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我一個人過得很好

夜色下，一抹孤寂的人影坐在陽台，涼風細細刮著，無聲無息地把這片兒的悲傷吹散。

在他身前的玻璃圓桌，已經橫豎倒著好幾個空酒瓶，但他似乎還不盡興，又倒了一杯紅酒，輕輕搖曳著妖冶的酒液，酒液如細浪，翻騰捲動，晃散的紅光盪入他的眸內，映亮了他眼中的寂寥。

聶司城看著瀲灧的酒色，唇角苦澀上揚，為什麼，他三番四次向她求好，她都不理不睬，甚至連一個原因都不給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就這樣離他越來越遠。

哪怕是死囚，也有斬首的理由，但是自己呢？

他唇梢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仰頭喝光了杯中的紅酒，馥郁的酒香纏繞舌尖，流經喉間的酸澀，堪比心中的苦悶，為什麼她那麼狠心，一次又一次拒絕自己？

她是愛上了別人了嗎？

不！

哪怕和許迦南在一起，肯定也只是做戲。他太了解了她，如果他們真的有感情，早在他出現前，就在一起。

那是什麼原因，才讓她堅決逃避自己呢？

他實在想不到，甚至一點頭緒都沒有。

在這場愛情中，他幾乎耗光了精力，全身心地投入，沒想到，到頭來被遺落在路上，但站在原地的他，已經發現，自己抽不開身，離不開她了。

聶司城放下酒杯，凝望著靜謐的星空，星星明明那麼耀眼，卻照不亮黑夜，就像他的愛，明明那麼熱情，卻中途夭折。

倪曼青，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躲開我？

為什麼要在我找回母親時，你卻轉身離開，明明那麼快樂，卻讓我承受這種悲喜交加的糟糕情感。

為什麼？

想到母親，他空蕩蕩的心終於有了絲溫暖，他下意識起身，朝母親的房間走去。

悠長的走廊，一點點延展他的影子，來到母親的房間，他握住把手時頓了頓，這個點，會不會驚擾到她？

猶豫著，他還是推開門，灰暗的影子漸漸在地上移動，他一步步往裡面走去，腳步放得很輕很輕，來到床邊時，他輕輕坐在地板上，目光如水地灑落在她的睡顏上。

月光柔柔照了進來，恰到好處修飾了那張酣然入睡的臉，那麼平靜，那麼恬淡，眼角刻了極淡的紋路，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迹，連眉心都夾了幾根愁思，那也是長年累月被摧殘、囚禁，留下的軌跡。

媽，你回來了真好！

但是，為什麼在我該高興的日子裡，我最愛的人卻要離開我？我這份快樂無人分享，反而徒增了一種煩惱。

媽，我真的很愛她，是她在我荒蕪的心種下一片綠野；是她在我枯燥的生活描繪了色彩；可她為什麼要中途離開？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黑暗發酵了人內心的情緒，膨發的情感催化了淚腺，他瞬間紅了眼眶，卻不想把痛苦的眼淚釋放出來。

他仰頭，把眼淚逼了回去，目光放到窗外。原來，在母親房間的窗外，這片星空比陽台的更加明亮，一閃一閃的，群星都彷彿要鑽進他的心。

突然，一片黑影投落在他身上，醒來的葉寶珊，目光溫柔染了憐惜，靜靜看著他，眉心的皺痕，更深了。

彷彿感受到他身上的悲傷，她溫暖的手落在他的頭髮，輕輕撫摸，語氣溫暖恬然，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沒事沒事，媽在……」

聶司城背脊一僵，瞳孔縮了縮，內心屬於母親的那片乾涸的城池，突然灌入清泉，洶湧地顛起了浪花。他緩緩轉身，對上母親的臉，眼裡的慈愛，狠狠撞擊了他的心。

久違的慰藉令他的情感爆發，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一滴又一滴地流了出來。

他緊握住母親的手，低聲抽泣，這一瞬，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月光如水，照亮了葉寶珊唇角微揚的弧度，她似乎受到了感染，看著低聲哭泣的兒子，微微皺了眉頭。

