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意外
有很多事,楚亦蓉心裡是抗拒的,卻又受到外面的很多因素,不得不妥協。
別說她不能生,就算是她能,如若大臣們讓蕭煜充盈後宮,或者就是他自己要這麼做,楚亦蓉也不能說什麼。
從他為皇的那一刻,這一切都註定的。
在找林谷那一戰中,她想代蕭煜去死,也是因為此。
這個男人註定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那就讓他記住自己,從此天涯永隔,也是挺好的。
然而,她沒死成。
不但沒死成,還因為此事,讓她看出了蕭煜的真心。
似乎,他真的不太乎是不是會有後人,是不是會遭大臣們的逼迫,是不是會遭天下人的話柄。
如此,自己還能不顧他的感受,只想自己解脫嗎?
外面傳來宮女的聲音:「娘娘,太醫到了。」
楚亦蓉收收心神,抬手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回道:「進來吧。」
太醫躬著身子進來,先恭敬行了禮,然後才小心地把脈診拿出來。
這宮裡以前的太醫們沒剩幾個了,大多是後來蕭煜為了治她昏迷的病,又從外面請進來。
對她曾經的醫術有耳聞,卻沒親眼見過。
但民間傳說中,往往耳聞的東西,要比親眼所見更有說服力。
所以許多太醫都知道,這宮裡最厲害的大夫,並不是他們,而是皇後娘娘。
以前她昏迷不醒,還有他們發揮的餘地,現如今好好的人坐在這裡,讓他們來診脈,還真的有點「受寵若驚」。
楚亦蓉倒沒太留意,她的心思都在最後的結果上,所以靜靜坐著,等太醫看診。
太醫的手一搭到脈上,就感覺到不同,可他不敢馬上下定論,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然後身子往後退出三步,跪到地上。
在這個過程中,楚亦蓉表面平靜,可內心裡倒翻江倒海地把所以惡果想過了。
難道自己之前的病疾根本就沒好,只不過粉飾太平的地給她一個回光反照的時間?
難道回京后又得什麼怪病?
這京城當真跟自己無緣嗎,只要回到這裡,就有各種事發生?
那自己是不是從此離開這裡,離開蕭煜?
他會傷心嗎?自己呢?是不是也會很傷心?
……
亂七八糟的念頭,一涌而上,一時間竟然讓她有些恍惚。
卻聽到太醫在下面說:「恭喜皇後娘娘,這是喜脈。」
啥?
楚亦蓉以為自己聽錯了,本能的又問一句:「什麼?」
太醫的心裡也「咯噔」一下,關於楚亦蓉的傳說,宮裡宮外太多了,他們接觸她的時候,她又是昏迷狀態,所以一直也摸不清,這位皇後娘娘到底是什麼樣。
但有一點,所有人都是知道的,那就是她不願住在宮裡,也不願跟陛下太近的接觸。
那是不是說明,她根本不想做這個皇后,也不想與陛下有什麼關聯呢?
若真如此,不想有皇家骨肉,也沒什麼神奇的。
再說了,蕭煜沒成皇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一起,到如今也有不少時日,如果兩人真在一處,那皇子應該早就有了吧?
