會再去她那兒。英芒向舒魅保證。
一個帶著病體,另一個心力灰碎,倆人努力地回憶過去的時光,盡量維持著踏實的美妙。很難找回舊時的感覺了,儘管沒有幾日。他們只能用最大的心勁兒交融在一起,親眼看著註定要流走的東西隨水而去。而剩下的,殘存的,能否繼續挽留至從前,尚很難說。
晚上,韋能說請舒魅和英芒吃飯。這倒很新鮮,韋能從未請過客。我發現舒魅近來臉色不好,是不是英芒你小子給折騰的。韋能指責英芒。英芒承認錯誤,連連向韋能舒魅道歉。
以後,離那可怕的女人遠一點兒。韋能告誡他。
是。以後有病也不能找她看。我發誓。英芒笑嘻嘻地,但也不乏莊重。
我看沒那必要,你也不需向我承擔什麼,早就說過。舒魅緩緩地。
這時,英芒的手機又急促地響起來。他按了六次,無奈只好接起。
我要去快活林上班。艾純的聲音。
你是醫生,那兒沒你乾的活兒。再說工作怎麼辦?英芒極力勸阻。
我可以辭職。艾純很執著。
你這是何苦呢?有病啊。英芒忍無可忍。
只要天天跟你在一起,我怎麼都行,艾純又拿出那種可怕的嘴臉。
在僵持不下時,英芒只好同意艾純利用業餘時間到快活林打工幫忙,付工資。艾純聽了歡天喜地。
艾純到快活林臨時打工后,幹得十分出色。她不僅把帳目弄得很清楚,而且里裡外外一把手,頗有點兒老闆娘的味道。
一天來了幾個要帳的人,英芒肖特都不在。實際上受傷的肖特早已對酒館心灰意冷,退了出去。開業前快活林進了很多貨,欠了別人的帳。這幾個人非要這天結帳,否則就要砸爛酒館。形勢十分嚴峻。
艾純讓其他小姐廚師照看,讓要帳者等著,自己跑到銀行,取出了五千元的存款,付給了人家才了事。
晚上英芒查帳,詢問情況。他納悶前一階段令他頭疼萬分的欠帳怎麼突然消失,問到了艾純。
我發現你沒錢,就索性拿自己的頂了。不然人家還會來找麻煩的。艾純忽閃著大眼。
英芒突然感動萬分。他猛地把痴痴的艾純攬入懷中,輕輕地吻了一下:真是個傻姑娘。
別這樣。如果不夠,我回家向媽媽再要一些。艾純很認真地。
再說吧,艾純。快收拾一下,今晚我請你看電影。英芒第一次這樣主動令艾純受寵若驚。
倆人看完電影手挽手出來,恰好碰上舒魅韋能率威尼全體員工包場電影。韋能上前與他們打過招呼,寒暄幾句走了。舒魅乾脆就繞過他們,徑直上車。她倒不覺得什麼,倒是怕英芒尷尬。
一直守在家中的文纖大概聞到了一點風聲。她近日常到快活林視察,以第一夫人的身份。終於有一天跟艾純發生了衝突。
這時文纖恐怕還不知道,她最危險的敵人其實不在快活林而在威尼,儘管文纖老謀深算。舒魅不是個喜歡與別人爭奪的女人,喜歡順其自然任命運安排。她甚至厭惡幾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紛紛亂亂,尤其不能容忍自己是這些女人中的一員。她風風光光的愛是有掩飾的,浮在表層,你根本就不可能進入她內心。在涉及到具體的愛時,她會拿出比男人還理性的目光挑剔,層層剝離到本質,便使得雙方都赤裸裸無法進行。正如人們給舒魅算的命那樣,別人只能盡量愛她,不可能完全愛她,反之也成立。因為她已經在別人趨於完全時截止了這種徹底性。
文纖和艾純的衝突展示到了英芒面前,令他十分難堪。
讓她走。文纖的語調很柔和,但滿含殺機,不容拒絕。
我就不走。艾純拿出她一杆子到底的架勢。
行了別吵了,有什麼事下來再說。酒館人這麼多,多不好。英芒勸了好半天才平息了這場爭戰。
英芒累極了。近日他常住在酒館的長條椅上,艾純也陪他住著,趕也趕不走。再說艾純真心實意地幫助了他,愛他,鐵石心腸也不會不為之所動。
肖特住在醫院裡,整日打針吃藥輸液也不見好轉,看來傷得很重,從肉體到內心。
深夜,英芒在心理和身體極度疲憊時,來到舒魅住處。
我看,快活林關了吧。舒魅給他出主意。
是啊,我該考慮考慮。英芒嘆。
好好辦你的案子吧,多累呀。舒魅勸他。
舒姐,你是我的依靠。我從未象現在這樣依戀你。英芒的淚水再度溢出。他摟住舒魅,吻她,彷彿用盡了殘餘的最後力氣。
舒魅慢慢推開他:英芒,我不怪你。但你和我不在一起的空隙,做了很多事後,沒有任何交待地再來找我,恢復到從前,可能嗎?
