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公寓4
窒息感撲面而來。
……有什麼未知的東西已經與他近在咫尺。
顯示屏中央,荀寐皺眉坐在床邊,身體微微繃緊地握著遙控器,不甚清晰的畫面輕微抖動了一下,屏幕內的荀寐隨即變了表情,他微微瞪大眼睛,通過顯示屏望向了他的身後。
在那裡,一條雪白的絲質長裙輕盈地懸挂著,室內分明無風,裙擺卻在微微地左右搖晃,起伏之間,慘白的腳趾在群底下若隱若見。
荀寐的心臟驟然加快跳動速度,在耳膜周圍發出急躁的聲響,他飛快地轉過頭,背後除了床褥和牆壁之外什麼也沒有,荀寐又立刻轉身看回電視屏,畫面中的『他』脖子上突然出現了一雙慘白的手,手指奇短,手掌卻又長又大,觀感十分噁心。
瘦得幾乎只剩皮和骨頭的手倏然用力,死死地扼住了掌下的喉嚨,這瞬間,荀寐也感覺到脖子猛地一緊,他掙扎著摸上自己脖子,上面卻除了窒息感之外什麼也沒有。
電視中的手指越勒越緊,而現實里的荀寐也臉頰漲紅,嗬嗬地吐著氣,他身邊分明什麼也沒有,脖子上卻憑空出現了一道泛紫的勒痕,顏色越來越深……
窒息之間,荀寐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一個女人愉悅的笑聲,還有絲裙隨風飄揚的聲音。
他抬手就把電視給關了。
脖子上的壓力陡然一松,荀寐猛地吸了一口氣,隨即瘋狂咳嗽起來,他把遙控器往遠處甩開,卸力後仰,直接往床上一躺,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咳……咳咳,」他有些埋怨地看了電視一眼,「我都這麼賣命了,除了放出個女鬼殺人,還是什麼信息都不給。」
電視:「……」
喘息中荀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鍾,時針分針指向了十二點零九,正是鬧鬼的最佳時間。他打了個哈欠,想等等看這棟公寓的第一個夜晚還能有什麼其他動靜,總不能真的一點線索都不放出來,但他剛在床上翻了個身,下一秒竟然就莫名其妙地睡死過去了。
兩道牆之距的隔壁的隔壁。
腿腿把自己縮在床上,又用被子武裝自己,雙手雙腳都裹在裡面,就露出個腦袋來,她背靠著床頭,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直勾勾地盯著桌面上的鐘。
她十分感謝這棟公寓很有『人性』的夜裡不熄燈,要不然她可能早就受不了當場登出遊戲。
讓荀寐吃了苦頭的電視在她這裡反而沒有派上任何用場,因為腿某壓根就沒想過打開。
十點五十分,鬍子男手腳並用地衝出房門,顫顫巍巍地在走廊上說,他打開電視之後就覺得頭皮有點癢,一邊撓一邊看電視里的雪花,過了會,雪花消失,屏幕里居然映出了他自己,而他頭頂正吊著個穿白衣服的女人,他覺得頭皮癢是因為女人的裙擺搖晃,擦過了他的頭髮。
鬍子男嚇得當場雞叫,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門。
腿腿聽完魂差點沒給嚇飛,別說開電視,她甚至進屋第一時間就把電視電源線給拔了,遙控器也掰開后殼取出電池——雖然遙控器里根本就是空的,沒有電池。
時鐘在她的目眥欲裂中終於緩緩挪過了最可怕的零點整,腿腿毫無睡意地睜著眼睛,開始思考自己到底為什麼想不開來玩這個逃生解謎遊戲。
明天如果那對情侶沒有死,那她以後晚上就和爪爪一起睡,如果情侶因為兩人住一間死了……那她就每晚硬熬著,直到熬到身體撐不住暈死過去再睡。
腿腿下定決心,準備就這麼睜著眼到天亮,她的目光隨著分針一格一格地轉圈,逐漸變得模糊,又在一個點頭后重新變得清醒。如此循環往複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眼皮數著秒針往下一格一耷,再睜開眼,居然就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房間里的燈依舊開著,腿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因長久保持同一姿勢僵硬的脖頸,「……我睡著了?」
她舒展了一下胳膊,抬起眼,卻發現電視機屏幕竟然是開啟狀態,屏幕中閃爍著大片的雪花,偶爾一面大幅度的閃花,一些似是而非的圖畫顯現,似乎下一秒就會定格。
腿腿嚇得整個後背都麻了,四肢酸軟地癱倒在床上動彈不得。她叫也不敢叫,就瞪大眼睛盯著屏幕,腦袋裡一片空白。
