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所謂的休整，是包含了洗澡和吃午餐的。

「以後不能光吃點心不吃飯了，挑食會長不高的。」中原中也一副過來人的口吻，批評剛在食堂里試圖用點心填飽肚子的某人，「還有，你點的東西都那麼便宜，沒有錢嗎？」

在莫名的地方敏銳呢，中也君。

川上柚：「嗯。」昨天白蘭還找他要三個月工資。

中原中也驚異：「怎麼會缺錢的？」

港黑幹部的工資，採用的是底薪+分紅模式，除了底薪外，還可以從各個項目及旗下生意的利潤中得到分紅，如果把港黑視作企業，每個幹部都是股東。如川上柚這樣的情況，是沒有分紅的，但光是幹部級別的底薪（基本工資），就已經是很多人為之奮鬥終生的目標。

中原中也實在不能理解川上柚是怎麼把錢花掉的。

明明只是個學生啊？

「我在歐洲投資了個工作室。」川上柚解釋，「如果非自然死亡，工作室會採用各種方法幫我報仇的那種。」

至於工作室只有白蘭一人這種細節，可以不用在意。

中原中也：「……」

川上柚似乎以為他沒明白，「中也君就當我有復仇基金好了。」

中原中也神色複雜地按了按帽檐，「你……」橘發的青年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川上柚感覺有點愉快，又有點愧疚。這麼欺負老實人好像不太好。不，等等，自己說的明明都是事實啊，根本沒有騙人！

沒錯，就是這樣。

兩人沿著樓梯走下。

這是條蔓延向昏暗地下的階梯，階梯末端，站著風姿綽約的紅髮女子。

尾崎紅葉，港口黑手黨唯一的女性幹部。

本人和名字一樣美麗。

執著紙傘的女子身著粉黑相間的和服，披著粉白漸變的長羽織，站在暗處的模樣，正如同和服下擺印著的曼珠沙華，是盛開於彼岸的死亡之花，分外妍麗。

見到中原中也身側的川上柚，尾崎紅葉塗抹著艷麗丹寇的眼眸微彎，語聲是成熟而富有魅力的女性特有的絲滑，拖長的尾音帶著莫名的意味深長，如同撩撥人心的小爪子：「川上君，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呢。」

川上柚行禮：「紅葉大姐。」

稱呼是跟著中原中也的。

按森先生的意思，對方現在是他的上司。

倘若中也君平時接觸都是這樣的成熟女性，也難怪會認為少女川上柚是個小鬼。

和本質是個好人的中原中也不同，尾崎紅葉的氣息要黑暗得多，且並不吝於在川上柚面前展現。

從見面地點選在黑手黨的地下監牢便可以看出。

蒙著潮氣的石牆色澤黯淡，腥甜的血的味道縈繞在鼻端，從監牢中隱隱傳出的慘叫烘托出絕望的漆黑氣氛。

生長在溫室的花朵，想必會惶惶不安吧？

川上柚思考兩秒，沒有演戲的興趣，也懶得去思考尾崎紅葉隱隱的敵意從何而來，只是波瀾不驚地站在原地。

『少女』收斂起表情，不言不動的時候，實在很像人偶。

長長的、順滑的黑髮，恍若鴉的翅羽，皮膚細膩又蒼白，在昏黃的燈光下有種半透明的質感，精緻的五官是好手藝的匠人精雕細琢而成，金眸被暈染成濃稠的蜂蜜色，內里是一片粘膩的混沌。

並非完全是陽光下的孩子。

尾崎紅葉若有所思，笑盈盈地拉起川上柚的手：「歐外大人的意思，是讓川上君藉由俘虜來熟悉自己的異能力。中也你要是不忙的話，不如一起來吧？」

憑著對中也的了解，尾崎紅葉已看到了結局。

果然。

在跟著『她們』審訊了兩個俘虜，見川上柚適應良好，中原中也就打了個招呼，回去工作了。

港口黑手黨的人不少，可真正能挑大樑的沒有幾個，因此森鷗外才會發出「缺人」的感嘆，對召回川上柚有強烈的意願。

先下手為強。

這樣的好苗子，還和港黑有這樣的因緣，若不收歸旗下，豈不是虧大了。

從首領處得知川上柚想在組織里偽裝女性避免上學遇到麻煩時，尾崎紅葉沒有感覺，但在聽聞中原中也誤會了川上柚的性別且對其關懷備至時，卻有些生氣。

教導了中原中也幾年的尾崎紅葉，對其有著長姐般的關心，在中原中也被欺騙時難免不忿。這裡面也有認為生長在陽光下的川上柚無法真正成為同伴的原因。

可這次見面卻推翻了先前的猜測。

在察覺川上柚的些許本質，意識到川上可以變成「同伴」的時候——同伴之間的小小的玩笑，就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尾崎紅葉誇讚：「川上君的異能很厲害呢。」僅僅是對視和簡單的吩咐，嘴硬的俘虜便彷彿換了個人，將原本嚴刑拷打也不願說出的情報吐露。