英芒鬆開舒魅,槍一直沒卸,睡到天亮走了。
英芒覺得文纖和艾純這兩個女人很棘手,便左右說合。他勸文纖回家看孩子,再說她還有律師的職業。可文纖執意要到酒館盯攤兒,當老闆。這是自己家的事呀。文纖的理由很順理成章。
這樣,英芒勸艾純走。哄也不是,硬也不是。艾純很明確,不要錢,只要人。你別把我逼死。英芒嚇唬艾純。
這話很管用,艾純便答應英芒暫時離開。但從那以後,她每天仍和上班一樣來到酒館,一個人要幾瓶啤酒,大喝特喝。至於後來,便帶來一個男人喝。終於有一天,帶了好幾個顯得很黑道的人走了進來,
還未等文纖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幾隻拳頭便劈頭蓋臉地砸向了她白皙透明的臉。英芒上前阻攔,同樣被幾個人打得一塌糊塗。
我不會殺你,我仍愛你。艾純揚長而去。
韋能趕來,讓文纖快回家。他說要到外邊請英芒和舒魅壓壓驚。
我有罪有罪。英芒連忙應,說這頓宴非他請不可。他擦乾臉上的血絲,更加蒼白。
這是個小餐廳,名曰粗糧餐廳。門口排滿了漂亮的小汽車,門內擠滿了川流不息的人。他們要了四個菜:小蔥拌豆腐、尖椒豆片、小魚燉黃豆、魚燉豆腐,幾乎都沒有脫離豆類。同時上了玉米渣粥和黃燦燦的貼玉米餅子。大家飽餐之後,就都返回了舒魅的新家。
正侃得起勁兒時,韋能和英芒便反應異常。舒魅看見倆人都捂住肚子連叫疼,並開始一趟趟上廁所。壞了,是什麼東西沒吃對勁兒。三人同時找開了原因。
不對了,幾個菜都那麼新鮮。韋能分析。
要麼是魚?不象。奇怪舒魅怎麼沒事兒?英芒疑問。
我看可能是啤酒過期,我沒喝嘛。舒魅說。
不管是什麼原因,眼下最需要的是去醫院。
不行,找艾純去吧?舒魅勸他們,艾純就在附近。
不去,那女人跟老虎似的,別再吃了我們。韋能不同意。
我不能再讓舒姐傷心,挺著。英芒左手捂緊肚子,右手擦豆粒大的汗珠。
整整一個夜晚,兩個男人在舒魅鋪涼席的地上翻來覆去地折騰,唉聲嘆氣。舒魅多次催他們去醫院,他們說能堅持,堅持就是勝利。
舒魅動用了全部的經驗和招數,給他們搜刮出很多葯,跪著將水送到他們唇邊。她顯得有點兒慌亂,不知如何是好,如何才能減輕他們的疼痛。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天亮,她迅速截了一個車,將兩人送到附近醫院。
英芒被顛簸到了醫院,經診斷是急性腸炎,再晚一會兒就耽誤了,差一點兒死了。他利用這次疾病的機會進行了徹底的大休,好好地整理了一下以往的自己,住了一個月的院。
而韋能無事,他以良好的運動員體質,抗過了這場小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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