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險遇
大盛朝,邊陲小鎮。
楚亦蓉一邊收拾包袱,一邊想此次回長陽城的事。
幾天前楚家來信,一反常態,不但認了她這個趕出多年的女兒,還要讓她收信即回,連回去的盤纏都送來了。
楚亦蓉嘴角噙著一抹嘲弄的笑,眼睛看向前方,目光卻是空靈的,好似她看的不是眼前,而是從這裡能直接看進京城,看到了城中的楚家,還有那家裡的所有人。
她是要回的。
這麼多年了,她與哥哥雖生活在邊陲,卻對楚家「念念不能忘」,那件藏在心中許久,一直誘著她回去的事也不會忘。
機會終於來了,來的突然,卻並不意外。
只不過哥哥還在軍中,戰事慘烈,暫不能離開,楚亦蓉只能帶上她唯一的丫鬟南星同行。
此時,南星出去雇請馬車了,她則留下來收拾簡單的行李。
院子里傳來響動時,楚亦蓉以為是南星回來了,放下包袱就往外走,卻在門口處,「呯」地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她的眼睛倏然睜大,人都被嚇著了。
眼前不知從哪兒蹦出來一個男人,滿身是血,手裡拿著一柄長劍。
就在他倆撞上的一瞬間,他手裡的劍已經橫了出來,利落地架到了楚亦蓉的脖子上。
涼意讓她一凜,再不敢亂動。
男人也不動,眼睛陰涼而危險地看著她,聲音沉而濃:「不許喊。」
楚亦蓉沒有喊,她已經聽到遠處有吵嚷聲,人數不少,且正快速往他們這邊趕來。
她目光往下一走,已然把此人的衣著,還有……身上的配飾打量清楚,神色反而鎮定了下來。
「跟我來。」她沒理那人的劍,身子一轉往裡走去。
男人狐疑地看她,眼珠如湖底的墨玉,深沉而難測。
但只是極短時間的遲疑,那點遲疑只在眼底閃了一下就散開了。
他的腳根本沒停,已經跟著楚亦蓉往裡走去。
進了裡間,掀開床鋪,下面有一塊活動的木板,打開以後,露出一個可容一人下去的洞口。
楚亦蓉說:「進去吧。」
男人又抬頭看她,卻只見楚亦蓉面色平淡,連目光都是靜而不動的,仿苦無風湖面。
外頭的聲音越來越近,像是已經到了院外。
不能再等了,他一咬牙,跳入洞內,在木板蓋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看到楚亦蓉身上,被自己染上的血點。
太明顯了,只要不是傻子,一定會猜到此處發生了什麼。
那她會怎樣?把自己供出去?還是捨命為他,被對方拿下?
蕭煜靠在漆黑的地洞壁上,憑息靜氣聽外面的動靜,手裡的劍緊了又緊,握到手指骨發疼,都毫無所覺。
一板之隔的楚亦蓉卻很冷靜,見那人跳進去,手腳麻利地把床板蓋上,拉好被褥,床上原本放的整理好的包裹,兩下就打開了,衣服散出來一些。
她轉身出了屋門,從院中的籠子里抓了一隻雞進來,拿了菜刀就割向雞的脖子。
雞「嗷」一聲叫著,從她手裡飛出來,吾自逃命。
正在此時,一夥穿著匪氣的人已經闖進了院子。
他們推門而入,立刻被屋內血腥的一幕驚呆了。
一隻脖子滴血,還未完全死的雞,正上竄下跳,滿屋子亂飛。
一個女人,頭髮散亂,身上都是血跡,一邊追著雞跑,一邊抹眼掉淚。
就在那些人推門的一瞬間,雞還從他們的頭頂飛過,幾滴雞血「嗒嗒」地滴到了一個人的臉上。
那人手起劍落,正在半空中撲騰的雞瞬間被刺中,「撲通」一聲落在地上,兩腿用力蹬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原本追著雞跑的女人,腿也跟著一軟,就地坐在屋子中間。
那個樣子,看上去好像死的不是雞,而是她的親人一般,眼淚流的更凶了。
一伙人無心看這個為雞失魂落魄的女人,直接往裡走去,連說都沒說一聲,很快就把屋內翻了個遍。
「沒有。」
「走。」
他們出門,去了下一家。
門關上的那一刻,楚亦蓉迅速從地起來,先把門栓死,然後走往裡間,把洞里的人叫出來。
「那些人很精明,沒準一會兒還會回來,你快點換套衣服,離開這裡。」
她一邊說話,一邊不知從哪兒已經抽出一件男人的青布夾棉外衫,放在床上乾淨的地方。
又從桌子下抽了一隻箱子出來:「把衣服脫了。」
蕭煜一直沒說話,看著她有條不紊地做所有的事情,直到聽到這句話,才又抬眸看她。
過於冷靜,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
也幸好不是,不然他還真難預料後果。
他左臂受了不輕的傷,血也是從那裡流出來的,先前只顧著奔走,倒沒覺得怎樣,這會兒才看到皮肉都翻了起來。
楚亦蓉把藥粉往他傷口上撒:「疼,忍著點。」
蕭煜沒說話,也沒真疼的叫出聲音,連臉色都沒變,只是額頭上的汗多了一些而已。
傷口包好,楚亦蓉又打水讓他洗了手臉,這才幫著把他外衫全部脫下,穿上自己準備的衣服。
「從這鎮子出去,東南方有一條小路可以進山,山中林密,不易被人發現,出了林子,再折往正南方,應該就無事了。」
幫他把最後一顆肩上的扣子系好,順手撿起他換衣服時,放在床邊的玉牌。
「這個給我,算是報答,若來日有緣相見,我有事相求,也請閣下記得今日相救之恩。」
蕭煜的眼眯了起來。
他很仔細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可片刻過後,竟然沒看出來她有何不妥之處。好似這筆交易是自己進來時就跟她談好的,現在她只是拿回屬於她的東西,沒有絲毫牽強,如此順其自然。
「這東西很可能要了你的命。」蕭煜說。
他說的是實話,楚亦蓉卻只是微微淺笑:「那必然是我的命不好。你該走了,此處不易久留。」
她把玉牌收好,先去開了房門,又在院子里查看一番,確認先前的人走遠了,這才讓蕭煜出來。
看著男人離開院子,快速往鎮子外走去,楚亦蓉的眼底才閃過一絲狡黠來。
那個玉牌是皇家之物,她一眼就認出來了,而這個男人的氣度也並非一般人可比。
非王爺,也定然是與皇家有關聯的重要人物。
自己此次進京,無依無靠,相遇的又都是蛇蠍心腸之人,能提前準備些籌碼,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