川上柚：「謝謝大姐。」

每次對俘虜使用異能力的時候，川上柚的心情都有點微妙。

儘管這些人是被虛假的情感所操控，可他們在那時候的確是愛他的。

這種情況，搞得他像個渣男一樣？

不，按外形是渣女。

知道為了不泄露自己的能力，這些被審問過的俘虜都會被紅葉大姐解決掉，川上柚覺得，自己能做的，只有讓他們走的開心一點。

多麼人道主義的臨終關懷。

『少女』的微笑更溫柔，聲音也更甜美。

川上柚一邊審問，一邊走神。

說起來，森先生對他是不是太沒有防備了，兩大幹部都單獨和他相處過，如果他不懷好意，港黑可要損失慘重。

是中也君和紅葉大姐有深愛之人？

可是，森先生真的會相信自己對異能力的描述嗎。作為組織的首領，懷疑一切，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是應有的素養。

*

首領辦公室。

觀賞監控畫面的森鷗外感嘆：「川上君的異能力果然很強。」

愛麗絲攀在他的後頸，看著監控里將港黑詢問的事情交待乾淨，開始自動自覺訴說更多情報的俘虜：「好可怕。」

森鷗外又想起被燒掉的簡歷：「「愛與死」……如果川上君別有目的，就難辦了。」

愛麗絲跳下地，奔向未完成的蠟筆畫：「要怎麼讓川上君儘快融入港口黑手黨，林太郎就好好考慮吧。」

森鷗外撐住臉頰：「這可是個大難題。」

港黑首領紫色的眸子在暗室中微微透出紅芒，緊緊盯著監控畫面中的『少女』。

精神操控系。

在異能世界里，用得好甚至可以媲美核武的存在。

擁有同系別能力、被稱為活災難的Q，至今還被關在港黑的禁閉室里，在失去擁有無效化能力的太宰治的現在，若非遇到足以傾覆港黑的危機，森鷗外都不打算將其放出。

太不穩定了。

況且，森鷗外現在有了另一個選擇。

如果川上柚能夠沉浸於黑暗，那麼港黑就可以成為他的家，如果川上柚仍懷抱著光明的理念……

森鷗外的腦海里，閃過川上柚的人際關係網。

煩惱。

全是光明側的就不說了，還都是不能隨便動的那種，工藤優作夫婦和美國FBI關係良好，鈴木園子背後是鈴木財團，毛利蘭也不能動，否則相當於動了工藤新一和鈴木園子，國木田獨步又是福澤閣下的弟子。

有這些後盾，總覺得川上君隨時可能換陣營。

設計他們決裂的話，沒準還沒有成功，就已經把川上君逼的反叛。

「愛與死」的發動條件未免太過簡單，隱蔽性又太高。通過對地下監牢情景的監控，森鷗外認為川上柚對自身異能的描述基本屬實的同時，也見識到了這個異能的威力。

四年前川上柚的實驗對象是普通人，生效時間「5分鐘~24小時」這個數據並不適用於黑手黨的俘虜，實際情況是「1分鐘~24小時」，擁有異能力且意志堅定者，預估能在十幾秒甚至幾秒內反應過來。

起碼斷絕了川上柚操縱尾崎紅葉大鬧港黑的可能性。

但仍然很強。

在激戰中，哪怕是1秒的停頓，也會分出生死。

「唉。」

森鷗外長長嘆了口氣。

還是那個問題。

要怎樣才能杜絕川上君轉換陣營的可能性？叛逃一個幹部太宰已經夠了。

金髮幼女的聲音響起：「嘆氣會讓髮際線后移得更快的哦。」

森鷗外下意識地摸向額頭，欲哭無淚：「愛麗絲醬！」

畫完一隻紅色恐龍的金髮幼女滿意地欣賞了會兒自己的大作，才拍拍手站起來：「林太郎真沒用！川上君的異能力太厲害，這樣下去根本試探不出什麼來，乾脆試試中也君的方法好啦！」

「中也君的方法嗎。」森鷗外摩挲著下巴，慢慢點了點頭。

所謂中也君的方法，就是直接提問，把想知道的東西擺到明面上談。

聽過中原中也彙報，得知了「復仇基金事件」的森鷗外，在明了川上柚和里世界有一定聯繫的同時，也隱隱探知到對方的處世方法。

似乎是被好好詢問了就會回答的類型？

川上君的異能力，實在太破壞平衡了，在落入他人之手前攏到自己手裡，這一步是沒錯的，而假如實在沒辦法收為己用……

森鷗外的眼眸里，泛起沉沉的幽暗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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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異能力操縱普通人很厲害，面對強敵生效時間短，但如果一直保持對視……你懂的。當然，如果對方堅決不看/蒙眼/瞎了，就沒有用。

不騙人≠不欺負233

中也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