天空最後一絲黑暗被徹底扯碎，散開朵朵絢麗的晨光。時代公寓旁的小區花園，一抹苗俏的身影搖曳著身姿，在小徑上慢跑。

一步一吸氣，呼吸均勻交替，她看起來泰然冷漠，她目光專註看著前方，看到的不是路，而是不斷邁進的目標。

在拐角處，突然多了抹身影，隨著她的節奏，亦步亦趨。

倪曼青警惕地轉頭一看，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目光落在掛笑的俊臉，他眼睛染了獨特的邪魅，眉宇飛揚，似乎心情不錯。

葉琛！

心中才剛剛燃起的明亮，又黯淡下來，自己在希望什麼呢？

「早上好，晨跑健身強體，以後我每天都陪你出來晨跑？」清清朗朗的嗓音，在這個晨早如一縷怡人的風，迎面來時，讓人耳目清新。

「你？」她唇角扯出一絲弧度，「比起晨跑，我覺得拳擊更合適你。」

「看來和你那傢伙分開后，心情都變得更好了。」葉琛還擔心她的心情會不會因為「失戀」而不好，看樣子，是他想多了。

葉琛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原本還有一小截好心情，被他徒手斬斷了。

倪曼青眸眼暗了下去，聲音微微有些喘，「昨晚沒睡？」

從他眼下的烏青，其實已經證明了一切。

「那傢伙太沒用了，被女人甩了而已，又不是天塌下來，他就是掉進死坑裡爬不上來了，還好你離開他，不然以後吃苦的，是你。」

葉琛飛揚的眉眼流露出不屑，他說的一字字落在倪曼青的心裡，如棋子蹦落在棋盤上，沉重有聲。不同人，看同一件事情想法都不同。

倪曼青卻不認為是聶司城沒用，有那麼一句話，愛得越沉，痛得越深，他是真的愛自己的；但也有那麼一句話，長痛不如短痛，自己給補了他要的幸福，乾脆放手好讓大家痛快。

她沒有說話，均速地往前面跑著，輕輕敲打著空氣的呼吸聲，成了這晨間美好的旋律。

葉琛見她沉默，清楚她不想提到他，下意識轉移了話題，高興地說道：「謝謝你，找到我媽。」

倪曼青的聲音還是那麼清淺，「碰巧而已，見到伯母了？」

他們轉了個彎，天更亮了，陽光碎落打落在地上，綻開的金光，蔓延進兩人的眼裡。

「嗯，還是那麼親切，和藹。不過，我媽消失了21年的人，竟然被你發現，這是巧合還是緣分？」今天葉琛心情很好，一部分源於母親，看到母親那一刻，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倪曼青不喜邀功，不咸不淡應道：「也許，這是我和伯母的緣分！」

葉琛回想起什麼，眉宇蓋下一片怒意，「但是，為什麼她身上有燒傷的疤痕？」

「不知道，當時護工說，她被送去時，身上就有疤痕了。」

葉琛沒有回應她的話，濃眉緊皺，母親之前經歷了什麼？

「鍾隊已經在調查伯母當年的遭遇，很快就會有答案。」

他臉色有些遲疑，「我媽似乎有點……不對勁？」

回想起那張淡然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的臉，她看似正常人，又不太正常，這是為什麼？

「伯母有嚴重的抑鬱症，和外界隔絕太久了，心裡把對外交流的那扇門關上，要康復，還需要時間慢慢適應治療」

回想起那麼孤獨的身影，從她平涼空洞的眼睛，彷彿能看到她的小世界，沒有燈光，沒有色彩。

葉琛抿唇，「把我媽害成這樣的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兩人談話間，不知不覺已經停了下來，換成了繞著花園慢走。

他一直留意她的神情，清清冷冷的，眼裡彷彿藏了點什麼，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單身的感覺怎麼樣？」

倪曼青皺了皺眉，不語。

「給我個機會吧？」

她收了笑，「我覺得我現在過得很好！」

「可我覺得我們倆很合適。」

「不，我和誰都不合適！」她的聲音帶著沉鬱，隱藏其中悲傷，和照亮她眼睛的陽光，形成鮮明的對比。

「曼青……」他眼裡多了絲疑惑，「我覺得你變了？」

「沒有！」

「可我覺得你有事瞞著我？」從剛看到她，他就覺得她有點不同，一開始還以為錯覺，直到現在，他更加肯定，她心裡藏了事情。

「沒有，只是唯一照亮的窗戶，關上了。」說著，她臉色清冷，加快了步伐，朝公寓的方向走去。

葉琛在原地思考了一會，等回頭才發現，她已經走遠了。

他朝她背影大喊，「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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