這麼一想,太醫的心裡就更忐忑了,竟不知她到底是何意,自己又該如何回答。
楚亦蓉見那太醫只管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抬一下,更不回自己的話,還真當自己聽錯了,剛開始起的那點激動之情,陡然又落了下去。
好在,她這人並非不敢面對現實的那種,好的壞的,只要出了結果就是好事,也只有知道了現在是怎麼回事,她才能做以後的打算。
所以語氣反而放緩了一些:「柴太醫只管說把診斷結果告知本宮,不用多想其它。」
柴太醫趕緊又把頭往下低一低,聲音跟從地板上發出來一樣:「皇後娘娘,有喜了。」
這次,楚亦蓉聽得清清楚楚。
不但她聽清楚了,連在外面的南星都聽到了,一下子竄進來,將地上的柴太醫揪起來,急火火地問:「你說啥,你剛才說啥,再說一遍,你說皇後娘娘怎麼了?」
柴太醫本來就心裡慌慌,被她這麼一嚇,差點沒癱下去,話就更說不利索了。
南星看他嘴唇抖了半天,也沒再擠出半個字,「哐當」一下把他丟在地上,兩步又竄到楚亦蓉的面前:「姐姐,你有小寶寶了嗎?」
楚亦蓉既是平時端莊平靜,此時也難掩面上喜氣:「看這太醫慌裡慌張,未必就準確,你出宮一趟,把朱老請進來再看看。」
好的宮裡出去人請大夫,蕭煜第一時間得知消息,不過此時他還不知是因有喜的事,還想著是不是楚亦蓉別的地方不舒服,所以連手頭上的事也不處理了,放下直接過來找她。
「如何了?是不是今日添了新雪,著了涼氣?」蕭煜問道,順手把她的手也攏到自己掌心,一邊暖著,一邊關切的問。
楚亦蓉搖頭笑:「沒有,就是很久沒見朱老了,有些問題想找他了解一下,我此時又不方便出宮,所以只能請他來一趟。」
蕭煜的神色本來就急,這會兒一聽她的託詞,更是嚴肅:「休得騙我,要找朱老問事,哪天不行,為何非要趕在今日?」
可不嘛,今日是晴然公主出嫁的日子,外面張燈結綵,鼓樂滿天,殿內殿外都是大紅的喜字,她也是從早忙到此刻,連一口熱乎吃的都沒用上,怎麼還會有時間請朱老過來?
楚亦蓉過去也沒少跟他說謊,可第一次被他這麼明著拆穿,而且還是因為這事,竟然有些臉紅。
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最終結果沒出來之前,先不說的好,省得讓他也空歡喜一場,就又編了一個借口:「許是今日太忙,有些不適,剛讓太醫過來診了,也沒說明白是怎麼回事,所以就想讓朱老過來瞧瞧。」
蕭煜看她神色平靜,這才稍稍安心一點:「不用擔心,可能真是累了,趕緊歇著,等會兒朱老來了,讓他看看再說。」
兩人剛在爐子邊坐下,南星叫御膳房做的熱粥就到了。
此時正好到了晌午,各宮裡也開始用膳了,蕭煜一看她吃的東西,剛下去的擔心瞬間就轉成了氣。
「宮裡沒有糧食了嗎?御膳房今日是怎麼當值的,就給皇后吃這些東西嗎?」
楚亦蓉正要解釋,南星嘴快的先開口道:「陛下,這不是晌午的膳食,是早晨的。一大早娘娘都忙著晴然公主的事,到此刻都沒顧上吃口飯,我剛讓御膳做了熱粥,給她墊墊底,一會兒午膳就上來了。」
她好心的解釋,成了火上澆油。
蕭煜的目光轉到了楚亦蓉身上,幽幽沉沉地問:「她說的可是真的?」
楚亦蓉:「……」
蕭煜:「難怪你會不舒服,你的病才剛好,你知不知道?我說讓晴然過了年節再成婚,你非說怕他們再多想,把此事早些辦了。
她的婚事,有禮部一手操辦,哪用得著你這麼忙碌,竟然連早飯都不吃。
我看你是想氣死我,等會兒朱老來了,若是沒事還好,要是真給餓壞了,我乾脆再打你一頓,解氣。」
楚亦蓉把手過去:「嗯,現在打吧,我看你氣的要炸了,先解一解。」
蕭煜還真的快氣炸了。
天知道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時日,自己是怎麼一天天的熬過來的,如今好不容易醒來了,真是捧到手心裡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揣在懷裡還把捂著她了。
她可好,自己一點也不心疼,竟然連飯都能忘吃了。
