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我的心為何會痛

「主子。」戚景擔憂的看向冥連瀾。

「撤兵。」冥連瀾冷冷落下一句，轉身離開戰場。

直到徹底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後，如謫仙般的身影踉蹌朝前跌去，扶住旁邊的枯木才沒能摔倒，嘴裡吐出鮮血：「噗！」

「殿下！」

「主子！」

風涯和戚景臉色大變。

戚景趕快搭上冥連瀾的手腕，給他把脈。

「怎麼樣？」風涯著急大喊。

冥連瀾伸手，在嘴角一摸，洶湧的鮮血染紅掌心，清冷的面容上浮現出迷茫，鳳眸深處翻湧著痛苦與茫然。

為什麼，他會痛？

明明這是他早已猜到的結局，只是稍微偏離。

為什麼他會，很暴躁，很想殺人？

冥連瀾盯著手心嫣紅，嘴角淌下的血絲愈來愈多。

「主子受了很嚴重內傷，必須趕快調理！」戚景急迫。

雨水沖刷走掌心嫣紅，卻沖不走心頭的疼痛。

「戚景。」冥連瀾啞聲問，「我，心很痛。」

「為什麼？」

戚景一愣，旋即紅了眼眶：「主子，你別想葉子佩了，她不值得！」

「先療傷好嗎？」

冥連瀾有些恍惚，終究緩緩垂下手，鳳眸磕上：「好。」

……

葉子佩攙扶著南宮墨雲，一步步走進城內，走出一條長長血路。

不知是誰的血。

城內百姓與官僚，竟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驚蟄大人。」有人想上前。

驚蟄紅著眼睛大吼：「有事容后再稟！」

葉子佩彷彿什麼都聽不到，堅定的盯著前方，眼前模糊又昏沉，步伐卻不停，重重的踩進雨里，濺起血水，像是在宣誓什麼。

南宮墨雲靠在她肩頭，再也不睜眼。

他們就這麼一步又一步的走進那座皇宮，走到那個王座旁。

「驚蟄大人，這是前朝，不是……」

「住嘴！」

葉子佩吃力的把南宮墨雲放到王座上，將他放直，雙手放到龍椅上。

這是他的王座。

南宮墨雲，生而就該為帝！

南宮墨雲一身黑衣，窟窿淌著鮮血，頭垂著，明明已經昏迷，卻遮不住那一身霸凜氣息，強勢的威壓，讓人必須臣服。

「快，召太醫！」驚蟄大吼。

「南宮墨雲。」葉子佩聲若蚊蠅，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我，會為你守好魏國，直到你回來。」

太醫早已等候，急匆匆衝上來。

一陣把脈后，太醫又是鬆了一口氣，又是愁眉苦臉。

「怎麼樣？」驚蟄沉聲問。

太醫先看了一眼葉子佩，道：「皇上的筋脈已經被重塑，但其他傷沒好，還有反噬，皇上性命是無恙，但怕是……」

「怕是什麼？」驚蟄殺紅了眼，直接把劍抵到脖子上，「快說！」

太醫咬牙：「怕是再也醒不過來！」

葉子佩一顫，握著南宮墨雲的手，望著他堅毅的側臉，喉嚨一甜。

不，不會的。

眾人齊齊變了臉色，如果皇上再也醒不過來，那魏國該怎麼是好？

眾人方寸大亂。

「他會醒過來的。」一道嘶啞女聲響起。

葉子佩站起來，環視眾人，眼神如死水，聲音卻堅定如磐石：「他從未拋下過魏國。南宮墨雲，一定會醒過來！」

就算他不醒來。

她也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他醒來，哪怕為此窮盡一生。

「對，皇上一定會醒過來的。」驚蟄猛的大喊，「快，先為皇上療傷！」

「驚蟄。」葉子佩沒阻止，扶著龍椅踉蹌一步，終究還是站穩。

「郡主。」驚蟄擔憂，想扶她。

葉子佩看著他：「去清點傷亡，把戰死的將士埋了，讓駐紮在兩國邊疆各回封地，但喬將軍不要調走，安撫百姓，另外……」

她啞著聲音，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把所有旗幟改了。」

「別讓人找到機會。」

「魏國，以後改名為魏都！」

強烈的悲涼蔓延開來，朝廷內眾人只覺得欲哭不能。

驚蟄紅著眼睛點頭：「屬下，領命！」

「給郡主……夫人安排寢宮！」

一名女官上前，引著葉子佩往後宮走，走到一座最大，最華麗的宮殿前。

這是皇后的寢宮。

南宮墨雲的後宮沒有妃子，別說妃子，連個美人都沒有。

他在魏國一手遮天，沒人敢反對他的命令。

「娘娘。」女官看向她，敬佩又複雜，「要喊女醫來看嗎？」

娘娘二字讓葉子佩一僵，她沒有拒絕，讓女醫過來。

這具身體，還需活著。

女醫過來把脈上藥，剛探到脈象，葉子佩平靜開口：「我的脈象與常人有異，不必奇怪。」

女醫也不敢多說，替她治療外傷。

葉子佩的左手臂傷得很嚴重，那一匕首她沒有留情，森森白骨都能看到。

女醫遲疑：「娘娘，您的左手可能……」

「廢了。」葉子佩說出她不敢說的話，「我知道。」

「你只管上藥就好。」

女醫不知道葉子佩是什麼性子，不敢再多言，給她上藥包紮，最後將地上換下來的衣裳收拾走。

一入手，便是濃濃血腥。

這件衣裳是黑色的，卻早已被鮮血濕透。

女官上前：「娘娘，需不需要下官去給您布置些吃的，您對宮女有什麼要求，以及……」

「出去。」葉子佩緩緩睜眼，對上女官錯愕的眼神，「出去，我不需要任何人。」

女官低頭：「下官告退。」

偌大的宮殿空無一人，只有主殿燃著燈火，沒有生息，只偶爾外面樹葉被風吹得婆娑作響，便是這座宮殿唯一的聲響。

寂寥，又悲涼。

女官剛退出去，癱坐在白絨地上的葉子佩再也堅持不住，眼光逐漸潰散，胸口鬱氣直衝而上：「噗！」

鮮血如同星子一般散落在白絨上，點點滴滴，美麗又凄涼。

「咳咳……」葉子佩用手擦去嘴角鮮血，剛一碰到，嘴角再次噴湧出血花，「噗。」

眼前陣陣發黑，終於撐不住了，葉子佩摔到在地上。

她想爬起來，卻爬不起來。

狼狽又悲涼。

「哈哈哈……」葉子佩倔強的去擦嘴角的血，努力笑著，眼角卻有一滴晶瑩緩緩滴下。

劃過臉頰，滑過鼻樑，滾燙的淚珠落到冰涼的地上。

無力又蒼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