這時,屋外錯亂的腳步聲逐漸清晰,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在叫些什麼,很快,一道腳步聲快速接近腿腿所在的房門,急促的敲門聲隨之響起,一下又一下,幾乎敲在了腿腿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上。
「腿腿,腿腿!」爪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腿腿快出來,那死老太婆騙我們的,屋子裡才是最危險的!」
電視屏幕中雪花逐漸消退,腿腿在裡面看見了自己驚恐至極的臉,以及正對她頭頂,一襲搖搖晃晃吊在上面的雪白絲裙,裙下毫無生氣的腳趾幾乎擦著她的頭髮,一左一右地擺動。
腿腿啊地尖叫著摔下了床,顧不得疼痛的膝蓋連滾帶爬地往門口狂奔。
屋外的爪爪依舊在不停地敲著門,焦急地大喊著腿腿的名字,腿腿哆哆嗦嗦地擰動門把手,猛地一拉竟然沒拉開,她倏然想起進屋第一時間她就把門給反鎖了,直接擰門把當然打不開門。
但是就因為門閂帶來的這一個阻力,瞬間讓手足無措的腿腿腦子嗡的一聲驚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反鎖房門的用意。
……「十一點之後,就不要出門了。」
腿腿條件反射性地把手往腰后一背,一邊看著身後有沒有女鬼追出來,一邊害怕地問:「你,你真的是爪爪嗎?」
「我當然是爪爪,腿腿,腿腿快出來,鬼就在你背後!」
腿腿又嚇得驚叫一聲,她神經質地後退兩步,背抵著牆,眼角餘光一邊注視著客廳和最里處的卧室,一邊留意著被拍得咚咚作響的房門。
「那你說,我現實里的名字叫什麼?」
「……」屋外的人聲音一頓,倏然惱羞成怒地冷哼一聲,凄厲地尖叫道:「給我出來!!!」
比嗓門這種事腿腿說實話還真別怕過誰,她啊啊啊地叫起來,一邊叫一邊搖頭:「不不不不不……」
「……」少傾,屋外的人用力踹了下房門,不甘不願地拖著腳步離開了。
失重感突然襲來,腿腿猛地從床上驚醒,她仍舊全身縮在被子里,電視是關閉狀態,一切都與睡著之前毫無兩樣,她驚魂未定地看向桌上的時鐘。
凌晨四點十六分。
「……」
小姑娘繼續開始了她的熬鷹之路,別人熬鷹她熬鍾。
就在她的房間對面。糖妹於一陣搖晃中醒來,她睜開眼,入目便是她男友吃糖焦急的臉。
「糖糖快醒醒,糖糖!」
「嗯……怎麼了?」糖妹熟睡中忽然被叫醒,腦子裡還有些糊塗,她單手擋住眼睛,遮蓋刺眼的白熾燈光。吃糖哥急切地掀開被子,連拖帶拉把她從床上拽下來,「我剛起夜上廁所,發現鏡子上面有一排血字,寫著一樓婆婆是個慣騙,我們不能再待在房間里了!」
「血,血字?」糖妹光是想象一下那幅畫面就頭皮發麻,吃哥半蹲在床邊把鞋子往她腳上塞,隨後又不等她完全穿好鞋就急忙拽著人往外跑。
屋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隱約還能聽見有人在喊:腿腿快出門,那死老太婆是騙我們的。
「你先開門,我去洗手間找個武器防身。」吃哥走到半路忽然把糖妹拽到了身前,推搡她一把,然後拐進了浴室里。
糖妹不疑有他,快步衝到玄關旋開門鎖,一把按下了門把手。
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的心頭忽然湧上一絲怪異,臨睡前吃糖為了安慰她逗她開心,分明跟她吐槽過洗手間里乾乾淨淨,連個戳鬼眼窟窿的牙刷都沒有,那他現在去洗手間又要找什麼?
想到這裡,她腦袋裡如當頭一棒,巨大的危機感如山一般壓得她根本喘不過氣來。糖妹急忙反手又要把門關上,可就在此刻,一隻粗糙如樹皮的手掌突然從黑暗中竄了出來,直直地抓住了她的臉。
手的五指只有尋常人的一半長,手掌心卻格外寬厚,又黑又黃,還有老年人特有的黑斑和皺紋。
糖妹被這隻手直接抓住了整張臉,尖銳的指甲劃過皮膚,她驚恐萬分地發出了尖叫,但這聲叫喊極為短促,僅僅露出個音便被直接拽出了房間,凄厲的尖叫彷彿被屋外深不見底的黑暗所吞沒,霎時間寂靜無聲。
房門靜靜地合攏。
而屋內根本沒有她的男友,也沒有白熾燈,只有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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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
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