蕭煜伸手將她的手拉過來,作勢要打,可大手落下去的時候,連一點力度也沒有,反而暖暖的把她扣住。
咬牙道:「知道我捨不得打你,凈在這兒氣我,可這宮裡的人我可捨得打,她們每日里是幹什麼的,連皇后沒用膳都不知道嗎?還有那個南星……」
「南星你不能動。」楚亦蓉道。
蕭煜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好好,她不能動,那剩下的每人二十大板,送出去服苦役算了。」
楚亦蓉任他屋著手,微垂著頭低低的笑。
蕭煜被她笑的更氣了:「你還敢笑,以為我不敢罰她們嗎?」
嘴裡說著話,另一隻空下來的手,卻把南星盛出來的粥拿過來,舀了一勺子,先在自己唇邊試了一下,這才遞到楚亦蓉的嘴邊:「先吃,吃完了再商量怎麼罰他們。」
「好。」此時她倒是乖,蕭煜說什麼她聽什麼,張嘴把那口粥喝了下去。
午膳過後,朱老才冒雪從宮外進來。
他年歲大了,平時在福安藥鋪里也是養著,除了他自己還會練一些丹藥外,基本不給人看診。
就是那些丹藥,因為林谷的關係,他也受了一些影響,有時候做著做著便沒了興趣,所以倒不似從前那般忙碌了。
但楚亦蓉這邊有什麼事,他還是會第一時間趕到的。
兩人雖然年齡差的不少,卻是有知遇之恩,況且作為老闆來說,楚亦蓉真的算是一個好人了。
戰亂年代里,有多人家破人亡,屍骨無存,她憑自己一己之力,硬是把他們從京城轉移到江南,又從江南轉到南疆,雖然中間也吃了不少苦,有些年齡大的老夥計們沒堅持到最後,可活下來的,如今還在藥鋪子里做事。
每個人提及她,心裡自是有一桿稱的。
朱老在殿外拍掉身上的雪,又把腳上也跺掉,隨行的內侍官對他也尊敬,忙著幫他拍打,進門時,還伸手扶了一把:「您老小心吶!」
朱老年輕時狂妄,因此還犯了事,從那時起就學規矩了。
平時在福安藥鋪里,「掌柜丫頭」的叫,如今進了宮,可不敢這麼放肆。
只看到楚亦蓉的腳尖,就忙著跪下去,隨著內侍官給蕭煜和楚亦蓉行了禮。
楚亦蓉趕緊說:「朱老快起,不必客氣,來這邊爐子前坐,外頭冷。」
外頭再冷,這屋裡也是暖和的。
但人家娘娘開口說了,他也就往爐子邊走了走。
楚亦蓉沒多廢話,把手伸到南星搬過來的桌子上:「朱老幫我看看,身體可有什麼不適,今日餓過了頭,有些噁心。」
朱老也不多說,將脈診墊到她的手腕下,又在上面鋪了一層枕帕,這才把手搭上去。
片刻,他把手拿下來,沒抬眼皮,也沒看楚亦蓉和蕭煜的臉色,直言道:「恭喜娘娘,是喜脈。」
蕭煜猛地轉過頭去,不解地看著楚亦蓉。
楚亦蓉朝他笑了一下,然後再轉向朱老:「您沒看錯吧,我這身體……您是知道的,以前受過傷。」
朱老這才把頭抬了起來,眼圈竟然有些溫潤:「回娘娘的話,老朽知道,那次的病也是老朽診治的,但娘娘身體恢復不錯,如今已然大好了,有此結果也不奇怪。」
說是不奇怪,但所有人都是激動的。
特別是蕭煜,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伸手去握楚亦蓉的手,嘴巴突然就發乾了,只是眼睛潤潤地看著她。
南星更是當下就跳了起來:「哇,天吶,姐姐終於要有小寶寶了,以後有人跟我玩了,哈哈哈,看來那大夫說的沒錯嘛……」
可能太開心,忘了自己此時在宮裡,恨不得把房頂都叫塌了,到處轉著圈圈喊。
蕭煜本來滿腔的興奮,更是被她吵的心煩,吩咐左右說:「把她拎到外面去吼。」
兩個內侍官沒敢去拎,倒是客客氣氣地把南星請了出去。
這裡面最冷靜的就是楚亦蓉了。
大概是有之前太醫提醒的功效,所以此時她心裡雖然也開心的不行,卻理性的先問重要的問題。
「朱老,此時有喜,我著實意外,身體上先有早傷,後來又昏迷那麼長時間,如今這樣,可有礙?」
朱老笑著搖頭:「娘娘本為醫者,應知『自然』二字,皇子既然此時來了,說明您的身體已經恢復到了他能留的狀態,所以他才會來的,不必太過擔心。」
楚亦蓉點頭,又問:「那今後可有要注意的事項?」
「自然,劇烈的行動就不要做了,但平時也不能只坐著或者躺著,也就是多走動,但要放輕緩。還有吃食上,應做一個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