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六十七

如果說華小美這天晚上沒有走進那間屋子,關棠鐵定不會出來傷害她。相反,關棠甚至會安靜的在靈堂里呆上一夜,然後在擇機行事。潛伏與蟄伏一向是這種人的強項。

可是華小美偏偏走進了那間屋子。

哥哥駱晨曾經對她說過,他之所以和女朋友分手,是因為女朋友知道了他在屋子裡擺放父母的靈位,這讓他的女朋友受不了。

如果這事放在華小美的身上她也受不了。

可是自己的爹媽就不一樣了,不是嗎?

華小美為哥哥感到委屈。血濃於水,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她能明白哥哥心裡的苦。

有的兄妹小時候沒有隔閡,嬉笑怒罵打成一片,長大了之後各自成家,雖然表面上客客氣氣,但關係卻也變得如履薄冰,微妙起來。

不過華小美對她哥哥卻不是這樣。她對哥哥的印象依然停留在小時候。

不能說印象,應該說所有的一切。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來哥哥家,但她跟駱晨打起電話來說話的語氣很隨便,這當真讓關棠以為駱晨一定是又結交了什麼新的女朋友。

坦白說,此時的關棠對駱晨的身世背景一無所知。他不知道駱晨在省城到底有沒有親妹妹。但是他為什麼沒有懷疑來者是駱晨的妹妹呢?

因為駱晨的每一間房間都沒有女性用品,比如說化妝品,內衣內褲之類的,甚至,衛生間的牙刷也只有一套。關棠的觀察力一向都很仔細。

不過既然林家森派他出山,那麼他必定會用一種最直接的辦法,直接把人秘密綁了。在慢慢地審問調查,像他這種人,有很多種辦法讓對方說實話。

華小美獃獃地環顧著哥哥租來的這房子,心裡心疼哥哥怎麼比她還簡樸。

此時的她到沒有別的心思,就想看看她的父母到底和印象當中那兩張模糊的臉有沒有什麼區別。

關於父母的照片和小時候一家人在一起的家庭照她一張都沒有保存,這一切都隨著被養父母帶走的那天而恍如隔世。

她沒有去別的房間――直接向著中間的卧室走去。

因為她知道,那是父母的房間。小時候父母就住在中間的卧室,她住西邊,哥哥住東邊。現在哥哥一個人住,還租這麼大的房子,好像除了只能用懷舊來解釋,別的根本說不通。

哥哥租來的房子,不比小時候他們家的房子大!但格局是一樣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南北不通透。而且是陰面。房租便宜嘛。

華小美心裡嘆息著,想著待會見到父母的靈位,一定要多上幾柱香,保佑哥哥這次大仇得報,大難不死,以後多賺錢,一定要買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在討個老婆生倆娃兒,最好是一男一女,就像他們兄妹倆這麼懂事就好了。

嘻嘻……

一扇門隔著一個世界。一扇門隔著一處心房。

在還沒有開門的時候,華小美想到的都是希望以後哥哥過的好一些,不要那麼寒酸了。

但就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打開牆壁上的開關,燈亮了,她見到了父母安詳的呆在玻璃相框的陳年相片里。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爸……媽……我是豆豆……我是豆豆啊……」

她癱倒在父母的靈位前,用一種很輕的聲音呼喚著爸爸和媽媽,用一種很輕的哭聲訴說著她對父母的思念。

她很想,像小時候那樣放聲大哭,可是她沒有。她早已經忘記該怎樣放聲大哭了。倒不如說她已經學會了如何不把自己的哭聲告訴別人。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把自己的痛苦偽裝起來。當你痛苦的時候,你卻要偏偏對人強顏歡笑,當你痛苦的時候,卻偏偏不能告訴別人,當你痛苦的時候,你才發現,沒有人可以幫助你,你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自己,當你痛苦的時候,你才發現自己的哭聲決不能給別人知道……

