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約定(三)
京茽芷微微蹙了一下眉，很快又不動聲色的舒展開來，「事故中引發的神經末梢……」
京棠打斷，望向一臉認真的蘇楊，「二叔原先是學醫的，你打聽也打聽不懂。」
蘇楊莞爾一笑，京棠又跟京梨照招了招手，「阿照過來，姐姐帶你認識漂亮姐姐。」
京梨照一溜小跑到京棠的身邊，張著大眼睛看蘇楊和致靜，京棠指了指蘇楊，「這個是蘇蘇姐姐。」
京梨照羞澀的沖著蘇楊笑，漏出兩顆小虎牙，「姐姐好。」
京棠又指了指致靜，「這個是阿靜姐姐。」
京梨照又望向致靜，更羞澀了，「阿靜姐姐。」
致靜笑眯眯的望著她，一臉和氣，看上去比蘇楊那皮笑肉不笑的臉皮好看多了。京梨照大著膽子走到致靜的身邊，附在她的耳朵上輕輕問，「阿靜姐姐是不是沒有按時吃藥？」
「你猜？」致靜似乎很有興趣和她聊天，京梨照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膽子漸漸放了開來。
「肯定是的，阿照有時候也這樣，媽媽說以後就好了。」
蘇楊心裡冷笑，有些事情永遠找不到真相，但有些人註定也成不了朋友。致靜和京梨照還在聊天，致靜喜歡小孩子，蘇楊並不，尤其還是京茽芷的女兒。
「走，帶你去逛逛院子，很大，後面還有一進。」兩人站起來，京棠將手擱在蘇楊的臂彎里，蘇楊僵了一下，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和她相攜著出了門。
她很不習慣陌生人突然的親近，京棠與她雖算不上陌生人但也絕對沒有相熟到哪裡去。蘇楊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剋制這自己沒有將她甩開，她並不想傷了京棠的心。
京家宅子是個三進的四合院，縱深很長，京棠帶著蘇楊穿過迴廊繞道後面那一進里，「這邊以前是家裡人住的，後來我爸你媽她們都走了，老爺子就不進來了，說是觸景傷情，不過東西還是照舊不變的，隔幾個月我也會請阿姨過來收拾一下。」
京棠說著帶著蘇楊進了東邊的一間房，房內擺設一應俱全，牆上掛著幾幅畫，看起來是京聞的手筆。
「這是阿姨的房間？」蘇楊問。
京棠微微一笑，「是阿蕪姑姑的屋子，不過很久沒回來住過了。」
細看確實是京聞的風格，蘇楊穿過前廳後面就是卧房，掀開珠簾，蘇楊又看到一副畫，畫的面積很大幾乎佔據了半個牆面。蘇楊怔了一下，這是她們年輕的時候？京家的兒女，長得都十分肖似，但自己和致靜或者算著京棠，都沒有遺傳到她們的一星半點，只是顧彥霖嘴巴鼻子和京老爺子相似。
京聞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坐在門口的一架藤椅上，盯著那副畫若有所思，「這是幾十年前的了。」
蘇楊掀開珠簾看她，「您和我媽還有舅舅都長得很像。」
京聞苦笑，怎麼會不想呢，當初經常會有人說她和阿姐是雙生。
「姑姑怎麼想起啦畫一副全家福的，您不是很少畫人物。」京棠一屁股坐在離間的床上，邊咬著手指邊問。
「阿姐十九歲生日那天，纏著家裡人要拍照，但是那時候爸爸剛剛平反，家裡經濟並不寬裕，所以阿姐就借了學校新聞中心的相機回來。那時候瑢衡負責攝影器材的管理，她不放心就跟著追了回來，沒想到阿姐回來的時候騎自行車摔了一跤，相機滾到地上磕了一下，瑢衡當時就不樂意了，非得把相機帶回去，兩人大吵一架，後來反正也沒拍成，父親說拍不拍的有什麼，整日里看著我們幾個都煩死了，還看什麼照片……」
京聞似乎是回憶起十分有趣的東西，臉上掛起了笑容，眼睛也烏黑的泛著光澤，像個二八年後的少女。
「但是阿蘅還是不高興，大哥就出了個主意說是讓我畫一副，那時候我剛剛開始學，畫的很糟糕廢了好幾張紙才出了這一張。」
蘇楊看著照片中歡樂的少男少女以及老頭子，心中一動，「為什麼京爺爺後來又不同意我爸和我媽在一起了？」
京聞垂了垂眼，「當時瑢衡並不喜歡阿姐。」
怎麼會呢，記憶力爸爸看媽媽的眼神分明帶著愛意。
京聞見她不信，嘆了口氣徐徐道，「我們讀大三那年瑢衡要去日本，阿蘅急得嘴邊起了一圈的泡，但是那時候出國的手續並不好辦，父親也不放心她跟去，所以阿蘅就在瑢衡灌醉了瑢衡，兩人發生了一次關係。」
「所以我爸就沒有走。」蘇楊篤定。
京聞搖搖頭，「瑢衡大哥醒來就記不得了，阿蘅又倔強的不說，自己跑到南方的一個小城呆了一年，一年後帶了個襁褓中的女孩兒回來，我爹氣了個半死，但女孩兒因為先天性的心臟病，沒活過三歲就沒了。」
蘇楊試探著問，「那個孩子叫什麼？」
京聞望著她，沒有說話，蘇楊已經懂了，「蘇楊，我的名字。」或者是那個女孩的名字，她姓顧是顧蘇蘇。
京聞點點頭有些無奈，「後來阿姐就犯了癔症，白天還好，夜裡總是鬧著找孩子，父親心急又沒有辦法。再後來章瑢衡回來了，他來見阿蘅，阿蘅已經不認識他了。」
京棠詫異，她沒想到羲篁姑姑這麼苦過，她記憶力的姑姑是個叛逆倔強不在乎世俗的女人。後面的事情不用說蘇楊也知道，他爸是個非常柔軟的人，怎麼可能置她媽於不顧吶。
「感情真的是說不準的，阿蘅正常的時候章大哥沒能愛上她，卻在阿蘅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情根深許……」京聞抿了抿唇，「後來兩人真正的相愛了，有他的照顧阿蘅的精神也漸漸好了起來。」
「阿蘅姑姑潛意識裡還是很愛姑父的。」京棠輕聲呢喃，「有些時候糊塗比清醒更可貴，阿蘅姑姑很聰明。」
京聞悶聲道，「她走的那天和我約定，等我有了小孩就回來，可是一直到阿霖六歲，他們都沒有回來，再後來有了你，」京聞看向蘇楊，「你半歲時莫名其妙的一場大病讓我和你、你顧城叔叔措手不及，後來沒辦法就想著把你送出去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養，可是送給誰呢？我們又想到了阿姐他們……」
京聞沒有再說，蘇楊也沒有再問，這些她都知道，先前奶奶和顧彥鴻都告訴過她，只是不來龍去脈不如京聞說的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