久而久之,你會發現原來你在偽裝的時候,你其實什麼都沒有得到,唯一得到的就是「城府」兩個字。

當你一旦有了城府之後,你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把自己的城府拿出來給別人看。男人害怕,像華小美這樣的女孩子同樣害怕,她害怕自己會被自己的城府吞噬……

她也總是感覺自己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城府吞噬。她知道,唯一可以幫到她的人,沒有別人,只有她的哥哥駱晨。

相片里,爸爸和媽媽用一種慈祥的目光看著她,她不知道這種目光究竟代表著什麼。

其實什麼都不能代表,那不過是兩張相片而已。只是隨著自己越來越大,知道的越來越多,自己的身上那種不為人知的仇恨也在一點一點將她反噬。

搞得她一見到父母的遺像,總是期待他們可以給她一點啟示。

至於她想得到什麼樣的啟示,她也不知道。但她總覺得父母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訴她,不要報仇,你們只要安安穩穩的,爸媽就高興。

她做過這樣的夢。不過夢裡父母的臉很模糊,不比現在看的真切。她真真切切的看著父母的臉,一會兒看看爸爸,一會兒看看媽媽,哪個都捨不得少看兩眼。

哭著哭著,她就破涕而笑了。因為父母也在笑。

她就是覺得父母在對她笑。

關棠這時候從供桌的檯布下鑽了出來。

他的動作很慢,很嚇人,在給他一頂假髮,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看不曉得哪位導演新拍的男版《午夜凶鈴》。

他沒有採取突擊行動,因為他覺得面前這個在他看來瘦了吧唧的女的對他絕對構不成什麼威脅。

華小美也的確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因為此時的她已經嚇傻了……

駱晨拖著疲憊不堪的步子回到了家。

此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半了。他現在在律師事務所每天加班都加到很晚,手頭上也新添了幾件案子,而且一件比一件的奇葩,搞得他焦頭爛額。

妹妹到省城來看他,他很高興,但也很擔心。還特意叮囑妹妹晚上再來,不能坐直接通往省城的快客,要坐火車,這樣比較安全。因為家鄉小城距離省城並不遠,沒有人會在兩地之間選擇坐火車的。這樣一來可以很好的避開熟人。

但就在妹妹來了之後,他還在公司的時候,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電話的主人是丁闊,丁闊對他講,凡事小心一點,不要被別人盯上了。

然後掛了。

駱晨很奇怪,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刑偵隊長會對他說這些。而且聽對方的口氣,不像是在恐嚇他。倒像是和他站在同一陣營里的人,而且是關係匪淺,很親密的那種。

他還記得,上次他和丁闊談話,這個人暗打機鋒,冷嘲熱諷,好像知道他這個人有問題似的。他不知道丁闊到底掌握了他多少秘密,但從之前的對話來看,對方還只是捕風捉影。

不過從剛才的那個電話來看,丁闊似乎是掌握了他更多的秘密。

顯然,若是丁闊想要調查他,那麼事先絕不會給他通風報信。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有人想對他不利。

他很快想到妹妹如今和他在一起,說不定會有危險,也很快想到,早知道丁闊會打這個電話,他絕不會讓妹妹來省城找自己。

駱晨不是沒有注意到互聯網上的一名因為在家長小城襲警而被下了通緝令的名叫關棠的嫌疑犯。

但他沒有把這犯人和丁闊,林家森一干人等聯繫在一起。自然沒有意識到,現在這個叫關棠的危險分子,現在就在他的家裡,而且是在他的卧室里,還挾持了他的妹妹。

屋子裡任何打鬥過的跡象也沒有。現在的駱晨沒有任何疑心。

就連刑偵隊長丁闊都不是關棠的對手,更何況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華小美。

妹妹的外衣掛在客廳的晾衣架上。他會心的笑了笑,走進了父母的房間。

一進門,躲在門口一側的關棠一拳打在了駱晨的鼻樑上。

駱晨眼冒金星,捂住了流血不止的鼻子。他轉身像門外逃去,卻被關棠一手抓住了頭髮,然後用力的甩在了堅硬的瓷磚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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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護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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